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打坐室(1 / 2)
杨尘忽然涌起思绪,他若有所思地朝帘幕后轻窥一眼,那摇晃的老爷椅不知何时驻停了下来,室内烟雾散尽,里边的人早已不见踪迹。
“在世间这趟浑水中能有一席之地,站得稳脚跟的人,绝不是等闲之辈,若不是处事圆滑,八面玲珑,也必定有过人之处。”他心头一沉,暗自思付道。
蓦地,耳畔琴声戛然而止,连带着最后一束夕阳,卷走残留的余晖,令天地陷入黑暗。
茶室仅剩廖廖数人也曲终人散离去,只留下杯盘狼藉,抬眼望去,弹琴少女慵懒地倚在靠垫上,神情有些疲惫和哀愁。
似乎感觉到有股灼烈的视线盯着自己,她寻迹回眸,眼底突地闪过一丝异样光芒,犀利和敏锐乍现,眼神落在杨尘身上,不到顷刻间又恢复了原本神色,仿佛方才看到的是错觉。
这让杨尘想起乔老提醒的话,梨珂这小妞儿惹不得,他不知觉咽了口唾沫,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
“台上的梨珂很惊艳对吧,为听她一曲而来的老顾不在少数,但她不是株妩媚的海棠,更像是开在地狱的紫色曼陀罗。”身侧阿田突然开口。
似乎感到说出的话有些不妥,随后又急忙补了一句:“我只是无意间听到乔老与其他人唠嗑,实际上梨珂从不理人,也就只有乔老能跟她搭上话,至于这地狱曼陀罗自是无法考究。”
阿田撇了撇嘴,虎头虎脑地滴溜他那双黝黑的眼睛,稚气未脱的脸庞略显憨厚。
杨尘回忆起那曼妙身姿,梨珂身上有种东方美人的绝色,眼角泪痣透出一股隐隐地娟媚,更别具一格的是她身上这份慵懒韵味,一举一动皆有疏离于凡尘又身在凡尘的妙感。
“任世间白衣苍狗,吾自飘零,自当明心见性,随心所行。”杨尘脑海中闪过那双眸子,又瞄了一眼梨珂,情不自禁低吟道。
“嘚!别瞧了!台上的角儿,万里挑一,可我们心的角儿,独一无二!每个人可都是自己的主角!”
倏地,一阵嘈杂的翻箱倒柜声夺耳而入,思绪瞬间被拉回了现实,阿田将鸡毛掸子一掷,在半空中旋转两圈,精准扔出一道抛物线落入杨尘手上。
“为了照顾新人,这棋牌室的卫生我就揽下啦!你去扫楼上包间!”他俏皮嘻笑,圆圆的脸庞上漾起一对浅浅的酒窝,涌现出一股少年的青涩和腼腆,还有丝丝谲诈。
只见他寻觅到一颗顾客剩下的花生,掰开塞入嘴里,两腮咀嚼后欣快舞动着他那敦实的身躯,仿佛日夜疲惫全都因这颗遗漏的花生被一扫而空。
画面浮现在眼前,像一场模糊的黑白电影,只留下一帧帧朦胧光影,被炽热鲜活的颜料涂抹,慢慢变得清晰灵动。
杨尘眸底刹那间流光闪烁,似乎有什么东西划过心扉,在幽暗深渊中泛起一片炙热。
好像获得快乐就是这么简单,一粒花生,一场雨中漫步,一顿暖餐,一句问候,都来源于不经意间的满足。
“或许这世间很混浊,却又很清澈,清浊不在于它的本身,而在于每个人的心罢了。”他情不自禁叹了一口气,心绪荡漾起悸动,转身拿起鸡毛掸子前往三楼。
贵宾包间是最后的收尾工作,白天乔老带他参观时,这些包间都是敞开的大门,没曾想夜晚竟宾客盈门,高朋满座。
每间房都有的固定拥有者,包间月会员制且全天开放,通往二三层的楼梯与茶室分设,纵使茶室与棋牌室到点打烊,这些包间也依旧灯火通明。
夜班当值看守门的是何叔,但乔老说过段时间何叔有事要请假回乡,届时这夜班看门的工作便要落到他身上。
脚步踏入门槛,过路走廊皆铺满了隔音地毯,绵密材质将上下两层隔绝开来,犹如封闭的玻璃容器,几乎与外界隔绝。
他环视一眼,所有包间都是闭门不开状态,仅剩最里边的包间空无一人,楼层四周寂静无声。
“晚上前来冥想打坐的顾客还真不少。”杨尘抬头撇了眼那挂在走廊的报钟,随后行至末尾空包间。
映入眼帘的是摆放在中央的蒲团,包间约十来平,配有独立厕所以及一台饮水机,配置十分简约,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仿原木瓷砖地板打理起来并不太困难,这些包间保持都很干净,不到片刻他便将这包间清理完。
此时,窗外繁星高挂,透过玻璃望出去,深沉地夜色下街道商铺渐渐灭了灯,拉起卷门帘闭馆,唯有流落着冷清月色漫过台阶,折射出耀耀银光。
今日终结于忙碌,明日启封于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