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相信不相信(2 / 2)
“我不知道。”
漫长的沉默,空气中弥漫着碘酒的味道。
“曾晨。”那姑娘突然开口。
其实程知予早就知道了她的名字,但是社交礼仪的第一步就是告知对方自己的身份,如果不能诱导着她把自己的身份表明,那问的再多也是白搭。
眼看着曾晨已经开始了敞开心扉的前奏,程知予微微一笑,“曾晨你好,我是锦洲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助理,现在跟着薄晋洲律师查这个案子。”
曾晨突然冷笑了一声,“薄晋洲?公安局的什么安全顾问吧,所以你还是警方的人。”
程知予手上的棉签轻柔地擦过已经再次结渣的伤口,“要想别人不伤害你,首先,你自己不能再伤害你自己了。”
“我这是在提醒我自己,永远记得这个痛。”曾晨语调突然提高,目光中透出戾气。
“记得痛的方法有很多种,最直接的,是正视伤口,而不是不停地撕裂伤口。”一语双关,程知予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柔和,可曾晨却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她影射的东西。
“说到底,你就是想从我这儿套话。”
“曾晨,你自己不也意识到自己的错了吗?你不也越来越难以承受内心的愧疚吗?”
“我有什么好愧疚的?我有什么错?”
曾晨的情绪突然开始不稳定,程知予知道,这是因为她说到了她的痛处。她不急不缓地把脏了的棉签和纱布扔进垃圾桶里,抹上药膏之后又贴上纱布,尽量让自己的声线柔和,“别告诉我,每天都给方淮家里人打电话的人不是你。据我所知,你最近的电话打得越来越频繁了。曾晨,整天活在担惊受怕中是什么感受?被自己的同伙不停地胁迫是什么感受?难道比她们多出点良知竟然还是错的吗?”
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最不堪一击,而愧疚,就是突破曾晨心理防线的最佳情绪。这些是薄晋洲事先告诉过她的,一点一点地把话题引到这上面,再抛出她现在生活中最不堪的现状,就是最好的突破她情绪的方法。
果然,曾晨疯魔了一般一把把程知予推了出去,她狼狈地跌在地上,轻舒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曾晨,“你看,我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即便是现在被你推倒在地,也不用担心你像鬼魅一样整日缠在我身边准备再推我一把。可你呢?你能放得下心来吗?那些伤害过你的人,在得知你仍旧坚持不懈地给方淮家人打电话的时候,能放过你吗?你能躲在这里一时,难道能真的躲在这里一世吗?”
尖锐的“啊”的一声几乎要刺破程知予的耳膜,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薄晋洲蹙着眉蹲下身扶了扶她的胳膊,“没事吧?”
程知予没理会他的问话,“如果想一辈子生活在随时会被人胁迫的恐惧之中,那你一定要管住自己,即使是愧疚得要死,也千万别再给方淮的家人打电话!”
事关对自己生命的要挟,又事关自己害死生命的愧疚,曾晨也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她像发疯一样地砸着手能触到的东西,在闹钟砸向程知予的时候薄晋洲挡在了她前面,闷*哼一声,把她推出了门。
屋内砸东西的声音不断,隔着一扇墙,薄晋洲目色明明灭灭,“你疯了吗?为什么直接刺激她?”
程知予拍了拍自己的掌心,见掌心只是发红,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第一我确定她不会寻死,第二,这么多天了还突破不了她一个心理承受能力这么脆弱的人,就是因为太欠缺刺激了。”
“你怎么就知道她不会寻死?”薄晋洲皱了皱眉,目光掠过程知予被气得通红的小脸,有些好笑地向她伸出手,“录音笔给我。”
这么长的日子,她一方面愧疚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同寝室的同学被杀死却没帮上什么忙,一方面挣扎在同伙人的胁迫之下,她所做的,也只是不停地撕裂自己被同伙划的伤口而已。这样的人,心理虽然脆弱,却不会脆弱到去寻死。
听了程知予的分析,薄晋洲微微挑了挑眉,刚想继续追问,程知予就接了一句:“在陈律师办这个案子的时候,也说过这个曾晨是破案的关键,心理脆弱但不会脆弱到去寻死这样的话,也是陈律师说过的。”
“你说的很对。”薄晋洲点了点头,“学东西也很快,你这么聪明,为什么在误会发生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去问锦言,而是不停地自己瞎猜?”
程知予没想到他会转移话题,敛了敛眉,“薄律师您也特别聪明,不仅聪明,还有智慧,那为什么您不能去向苏扬解释解释,求得她的原谅?”
薄晋洲没有说话,只要涉及到苏扬,他甚至无法正常思考。他迈开脚步的同时,程知予跟了上去,一步一步远离充斥着哭喊声和砸东西声音的房间。
什么都能理智地分析,可是一遇上陈锦言的事,别说分析了,连问都不敢问。程知予自己捏了捏自己的手心,与听到哭喊声赶过来的警察擦肩而过的时候,心里突然生出好多的感慨。
哪怕是陆非白跟她说分手的时候,她哭过之后,擦干净眼泪还能正常的生活。可就遇到了这么一件她甚至不能确定是真是假的事情,她就已经不知所措到甚至不敢亲口去问事情的真相了。
车子在高速路上呼啸而过,陈锦言说过的话掠过她的耳边,最后剩余的只有一句:“你相不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