第十四章 灵药(1 / 2)
既然阿家决定了要随军出征,那王妙珠没有办法提出任何意见。
在这个时代,奴婢的意向完全取决于主人,尽管刘裕给了她选择,她也没办法拒绝,没办法表达自己不想离开建康的意愿。
因此,第二天早上,王妙珠就把自己在府中最好的衣服都一件件套在身上,显得有些笨重臃肿地踏上回家的牛车。
义阳王造反的消息传到建康的当日,京城上下就已经宣布戒严。
此刻街面上静悄悄的,就连这几年不断从三吴地区涌入建康的流民,此刻也屏息静气,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
王妙珠拿着公主府的手令,自然不惧路上军士的盘问和刁难。她和车夫一起穿过因空空荡荡显得有些萧瑟的街道,再一次向自己家奔去。
当王妙珠推开门时,那位姓王的老妇人已经不知去向。
想必是被她的家人接走了吧?
一反常态地,母亲的织机没有在轧轧作响。
母亲坐在织机面前,喜滋滋地摆弄着手里的一枚簪子,王妙珠能看见那簪子的缝隙里微微露出的一点的铜绿,在母亲的手指间时隐时现。
“啊呀!这次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母亲看见王妙珠,绕过有些闷闷不乐的小弟,道,“我还以为你这次一去,又得三四个月才能回来呢!”
王妙珠站在母亲面前,一句话也不说,坐在母亲旁边,开始解开自己穿在最外面那件缎面冬衣的扣子。
她将这件冬衣丢在地上,又脱下绛色的夹襦袄,素色的绢制绣两裆,夏天穿的绣着荷花的轻薄的碧纱裙。
母亲起初还想跟她说自己从那个同姓的老妇人手中获取财物的经过,但看到她这种举动,也说不下去了,跪坐在一边,默默地看着王妙珠。
王妙珠一连往地上丢了十几件衣物,直到只穿着一件白练单衫为止。
她坐了一会儿,又慢慢解开自己头上插着繁复簪环的发髻,把一件件发饰丢在衣服堆里。
母亲也默默走过来,坐在她旁边,帮她解开头发。
“府中的东西,每一件都是有印记,上了名册的,”母亲曾经做过宫中的侍女,对于这些事情一清二楚,此刻忧心忡忡道,“你私自把这些东西带出来,被发现了要怎么办呢?”
王妙珠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道:“阿家要随陛下出征,我也得跟随阿家。”
她感觉到母亲停留在自己头发上的手微微一滞。
“什么时候?”
“就在这一两天,”王妙珠想说几句宽慰母亲的话,“建康城内外都要戒严,阿母这几天可要看好小弟,不要让他出去乱跑。”
一边的小弟不满地瘪了瘪嘴。
“我知道……,”母亲坐在王妙珠旁边,用一种叹息般微弱的祈求语气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应该很快吧,”头发上的发钗都已经被拆去了,王妙珠拢了拢头发,故作轻松道,“这些东西拿去,应该够母亲这些天花用了。家里再缺钱,就托人捎信给我。可不要看见有生人上门,就去蛰摸人家的钱财。”
“嘿呀,你这孩子!”母亲往她后背上拍了一下,“干嘛说这些?难道你阿母还是见钱眼开的人不成?”
母亲的声音越说越微弱下去,最后变成了一种犯了错的小孩子嗫懦的口吻:“我先替你收着,你回来再把东西送回去,这私拿府中物品的罪过,可不是随便闹着玩的。”
谁说这次一定能回来呢?
远离自己熟悉的环境,去到遥远的彭城,这样远的路程是王妙珠之前从来都没有走过的。
更何况两军一交战,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王妙珠努力停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回答道:“那些事情都等我回来再说,说不定阿家一高兴就不追究这些事了也不一定……说起来,那位阿婆去哪里了?”
“在这里住了一晚上,就被家里人带回去了,”母亲回答道,“看她的谈吐,说不定家里真的有人在宫里当官,是一位夫人也不一定呢。”
王妙珠想起那位王婆婆在牛车旁边对她说起的话,对母亲的夸赞有些不以为然。
什么夫人,一个装神弄鬼的疯婆子罢了。
“如今城内外都兵荒马乱的,母亲可不能这么不谨慎,”她板起脸来,试图用严肃的表情震慑住母亲,“谁知道下次来得是不是歹人?”
“你也太看轻你阿母了,”母亲也用一种装出来的轻松口吻道,“当年要不是我叫住王兆那死鬼,留奴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她这么说着,挥手拍了拍因为不能出门而有些恹恹的小弟。小弟看了王妙珠一眼,“哇”一声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