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双生囚影（2 / 2）
小骑士扭开头往旁边走开，走了几步后回头看了一眼留在原地的塞勒斯和莎莉，又不动声色地往回蹭了蹭，保持在一个刚好能听见他们说话的位置。
盖伊安排完工作后开始疏散围观人群，恩尼奥推来木栅栏挡在房屋门口，看来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你似乎并没有那么悲伤。”
塞勒斯不留痕迹地避开莎莉的手，和她保持着一个绅士的距离。
“我已经为离别流过太多眼泪，就是想哭也哭不出来了。”
莎莉小脸努力皱起，试图挤出几滴眼泪，可最终也只能对塞勒斯眨巴眨巴苍白的眼睛。
“切，明明早上还哭得稀里哗啦的。”
幽怨的碎碎念从旁边飘来，莎莉狡黠的表情一滞，塞勒斯从她脸上看出些许尴尬之意。
“腐血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塞勒斯装作没看见这份小小的失态，继续提问。
“圣女大人，有些事情需要和您商量。”
两人的谈话被老盖伊强行打断，他没有用那种奇怪的语言而是用了通用语，显然这些话也是说给塞勒斯听的。
莎莉点点头，绕过塞勒斯跟着盖伊离去，塞勒斯没有追问，因为莎莉在最后用口型一字一句地告诉了他：
今晚，天台。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小动作同样落入了一旁的璐比眼中，假小子不动声色地记下了莎莉的口型，跟随塞勒斯一起离开了现场。
接下来的时间里璐比没有再追问关于屋内发生的事情，仿佛这件事已经被她遗忘。
在午时钟声响起前盖伊让安东三人送来了今天的食物配给，看得出来城中的物资确实匮乏，每位居民每天都只能分配到定额的干粮，塞勒斯虽然是安格里辛的贵族，但他并不排斥食用这些简易的农作物制品，库汉出身的璐比就更不用说了。
午饭过后三人和璐比很快没了踪影，塞勒斯在阅览书籍时偶然发现他们正在一间杂物间内开展骑士课堂，璐比一本正经地做着讲师，而她的学生则是三个听得懵懵懂懂孩子。
看着安东、桑宁和莫伊斯特一边昏昏欲睡，一边还要强打精神背诵骑士美德的样子，塞勒斯默默为他们掩上门扉，在一声声“谦逊、荣誉、牺牲、英勇、怜悯、灵性、诚实、公正”的背景音中继续翻阅钟楼里纷乱繁杂的书籍。
一些书籍上留有莎莉的笔记，这说明她并非先天失明，而随着书籍的时间逐渐靠近现在，被批注的痕迹也越来越少，从距今约三百年左右的书籍开始莎莉的笔记就消失不见，但书上却留下了明显的被翻阅痕迹，有些页面甚至还有破损和锐物划过的迹象，变成盲人后脾气也恶化了吗？
钟楼里的书太多了，塞勒斯并不能每本都一一阅读，但凡是他所看到的，皆有莎莉阅览过的痕迹，或是笔记，或是那种粗暴的刮痕，叠嶂的书山就像她身上的谜团一样沉重。
“有人在吗？”
畏畏缩缩的声音打断了塞勒斯的思考，门口探出几个小小的脑袋，是一群没见过的女孩。
见塞勒斯注意到了她们，一个年龄稍大的棕发少女赶紧出来说道：
“我们是来找璐比的，她之前答应过要参加我们的聚会。”
“她在那里。”
女孩们顺着塞勒斯的指引小心翼翼进入杂物间，不一会儿璐比就被众星捧月般簇拥着走了出来，两人之间只有一个短短的眼神交流，随后璐比便消失在门口，如蒙大赦的安东三人也灰溜溜跑了出去，偌大的钟楼里只剩下塞勒斯一人。
莎莉的主要活动场所似乎在二楼，塞勒斯冲着楼上举起右手，尾指上的戒指亮起光华，随即又突然熄灭，他放弃了释放侦测魔法，毕竟没有得到主人的应允，这种做法有失礼数。
塞勒斯再次把研究中心转到一楼的各种物件上来，尽管都是些稀松平常的东西，但它们的来源地差不多包含了整个艾瑞文大陆，璐比视若珍宝的铠甲也不过是安格里辛不再生产的普通防具罢了。
莎莉说他们来自于罗雯城中的商队，可单凭他们，真的有本事在几百年里不间断地派出远走世界各处的商队吗？更别说这还是一座不存在于地图上与世隔绝的孤城，塞勒斯对这样的城市是否能存续下来都持怀疑态度，但眼前的物品和自称来自欧罗巴尔帝国的莎莉又挑战着他的常识。
他们找到这里的契机是来袭的告死鸟群，虽然那时他们确实迷失了方向，但在脱离大道前他们确确实实越来越接近伯伦的王都比格爱特，饶是失措乱跑了一阵也不应该偏离太远。
在入境后塞勒斯更换了伯伦官方发布的地图，他已经再三确认过图中没有记录这条奇怪的沟壑，就算伯伦官方发现不了罗雯城，可在王都疆域附近如此显眼的地形也会被置若罔闻吗？
明明有着如此多的不合理之处，这座城市却真真切切存在于此，好巧不巧，它竟然也叫做罗雯，至于那位真正罗雯的下落，塞勒斯心中也有了大致的答案。
“弑神的罪人在亡国之夜被黯火永世焚烧。”博物志与莎莉已经或多或少给出了提示，即使还有许多亟待解释的问题，但不息圣堂是用于惩罚罗雯的神迹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那么莎莉在这段历史里又扮演着一个怎样的角色呢？她的身世同样扑朔迷离，以人类之躯度过了悠久岁月，让物体腐败的奇怪力量，腐败……腐血病。
一条条线索在塞勒斯脑中纺织成面，如果罗雯是不息圣堂中的罪人，那欧罗巴尔最后的遗臣莎莉又何尝不是这深黯地下中的囚徒呢？
城中的时间全靠午时与午夜的钟声来区分，塞勒斯来到屋顶，倚着锈蚀时钟而坐，闭上眼睛静候午夜的钟声响起。
他有预感，这一次自己将拨开笼罩在这片大陆上空八百年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