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新婚(1 / 2)
十月深秋,冷意纵横,枯木光秃秃地指向天,雾蒙蒙的天色,似罩上了一层黯淡的暗纱。
片场人影晃动,等戏的许初允吸了吸鼻子。
呼入的每一口冷空气都仿佛钻入胸腔肺腑,喉咙痒痒麻麻的。
她穿着单薄的戏服,浑身冻得失去知觉,然而导演没发话,她也只能等着。
“还没来?”b组副导演不耐烦地问。
“在、在催了,秦老师说马上就好。”旁边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回。
马上好,一个小时前也是这样说的。
副导演叹了口气,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架势,大手一挥,“行了,先休息十分钟。”
片场顿时喧闹起来,休息的休息,喝水的喝水,唠嗑的唠嗑,抓紧这来之不易的十分钟。
助理李念将厚外套递给许初允,努了努嘴:“穿上吧,今天估计有的磨。”
许初允嗯了一声,绕过做好的妆发,穿好。
李念看了眼许初允。
影楼一般粗劣夸张的戏服、统一的妆容,也难掩她的美貌,清幽似水的眼瞳,睫毛长翘,皮肤白得发光,第一眼会让人以为她特高冷,不太好相处。
唯有她知道,许初允私下的性格再好相处不过。
三个月前她还在剧组打杂时,就是被许初允的一杯热水和一粒布洛芬所打动的。
十分钟很快过去,秦思婉还没出现,李念嘀咕:“她平时公主病就算了,怎么今天这么严重?”
其他工作人员也是烦不胜烦,有人低声说:“还不是仗着后台硬咯。”
“这话怎么说?”李念问。
“你们没听说过吗?她来头大着呢,背靠盛汇传媒。”
“是不是最近很火那部《余尽》的出品公司?”
“对,听说她跟盛汇的董事长关系很好。”
……
李念自来熟,很快和人热火朝天地聊起来。
她们八卦的中心人物,秦思婉,也就是这部剧的女二,经常妆造不满意,得全组人哄着来拍。
但像今天这样甩戏,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这一甩,就是几个小时。
剧组的人一贯最会察言观色,原先一起同仇敌忾的工作人员嗅到了硝烟的味道,打了个哈哈走了。
往日最喜欢跟在许初允背后献殷勤、一口一个‘许老师’的几个场务,也没有过来,离得远远的,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
“我怎么感觉她在针对你呢?”粗线条的李念也品出一些不对味来,“这位大小姐平时难哄,但是从来没有甩戏这么久。”
许初允轻轻嗯了一声。
她隐约有一个猜想,但自己都觉得荒谬,就没有说。
反正,再如何差,也不会比一年前更差了。
许初允带着妆,从天亮等到天黑,也没有等来秦思婉,她的戏也自然而然没能拍成,被挪到了次日。
回去的路上,李念愤愤不平:“这人是不是有病?硬生生把我们晾了一天。我看她之前跟男主角对戏的时候可勤快了,怎么这样。”
许初允倒是平静地安慰李念:“她今天不拍,明天也是要拍的,就算她还想甩戏,制片人也不会干的,毕竟剧组每天都在烧钱。”
“你心态真好。”李念感叹,许初允今天早上四点就起床赶到片场,带妆硬生生等了一天,却没听到她埋怨过一句,“活该你吃这碗饭,你不火谁火,以后苟富贵勿相忘。”
许初允只是笑笑。
生气吗?难受吗?
那是肯定的。只是她没有背景,也没有人脉,便只能熬着,忍着。
回到出租屋时,天色已然黑掉。
低暗的灯光照亮简陋的室内,许初允将纱窗合上,先去阳台给盆栽里的多肉浇水。
窗口飘来炒菜的油香味,不知道是哪家在做晚饭。
她站在狭窄的厨房里,灶具是冷的,锅也冷冰冰地反着光,轻轻嗅了一口,忽而想念起奶奶做的糖醋小排,焦焦脆脆的排骨香。
心头涌上难以抑制的酸意,许初允忽而想要任性一把,她翻出一包方便面,熟练地开火,倒水。
解决掉晚饭,许初允拨通了奶奶的电话。
“寄给您的那箱苹果吃了吗?红富士苹果,很甜的。”许初允站在阳台上,遥望着宝蓝色的夜幕。
那边开着电视机,正放着诙谐的小品,隐约还听到了叔母呵斥堂弟写作业的声音。
“下次别寄了,留着自己吃。还有,别学什么减肥节食,很伤身体,奶奶不反对你追梦……”
老人家絮絮叨叨着。
许初允默了几秒,喉头忽而有些艰涩,不敢告诉奶奶她现在的处境。
她清了清嗓子,掩盖微哑的鼻音,“我知道的奶奶,你今天吃菠菜、胡萝卜了吗?”
那边声音顿时小了很多,“吃了吃了,我身体好着呢。”
电话的尾声,老人家却忽而提起另一个陌生的名字:“听说下周小祈就要回来了,你叔母……”
许初允握着手机的指节僵了一下。
老人家说什么,她都乖巧应声,实际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挂了电话,许初允翻开微信列表,滑到最下面。
纯黑头像,名字简单到寥落的。
她点进朋友圈,背景是雪里的明尼苏达州,冬日雪林,茫茫银白。
往下是一道横线,像一道看不见的透明分割线,将她隔离在外。
一如一年前,喧嚷纷杂的医院长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