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第94章 状告亲爹 “那红巾军不是一……(1 / 2)
“十一娘!”颜葳蕤用力按住颜繁的肩膀, 她已经从两人的对话中意识到她们究竟在说什么了,“要不还是我……”
“不。”颜繁打断她。
颜葳蕤又是一怔,这还是颜繁第一次拒绝她, 何况还如此干脆利落,没有留下一点回旋的余地。
反应过来之后,她的眼睛就慢慢地红了,“从小到大,你什么都让着我,这次也让我吧。”
“就因为从小到大什么都让你, 所以这一次绝不让了。”颜繁拍了拍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 “十二娘,颜葳蕤, 你能把这个转机带到我面前, 这就够了。这是我的人生, 我的命运,我要自己去战胜它。”
颜葳蕤手下不禁一松。
在这个瞬间, 她好像才终于意识到, 从小到大, 颜繁那种人淡如菊的样子, 也许并不是因为她性情沉静, 她只是……没有指望。颜葳蕤自己的心里藏着一团火, 比她更聪明的颜繁又怎么可能例外?只是以她的身体情况, 再怎么要强也是没有用的, 不如就不在意。
然而此刻, 颜繁身上却洋溢着一种颜葳蕤从未在她身上看到过的——斗志。
这斗志让她这个人从一幅优美宁静的画,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虽然还是一万个的不放心,但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去做一件事, 颜葳蕤又怎么能拦阻?
“好吧。”最后她说,“以前总是你站在我这边,现在,也该轮到我站在你这边了。”
冷静下来之后,颜葳蕤看着颜繁此刻的模样,忽然有点明白臧芳为什么总是坚持不懈地想将希望带给身边的人了。
原来帮助别人……是这种感觉。
不计回报,当然,因为做这件事本身就已经给她们带来了丰厚的精神回报。
颜繁朝妹妹笑了一下,才转头对窦娥道,“窦司长,您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窦娥今天穿的也是一身红巾军的军装,干净利落,衣服的左右肋下、裤子的大腿两侧都有一个大口袋,方便装东西。此刻,她就从衣服的右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推到了颜繁面前,“你看看这个。”
即便是以颜繁一病十多年的养气功夫,看清上面写的内容时,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睁圆了,露出惊讶的神色。
这竟然是一张诉状。
由颜繁状告她的生父颜宗翰操控她的婚姻,意图将她嫁给秦霸做妾,既违反了红巾军不许纳妾的规定,也有违红巾军“自由”的主张。
颜繁心下所受到的震动,当真难以言表。
她已经竭力去想了,以为红巾军是想借自己之手,去对付世家——所有人都知道,红巾军对世家的态度是什么,但是想解决他们,总要师出有名。
然而她还是想得浅了。
红巾军要对付的,何止是世家,她们真正想动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宗族、是孝道、是礼法!
这岂止是会动摇整个社会的结构?这是打算直接颠覆整个世界!
“红巾军。”半晌,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再抬头看向窦娥时,眼神已经截然不同了,“我今日才算是知道了红巾军。”
她是如此庆幸,自己始终没有放弃,熬到了今天,得以被选中去做这件事。
若果然能做成此事,那真是……死而无憾了。
“到底写了什么?”没有得到两人的许可,颜葳蕤没有凑上去看,此时十分着急地问。
颜繁反手将那张纸掩了,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怎么连十一娘也开始卖关子了……颜葳蕤总觉得这件事似乎比自己想象的更严重,但又想不出会在哪里出问题,思量半晌,还是暂时按捺住了。
“这事不急。”窦娥说,“等谈允贤到了,看过你的身体之后再说。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我不希望你中途倒下,让这件事变得虎头蛇尾。”
颜繁笑了,“窦司长放心,我的身体也没有差到那种地步。不过,都听你的安排。”
……
虽然已经决定要去做一件惊心动魄的大事,但那天之后,颜繁的生活仍旧一如往常,并没有什么变化。
直到谈允贤到来。
她本来还在猜想,红巾军要用什么手段,才能找到机会为她诊治。须知她这病治起来,可不是看一眼,把了脉,开个方子就能成的,无论扎针还是施药,都需要一段时间的疗程。
却没想到,红巾军根本没有弄什么暗度陈仓之策,而是光明正大地把人塞了进来——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做到的,竟劝服了颜宗翰,说她的身体那么糟糕,死在路上事小,若是到了秦霸面前才突然倒下,扫兴事大,还是应该请个好大夫调理一番,才好上路。
若是以前,颜宗翰一封帖子,自然就能请来宫中御医局的人。奈何如今皇宫都空置了,那些人自然也都风流云散。颜家要请大夫,竟只能张榜公告,选上有能耐的医士了。
谈允贤就背着她的医药箱,混在一堆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头之中,堂而皇之地走近了颜家。
并且因为她是一行人中唯一一个女子,颜宗翰只是简单考察了一下医术,觉得她不是那等江湖骗子,便干脆利落地定下了人。只因女医士可以留下来贴身照顾她,男大夫却怎么都不太方便。
这是颜繁第一次领教红巾军这种另辟蹊径却又光明正大的行事风格。
每每看到谈允贤光明正大地站在颜家人的眼皮子底下,却没有一个人会怀疑她,颜繁都忍不住想笑。
“保持这样的好心情,对你的身体没有坏处。”谈允贤笑着说,“现在,先请颜姑娘宽衣,让我为你检查身体。”
颜繁下意识地捂住衣领,“宽衣?”
虽然谈允贤是个女人,但这个要求,对颜繁来说还是略微有些唐突的。但她只是面上含笑,就那样看着颜繁,不催促,也不解释,倒叫她觉得是自己紧张过度了。
她慢慢松开手,人也重新冷静下来,轻声道,“有劳了。”
她本来觉得这件事会有些古怪,但实际上,随着谈允贤从医药箱里取出各种看着有些古怪的器具,一一在她身上使用,时不时停下来用炭笔在纸上记一些东西,房间里的氛围便也跟着严肃起来,叫颜繁那一点羞涩转为了不安。
等谈允贤宣布检查结束,她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坐起来系好衣服。
她没有开口询问情况,这么多年来,那些大夫们的说辞大同小异,她早已经听腻了。其实她对谈允贤也没有报太大的期望,只是不愿意辜负红巾军的好意罢了。
果然,谈允贤一开口,说的就是跟其他人差不多的话,“你这是先天不足之症,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天然就比旁人弱一些,自然也更容易生病,病了又不容易好,一旦病情迁延太久,就成了症候,时时发作。万幸家中富足,保养得很精细,情况还不算太坏。”
颜繁抿了抿唇,还来不及开口说那句准备好的“尽力而为便是”,就又听谈允贤笑道,“不过,也是因为保养得太精细了,这病才总是好不了。”
这样的说法,倒是头一回听见。
人人都说,她若不是养在这样的人家,只怕活不到这个年纪,不过即便是颜家,也不过就能把她养成这个样子,别的却是不能了。
颜繁有些好奇地问,“这话怎么说?”
“以颜氏的家资,想来就算是人参鹿茸燕窝,也是要多少有多少,一日三餐、四时进补,自然只有更加用心的,你的身体虽弱,却并无亏空。但,也只是如此了。”
谈允贤说到这里,转头指着窗外那株梅树道,“你看这棵树,能长得这般高大茂密,一是地气滋养,二是阳光照射,三有雨露润泽,人力施肥、修剪,不过是锦上添花,即便没有,叫它生在山野之中,也仍然能长成一株大树。”
颜繁若有所思,“您的意思是,人也如此?”
“人同样是天地之间的生灵,自然也是如此。”谈允贤说,“然而你家人待你这病人过于珍重,不敢叫你见风,不敢叫你下地,更不敢叫你晒着……成日里待在屋中,连窗户都要少开,人又怎么会好呢?”
颜繁微微一怔,“其实,我有时候也有这样的念头。便是好好的人,关在屋子里一年两年,也要闷坏了,何况是我?有时也想不管不顾,自己跑出去,只是一见家人担忧的神色,又什么念头都没了。”
“其实倒也不见得是坏事。”谈允贤一边铺开纸笔一边道,“若没有专业的医士照料,自己胡乱跑出去,的确更容易生病。”
说着,低头写了一张纸,递给颜繁,“药方我想你这里尽有的,不过大同小异,还是照原来的吃就是。这上面写的,是饮食和运动的要求。时间紧急,从今日起,我会亲自督促你,争取在行动之前让你的体质有所改善,免得坚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