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2章(2 / 2)
“你哪里弄出的这个,雍儿,你说!”
梁惜月的语气急中有怒,怕大哥落个看顾不周的罪过,梁道玄赶紧给崔鹤雍打眼神,紧跟着抢着开口:“姑母,大哥是地方父母官,哪有时间日日盯着我。是我自己去游玩时,见城外鬼谷山里有极好的玛瑙藤,我想着砍下来几段,让县里手艺师傅给您编个舒服的靠椅,自作主张进了山,刚巧那几天多雨,山路湿滑,摔了个跟头,人拽住了个藤蔓没有大事,就是那藤蔓带着刺,给我手掌割伤了。大哥知道后紧张得不行,骂了我好几次,我如今已然知错了。”
“孽障!孽障!”梁惜月听了原委,气得巴掌朝梁道玄背上连拍了四五下,可据崔鹤雍观察,几掌下去,表弟衣衫连褶子都没留。
“难不成我差你这一个破椅子便没处坐了?咱们伯爵府就缺你这么个家物什?你这孩子打小就爱做这没头脑的痴事!这是自己家,要是让你未来泰山柯学士一家知道了,必然要以为你是个傻的,怕是人家连闺女都不肯嫁过来了!”
梁惜月没好气地瞪侄子一眼,又去小心翼翼端详带伤口的右手,然后对儿子崔鹤雍柔声道:“那乡下郎中给的药膏也不知可靠不可靠,回头你差人去请徐大夫来再给你弟弟瞧上一瞧。”
“我也是这个意思,早就派人过去了。”崔鹤雍笑道,又贴心地扶着母亲就座,“弟弟一片孝心,那藤椅他废了好大功夫画图又请人打样,说是仿的唐人图谱上的样子,我坐着试了试,舒服又安逸,这从南到北这样长的路,他花了不少功夫才雇了行脚一路送回咱们府上,母亲可别再怪罪他了。”
崔鹤雍说完以眼神使劲儿朝弟弟示意,梁道玄和他兄弟多年,当然知晓这意思,忙不迭敬上一杯酽酽的茶,颇为乖顺道,“我知道错了,姑母别气,我还捎回了宕州山里挖的两盆山踯躅,颜色和花型都是咱们这里从没见过的,千里迢迢带回来,今年姑父回家团聚,摆出来咱们一家人赏玩岂不美哉?”
两个孩子一唱一和,梁夫人虽仍是心有余悸,但却缓下问责的严厉,念了两句阿弥陀佛佛陀保佑,又嫌弃地瞪了那个不省心的梁道玄一眼,才开口:“你光想着给我带东西,咱们自家人哪用得着这些虚礼,一路上给自己添多少麻烦?我问你,两个月前我去了的信上不是说要你给柯学士夫妇捎带礼物回来,你可照办了?”
“办了办了,大哥陪我去挑的,还问了大嫂的意见。”梁道玄笑道,“是一套当地产墨玉雕的茶具,还有一盒自无涯岭光济寺求来的上等檀香。”
这礼物是下了功夫的,梁夫人似乎极是满意地缓慢点头:柯学士爱茗如命,柯夫人最是慈心,每每初一十五都要去到城外寺庙进香礼佛。
可还有一点,梁夫人似乎察觉了什么,又问:“那你给柯三小姐预备了什么礼物?”
柯三小姐正是梁夫人两年前给梁道玄定下的亲事,柯家排行最末的一个女儿,两家都想再留孩子一段时间,故而选定今年年中完婚,谁知一年前梁道玄的亲爹过世,不管这位亲爹有多混账,他也还是被困于孝礼这一社会的基准规则下,只能迁延婚事专心服丧,待过齐衰三年,方能再迎娶这位柯家千金。
然而这位未来的夫人,梁道玄其实根本没有见过。
“我请大嫂挑了几匹锦缎,到时候一起送去便是。”
其实梁道玄早就打定注意让大嫂帮忙,他也不知道如今女孩都喜欢什么。
“糊涂……人家如今待字闺中等你完婚,你给柯学士夫妇的礼数尽到了,可为着以后情投意合着想,难道不得也用一样的心思在人家身上?”虽是这样说,可梁夫人却是摇着头发笑,也并不恼,只略一思考便拿定了主意,“这样,你去送礼的时候把那两盆花一起带上,就说是你专门寻来给柯三小姐的。”
“可是那花……”
“弟弟,母亲这用意极妙,你照办便是。”崔鹤雍剔透人情世故,顷刻懂了母亲的一番心意,打断梁道玄不解风情预备出口的傻话。
于是梁道玄也只好点头。
梁夫人看看了窗外的日影,笑道:“这便去吧,显得你刚一回来就记挂着人家,等你回来,晚上咱们再好好聚聚。”
这种事上,梁道玄一向听话,虽然还想和姑母与表哥一道叙话,但终究也有非做不可的事优先。
其实,虽然未来的婚姻是包办的,但他全然信得过姑母的眼光,也预备好全身心投入一段符合今世身份的生活当中,扮演好家人期待的角色。
他发自内心爱他的家人,让他在结束虽然志得意满但马不停蹄且斗智斗力的上一辈子后,可以尽情享受这辈子的富贵闲人生活。
他很感激,也愿意以达成他们期待的方式让家人幸福。
于是梁道玄站起身,朝门外走去,却被一个慌手慌脚的侍婢冲入毡帘撞到。
姑母持家最为严正,从来容不下这般冲撞旁人没规没矩的行事,可这次,不待姑母训斥,那侍婢已然带了颤腔跪下:
“夫人,府衙击钟,派人发告城内各家,圣上……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