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番外:琴郎(2 / 2)
可今夜,她却想寻求一个宽厚的怀抱靠一会儿。
她感觉到一股从心散发至身体的乏力,周折太多,思虑太多,着实有些累了。
姜姮靠在梁潇怀里许久,蓦地抬头,道:“广进斋。”
梁潇的双臂还维持着拥抱她的姿势,略显诧异:“什么广进斋?”
姜姮道:“严栩下山并不是除了我那里哪里都没去,他还经常去广进斋,因为他常常送我广进斋的点心。”
梁潇在心底骂人,面上沉了几分:“他还送你点心?”
姜姮急道:“你这会儿吃什么飞醋,快让人去查广进斋啊。”
梁潇正要遣人去知会顾时安,顾时安自己回来了,眉宇略微舒展,有所突破:“有几个夫子说,曾在夜里看见许夫子和楚三说话。”
他口中的许夫子,就是姜姮上山时遇见的,也是当年辰羡在其手下打杂的。
姜姮把刚才自己想起的事说给顾时安听,顾时安立即重审严栩,那严栩宛如惊弓之鸟,说话颠三倒四,顾时安耐着性子问了许久,才问出来事发前不久严栩下山时恰遇上许夫子,那许夫子托他从广进斋带些点心。
但他不是让严栩直接带,而是给了他一张点心清单,只托严栩跑趟儿腿,把清单交给广进斋,待他们将点心备好装盒,自有堂倌送上东临山亲手交给许夫子。
姜姮听完这个故事,不由得想起了那神秘的四百两纹银。
一份出去的清单,一份回来的盒子,那清单上藏着什么消息,盒子里装着什么东西,恐怕不是严栩那个草包能发现的。
顾时安要连夜审许夫子,梁潇说没这个必要,直接动刑,只要人不死,越重越好。
打到后半夜,终于招了。
护卫根据他的口供从后院挖出了些药罐,跟下在顾时安早膳里的属同一种。
得知真相的徐崇山大受打击,连声道:“不可能,许夫子自在洛州时便跟在我身边,他为人敦厚老实,不可能,不可能……”
梁潇冷眼看他,心想,怕是在洛州时就和谢晋瓜葛上了,那崔太后可真厉害,将这些读书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事情总算大白,顾时安下令放了严栩,吩咐下去,收拾行囊,准备返京。
在返京前,他给梁潇看了一封密信。
荣康帝亲政后重建了校事府,专为君王刺探机密行隐秘之事。根据校事府的禀奏,崔氏虽然倒台,仍留有余孽分布在全国各州县,顾时安此番微服,看似随意,实则是带着皇命而来,要将余孽扫除干净。
“在崔太后诸多爪牙中,有一人最为有名,绰号九琴郎,传闻善读诗书,满腹经纶,武艺高超,喜欢以琴弦杀人,琴弦一出,无人生还,所以也没有人看过他的真面目。”
顾时安给坐在自己对面的梁潇和姜姮各斟了一杯茶,在茶烟氤氲里抬头道:“在许夫子的卧房里发现了几根特制的琴弦。”
梁潇抬起茶瓯轻抿了一口,微笑:“这不挺好的吗?你可以回去复命了,官家一定很高兴,顾相再立新功,堪称肱骨之臣。”
顾时安轻翘了翘唇角,转身看窗外海棠花雨,不再言语。
案子一了,姜姮就可以和崔斌一起下山了,东临书院的危机也算是解除了。
梁潇清晨与徐崇山告辞,想与姜姮一起下山。
晨起薄曦未散,淡霭弥漫,姜姮站在假山畔,隔柳丝雾影看过去,徐崇山对梁潇格外客气,甚至要亲自送他下山,被梁潇婉言谢绝。
姜姮终于忍不住,在梁潇走过来时问他究竟是以何身份入住东临书院。
梁潇笑说:“姜家长子的身份。”
“什么?”
“就是墨辞啊。”梁潇揽了揽臂袖,眉宇尽皆舒展:“我手里有一件当年岳父赠与我的信物,把它给徐山长看了,他便对我的身份坚信不疑。”
末了,他摇头:“这些读书人啊,就是心思单纯。不过他倒是对岳父颇为崇敬,临走时还托我给老将军带好,祝他寿比南山。”
听到旁人提及父亲,姜姮敛尽表情,黯然垂眸不语。
梁潇看出了她的心事,靠近她轻声问:“想不想回去看看?”
姜姮自然是想的,可是她也害怕,害怕此去再也回不来,要永远被困在那锦绣繁华的帝都里。
梁潇痴痴凝着她,“如果你想去,我可以带你去,我向你保证,我会安安稳稳把你带回来。”
姜姮仍是犹豫,他苦笑:“摄政王已是死人,难不成你还怕我不讲信义,再度囚禁你吗?”
说着,他下意识要去握姜姮的手,指尖刚碰上她的手背,就被她缩手躲开。
山上早已搂搂抱抱过,梁潇十分不习惯这份冷淡,双眉微蹙,饱含幽怨地抬头睇向姜姮,姜姮却好似已经打定主意要翻脸不认人,往后退了几步,道:“我数日未归,只怕兰若他们早就急坏了,我要先回去了,你自便。”
梁潇拦在她面前,凤眸黯然,隐含控诉:“案子破了,你用不着我了,就想甩了我。”
姜姮深吸了一口气,笑靥柔婉,慢吟吟道:“这案子本身就跟我没什么关系,我不过是意外卷进来的。再者说了,就算破不了,自有官府操心,我不曾领半文薪俸,有何义务为这案子担什么重任?”
梁潇叫她堵噎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眼见姜姮转身要走,他喊:“你以为事情结束了吗?”
话音刚落,顾时安从石阶后追上了他们。
他身后是乌泱泱的护卫,执剑着甲,声势浩大。
顾时安直接略过梁潇,追上姜姮,温煦浅笑:“朝吟,我要走了。”
姜姮道:“一路顺风。”她想了想,又问:“从水路走吗?”
顾时安颔首:“船已备好,今天就走。”
彼此沉默了片刻,还是顾时安先开口:“你要好好保重,若你我有缘,我会再出现在你面前的。”
姜姮觉得梁潇和顾时安今日都很怪,话说到半截,总像藏着什么,她欲要细问,却在山前的百层石阶上又遇见了熟人。
是严栩。
他穿了件素样无刺绣的青缎长袍,封襟一颗珍珠为饰,除此之外再无修配。
大约是因为经了一场牢狱,深受打击,再不复往日倜傥张扬,双眼睑青黑,颓唐丧气,见着顾时安格外惊悸,猛地一哆嗦,才僵硬着上前揖礼。
顾时安拿出对晚辈的关爱,很是嘘寒问暖了一阵,最末,见他背着书箧,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严栩道:“想回家住些时日。”
姜姮在一旁心想,到底是娇滴滴的矜贵公子,一点打击就受不住,忙不迭要回家疗伤了。
走了也好,她至少能清静些时日。
严栩要去的云州恰与金陵顺路,顾时安邀他共乘船,他瑟瑟犹豫了一阵儿,应下。
两人结伴而行,很快便消失在山间石道的尽头。
姜姮也想走,却被梁潇拽住了手,他目中闪烁着一点冷光,冲姜姮道:“走,我带你去看场戏。”
河道流水浩浩,波澜翻涌,船逆风而行,有人站在船头眺望远方,吹起衣袂翩翩。
顾时安看着那岸堤离自己越来越远,目光微邈,涌上深深的落寞。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看去,见是严栩,微微一笑,问:“怎么了?不习惯坐船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