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清温志》 第四章 孙老爷子的劝诫(1 / 2)
青天玄日推云远,靛水湖上金光闪。
刚才那方骇人的天地凶象已不见半点旧姿,血雨势停、风平浪静,呼啸的怒风也已静下心绪,凉得恰到好处的风丝轻抚过立足海上的血衣男子的面庞。
“屏神法吗……”李尺下意识望向遮住了日头的左手,金辉透过指缝映在脸上,似乎能看到流经少商穴和劳宫穴的蕴力,三寸灵台也有所悟。
“人当有所悟,悟失、悟得,独不悟己。”
扪心自问,陆伯伯今朝对自己的好,纵使九世轮回也难报了……
他唉声叹气了不久,那道秘境口又显现在身前,只是没了飞溅的浪花,空有汹涌的蕴力澎湃。
李尺回过头再顾了最后一眼这条独属于自己的问心路,便跨进了秘境口,回到了那方东水洞天的真容中。
“想不到啊,最称凶绝的东水洞天竟然出来活人了?”溥的声音像是在琢磨着什么?似乎在他的认知里,哪怕有陆伯伯帮忙,自己也应当死在里面。
李尺听着他的语气,回笑了几声,在洞窟中渐行渐远的声音都无一例外地撞成碎末,笑声空冥,听得人心里发毛。
“你似乎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李尺肆无忌惮地直接躺在了地上,掂当起翘着的二郎腿,问道“还剩下多少人?”
……
良久,溥的声音再次传来,却并非是回应他的疑问。
“让我们恭喜第一位幸存者,李尺。”
“第一位?”李尺辗转侧躺,心想“原来是才开始啊……”
洞窟中密闭无隙,昏黑得没有一丝光亮,山气偶尔奏上一首小曲儿,倒是适合睡觉。
李尺又翻回身躺在地上蹬直了腿,抻了抻腰,就和在堂里住着时没差别,倒头就睡,不一会儿就打出了呼噜声……
「李氏旧宅」
雅红的高墙上尽是岁月荏苒之证,门上的抓痕、刀刻、剑斫,层出不穷,院中立着七棵参天势头的枣树,红枣结得正多,有不少都落在了地上。
六丈楼阁两色掺杂,自隆中处由旧棕色转为崭新的洁黄,房檐下挂着六只「李」字红灯,露水划着灯笼落下檐阶。
屏门上封着春夏秋冬的四纸墨画,挂在门楣上的是一张牌匾,端端正正的点金三字——「静心阁」
李彦随手摘下几颗枣子揣进怀里,推开屏门,正映入眼帘的是一坛散着昏黄的高台,立着六座灵位牌,红烛燃、黄香烧,任它风吹也不飘。
自上为李河清与吴南思的牌位,下立另外四座,为李渡、李虚、李联、李瘟。
李彦拿起身旁的一支扫把,抄了抄台上零落的香土,跪在台前的坐垫上叩了三首,又给李河清的牌位前点了新香。
刚倒好了先人酒就听到“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传来,引得李彦回头打量了一眼,他见到眼前这个满是书生雅气的男子后,眉眼开朗了许多。
那男子似没注意到似的,也摘了几个枣子,怀里塞得满满登登,李彦喊道“李念!你又来偷东西!”
李念猛地回过头,耸了下腿,一张小白脸也笑了起来,挥手招呼道“大哥!”手里攥着的几个红枣掉了出来,他尬笑了几声,佯装不在意地捡起来又揣进怀里。
“过来给爹娘磕头。”
“哦!来了!”李念紧了紧衣襟,三步并两步地跑过来,两只白袖抡得虎虎生风,缠在扎发上的抹额随风舞起,刚迈过台阶就跪下磕了三个头。
李彦看他怀里塞满的红枣挤得不好起身,过去扶了一把,逗道“有空把简?带回来给爹娘看看,别老是藏着掖着。”
“嘿嘿……”李念陪了个笑脸,“一定,下次一定。”他给李虚和李瘟的牌位前各放了一把红枣,堆得宝塔似的,转头看着李彦问道,“大哥,咱娘为什么不爱吃枣子啊?”
李彦在他怀里拿过四颗红枣,给其他的四个牌位前都放了一颗,念叨着“咱家那么多枣树,应当是吃絮了吧?”
“嗯……”
两人皆是在殿前望着七座灵位牌,都被过往勾得出了神……
李彦突然打破了宁静,提议道“老地方歇会儿去吧?”李念点了点头,先出了门,李彦在后面插好了门闩。
秋日正肆意,凉风裹着暖气,虫鸣叫、雁高飞。
踏着瓦街路上的每一块瓦片,二人到了「甘饮酒馆」前停下,就着店外的一张木桌就坐了下来,杨木的料子已经发了灰白色。
“掌柜的,来一坛圣人诫。”李念招手冲掌柜的要了坛酒。
“小少爷来啦?!这就给您端过去!”掌柜的不知道在柜台里收拾什么,满额的汗珠,他用腰间的烂抹布抹了把脸,瞧到了来人是李大少爷和小少爷,“大少爷,您还是要桂花酿吗?”
李彦颔首示意,下意识看向了门头上挂着的那面旗,写着——「最高者——酒豪李二少——二十坛酒」
沿着李彦的目光,李念也注意到了这面旗,“还没有人比二哥能喝呢?”他说出口后愣了一下,脸色阴沉下去,问道“大哥,我听说二哥和陆先生……”
“酒来喽!”掌柜的一手抱着一坛酒跑过来,二人各自接下自己要的那坛,“大少爷、小少爷,喝好啊!”
李念摆了摆手,说道“您还是叫我的名字吧,五少爷也行……”他随手拿过桌子上的一只黄瓷碗,拔出酒塞子猛吸了一口,捧着酒坛喝了口才倒进碗里。
掌柜的意识到自己套近乎反而说错了话,赔了幅笑脸就先回柜台里坐下了。
“念,你刚才想问的是什么?”李彦没有那么讲究,对着坛口就喝了起来,不少的酒滴都从坛口流出,顺着下颚落到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