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重逢(2 / 2)
就说了,送那么名贵的画,代价必然是大的。
桑有安坐不下去了,再次站起,面上应付道:“世子远赴而来,舟车劳顿,想必累了,不如先做歇息,有什么事,改日再议。”
晋擎也直起了身,宽肩阔背,巍峨如山峦,高低立见。
“我与西戎必然有一战,但时机未到,如今内忧外困,尚需筹谋,所行的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请姨父以天下大业为重,莫因优柔寡断而失了大局。”
桑有安面色复杂:“此事还需安排,待我仔细考量,再给世子答复。”
晋擎双手负在背后,缓步走出屋,神色难辨。
管事引着贵客到前院的厢房,晋擎却半道停下,凝眸问道:“老夫人所在何处,劳烦管事带个路,我初来贵府,也该去向老夫人问个好。”
“好的,世子这边走。”管事被晋擎气势慑住,哪敢说不,脚下打了个转,往跨院那边的花园而去。
老夫人的瑞福堂在整座宅子最里头,要从花园这边绕过去。
这时,桑柔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换了一身极其素淡的天青色裙装,头上的发髻也只用一根玉簪固定,轻步缓行,腰肢款款,素淡之下,又有一种别样的难以形容的雅致风流。
在一群丫鬟簇拥下,桑翘从另一条小路上走过来,没有撞见她想见的晋表哥,却一眼看到打扮素净依然很美的桑柔,反观自己,衣着华贵,朱环翠绕,涂上金陵城里最上等的胭脂,却仍是比不过人家白里透粉的自然光滑。
桑翘心里的不忿顿时涌了上来,快步走向桑柔:“九妹妹你不在自己院里呆着,跑来这做什么?”
桑柔眨眨眼:“给祖母问安,七姐姐难道不是?”
桑翘神色一顿,忙道:“我当然也是,不过有我陪着祖母就可以了,你晚点过来,不,明天或者后天再来,祖母近日身子不太好,见不了太多人,你快回去,这天,眼瞅着要下雨了,可别淋湿了。”
上回在郊外,只有桑柔最内敛,缩在马车里,没怎么往外看,是以晋世子估计也没怎么留意到她。
若留意到了这位九妹妹,那就没她什么事了,桑翘决不允许桑柔抢了自己风头,见桑柔没怎么动,已然有些着急,拉起了桑柔手臂就要把她推走。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惊叫起来:“啊,有蛇!”
紧接着,又是一声惊恐大叫,然后一声又一声,此起彼伏。
原本簇拥着桑翘的丫鬟们一个个跳脚作鸟兽散,惊慌失措地躲避着四处乱窜的黑蛇。
桑翘吓得面色发青,抖着身子,下意识地就把桑柔拉过来,挡在自己身前。
桑柔一个没站稳,险些跌倒。
一条蛇滑到了桑翘脚边,桑翘失控地一声叫起,无头苍蝇般在园子里打转,边跑边喊来人啊。
跑得太急,没留意到对面走来的高大身影,险些与人撞上,倒是对方抬脚往一旁避开,桑翘没能刹住,踉跄着身子倒了下去。
膝盖磕到坚硬的石子上,桑翘吃痛,伸手去揉,只觉手下滑不溜秋,黏黏的,她低头望去,一条蛇从她小腿绕了上去。
桑翘瞬间僵住,恐惧到了极点,完全动弹不得,连声儿都发不出来了。
忽而,一只修长宽大的手掌伸了过来,轻轻松松地寻到蛇的七寸,扼住以后,稍稍用劲,霎时间,蛇身在男人手里断开,红色的血喷射出来,溅洒在了桑翘新买的昂贵裙子上。
桑翘只觉头晕目眩,尚未看清捉蛇的勇士,人就已经撑不下去,双目一闭,摇摇晃晃地晕了过去。
另一边,桑柔拔了头上唯一的簪子,散了一头如瀑青丝,紧握住簪子,白皙的小手高高扬起,对准蛇身猛地一下,直刺入蛇最软弱的部位,而后又巧妙避开,没让蛇血溅到自己身上。
末了,她还蹲下了身子,偏着脑袋,仔细查看已经凉凉的黑蛇,不自觉地伸了手,在蛇身上用力擦了又擦,再收回手,低头一看。
雪乳般白嫩的手指上浮现一点淡淡的黑印子。
这蛇,居然褪色?
桑柔心里有股不太好的预感,但又说不得,只能稳住情绪,提声唤青芷。
青芷那边也解决了一条蛇,赶紧奔过来,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桑柔,担忧道:“小姐,你没受伤吧?有没有被蛇咬到?您要是疼就说,可别忍着。”
“我没事,”桑柔耐着性子,目光还在地面一条条已经僵硬不动的蛇上游走,轻声吩咐青芷,“你亲自盯着,叫人把这些蛇收了,亲自处理掉。”
青芷不明所以,但主子的话必须得听,忙叫了一个还在惊恐中的小丫鬟,赶紧去拿个麻布袋子来,把现场收拾了,不然惊扰到主子们,一个也别想好过。
桑翘的丫鬟们已经重新聚拢,围到了晕厥的主子身边,手忙脚乱地,又慌又急地唤。
“小姐,您怎么了?您醒醒啊!”
桑柔听到一阵阵哭天喊地的嚎叫,只觉得耳边吵得厉害,她回过了身,循声望去:“她明显是被吓晕了,还有什么可问---”
目光一转,瞥到长身玉立,倚在不远处树下,冷眼旁观的男子,桑柔神情一滞,瞬间消音。
晋擎早就注意到了桑柔,但见她仅凭一根簪子就杀了条蛇,临危不乱,分外镇定,倒是比这个只会尖叫的姐姐强多了。
不过,一名娇养在深闺,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娘子,居然敢杀蛇,也是少见。
再观这娘子,秋水剪瞳,粉面含春,眉弯鼻挺,唇似绽桃,一头青丝如瀑垂落,乌黑顺滑,阳光下泛着令人炫目的莹莹光泽,当真是世间少有的倾世佳人。
晋擎眼底一黯,抬起了脚,大步走向绝美的小娘子。
相较别的女子对晋擎的痴迷,桑柔却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反应,她转过了身,不理会向她走来的英挺男子,两手整理着披散的长发,簪子上染了蛇血,已经不能再用。
桑柔欲走,却被晋擎从背后唤住。
“娘子留步,我有一事不太明白,还望娘子解惑。”
醇厚有质感的嗓音,不疾不徐地娓娓道来,极为打动人心,往昔桑柔有多爱听,这会儿就有多抵触。
桑柔稳住心神,却没回头,只道:“郎君见多识广,而我养在闺中,学识浅薄,郎君问我,怕是问错了人。”
“并非大事,只是有些不解,”晋擎轻扯唇角,依旧徐徐淡淡道,“娘子家里的蛇,与外头不大一样,竟还会变色。”
晋擎掩在袖子的手,也是染了不少的黑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