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二更】(1 / 2)
“站那么远怎么说?”
陆沅君重重的的在床榻上拍了拍, 示意封西云过来。
封西云看着这幅画面, 脑海里猛的回忆起了一桩关于他亲爹的旧事。直到现在才想起的原因是,当初的封西云并不在这个位置上。
在这个位置的人是封家老帅,封西云当时站在门外。
那时他刚刚从东洋回来, 在亲爹手底下办事。不像别的大帅或是司令, 握着权柄不肯撒手, 即便撒手的对象是自己的儿子。
封家老帅和他们不同, 他恨不得立刻把手里头的活都给了封西云, 好自己去快活。
可一口吃不了个胖子,能交给儿子的只是有限的工作罢了。
一天夜里, 封西云在军务上有件要事, 一定要老帅亲自过目。大晚上的, 所有人都在劝封西云不要去惊扰老帅啦,老帅已经跟小姑娘睡下了。
把老帅从被窝里揪出来, 对谁都没有好处的, 上一个这么做的人已经被封家老帅贬到不知什么山沟沟里了。
但封西云觉得, 自己是他的亲儿子,应该没有大问题的。
于是就带着信封敲响了父亲卧房的门,片刻之后房门从里头被人拉开, 父亲光着膀子站在门口。
“何事?”
封家老帅为人是不够严肃正经, 可说话还是很讲究的。作为一个曾经的官派留学生, 即便他亲手参与推翻了前朝的皇帝陛下, 开口仍旧之乎者也。
封西云把手里头的东西往前一递, 别过头不去看已经发福的父亲。
然而没等封家老帅接过去, 屋里头就传来了这么一声。
“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呀!”
紧接着就是女子的素手轻拍床榻,似勾魂一般把亲爹拽了进去,留给封西云的事紧闭的门,以及第二天起来。
“以后不要半夜敲我卧房的门。”
被关在门外的封西云回去之后,恨亲爹咋就这么不知好歹,分不清轻重主次,被女人轻易的蒙蔽了双眼。
后来的事实证明,那个勾父亲魂的女人是别人派来的奸细,刺探军情的。也幸亏封家老帅没有接儿子手中的东西,不然指不定还要早死几年呢。
猛的从回忆之中回过神来,目光落在做着同样动作的陆沅君身上,封西云不由得就有些慌乱。停在原地纠结的很,不知该不该过去。
一来,他不想做父亲那样在美色前就昏头的人。
二来,封西云又觉得,陆沅君是要和自己成亲的人,坐过去也没关系吧。
陆沅君久等封西云,他不肯过来,干脆就自己起来了。往封西云所在的方向快步走来,给他解释。
“严格意义上来说,你我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不像封西云那样畏首畏尾的,每次开口都要琢磨很久,陆沅君开门见山。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念了一句无人不知的俗语后,陆小姐在封西云‘你说啥’的目光里继续。
“可运城把我们绑在了一起。”
‘封家军’在运城的城内和城外驻扎着,封西云又亲手把运城交给了陆沅君。
现在她和封西云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撕毁婚约就能一拍两散的关系,恐怕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两人都要绑在一起。
提起你,就注定要提到我。
所以陆沅君对封西云持坦诚的态度,今天中午在给盛玉京的洗尘宴上,也没有避着他。
“所以我就直说了。”
陆沅君拽着封西云的袖子,两人拉出一起,围着桌边坐了下来。
“这点在运城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而来了沪上之后,感觉越发的强烈。”
在说话的时候,她揭开了茶杯的盖碗,把手指头伸了进去,蘸了一点温热的茶水。
手指点在红木的桌面上,留下了几道湿湿的痕迹。
陆沅君画了一个圈:“这是厨子。”
紧接着又画了一个:“这是戏子。”
厨子和戏子把有钱和有权的人绑在了一起,有些话在清醒的时候总是不大好说出口,可一旦温香软玉在怀,美酒美食在桌,就放松了警惕。
这两种人在富贵人家里几乎有通行证一般,哪家的大门都可以进去。
“厨子我还没有找的合适的,戏子倒是找到了一个。”
用袖子在桌上一抹,水迹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次来沪上,一是为了给你的姑母拜寿。二嘛,我想刺探一些消息。”
眨了眨眼睛,陆沅君笑容狡黠。
“看看上头对我们盂兰会那场戏的看法,顺便偷偷带些可以借鉴的东西回去。”
各地的司令和大帅们虽然是无冕之王,自己的地盘自己说了算,但名义上总归要还是在政府的管辖之下。
没有经过允许,封西云带着自己的兵到不属于他的地盘,显然是不合理的。
从当权者口中是套不出话的,但他们到处胡来的混账儿子们,喝过酒以后,嘴上就不一定有把门的了。
封西云点点头:“我懂你的意思。”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陆沅君所说的,封西云见的多了,封家老帅的身边从来没少过这样的人。
而在封西云提醒自己的父亲是,封家老帅总是笑着摇头:“胡言乱语。”
再往前回溯几年,到封家老帅还年轻的时候,四人组合成的暗杀小组里,封家老帅就是那个和狐朋狗友喝酒吃饭,套消息的人。
都是他玩剩下的手段,怎么可能被别人骗呢。
想到这里,如果要在沪上留个属于自己的眼线,封西云要承认,盛玉京的确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他明白,也理解陆沅君的意图。
且……封西云觉得不该止步于此,少帅从椅子上起来,拽了拽身上的西装。
“别睡了,走。”
去哪儿?
金家不像陆宅,陆宅还用的是旧式的窗户纸,金家的客房换了透明几净的玻璃,一眼就能够望到窗外。
而当陆沅君向窗外望去的时候,一轮明月挂在空中,在院落中灯火的映衬之下,星星只闪烁着微弱的光。
无他,夜幕笼罩,这会儿已经是深夜了。
陆沅君抬起胳膊,轻轻的卷起袖子,把戴在手腕上的石英表也露了出来。
秒针匀速的转动,时针指在了九和十之间,夜的确已经深了。
所以,陆沅君面露疑问。
“这么晚了,我们要去哪儿?”
没有军务的晚上,封西云习惯了早早的睡觉。即便这样的日子不多,军务总是让封西云熬到深夜。甚至有时候他觉得,其中很大一部分的军务就是瞅着天黑才送过来的。
因为白天的他并没有那么忙。
洁身自好的封家少帅,不想得花柳病的封家少帅,很少在入夜以后去寻开心。
可没吃过猪肉,也总见过猪跑。军营里的兵们一发了响就会去挥霍一空,而他同龄的友人们,总是不住的提起哪里的馆子好,哪里的舞场妙。
所以封西云面对沅君哈尼提出的问题,没有丝毫的迷茫。
“晚吗?”
封西云偏过头,顺着陆沅君望过的那扇窗看了出去。
“沪上可是不夜城呢。”
整理好了衣服后,左手搭在腰上,封西云把手肘撑了起来,留出了给陆沅君将手臂探进来的空间。
“哈尼,我带你去领略沪上的夜色。”
陆沅君轻笑一声,也从椅子上起来,去就去。
起身走到了封西云的身侧,陆沅君顺势把右臂搭进了他的臂弯,两人并肩推开门,走入了浓浓的夜色里。
整个运城的汽车加起来也不过百辆,而沪上就不同了,算不上一等一富裕的金家就有好几辆。
拉着金小姐出门捧戏子的,载着姨太太们去打牌的……
封西云和管家说了一声后,便在门外待命要载着他们出去逛不夜城的,沪上的确是个和运城有云泥之别的地方。
陆沅君和封西云并排坐在后头,司机也不是去车站接他们时不当心撞上银行石头狮子的那一位。
这位显然更加的熟悉路况,一路走一路给两位客人不停的介绍着沿途楼宇和屋幢。
“少帅,陆小姐,车子左边的是伦敦伦敦。”
灯火辉煌,霓虹灯闪烁着耀眼的光,门前停了不少的黄包车。
陆沅君归国以后只见过花花世界一个舞厅,这间所谓的伦敦伦敦,看起来还比不上运城的花花世界。
生意还算兴隆,但这里是沪上,伦敦伦敦门口的兴隆就显得不大够格了。
封西云侧过头去看,眉毛轻轻的挑了一下,十年前他在沪上念书的时候,伦敦伦敦还是最受人追捧的地方。
他的同学们甚至还想混进去瞧瞧来着,被门口的印度人拦了下来,知道年纪大一些才终于如愿。
几年的时间,伦敦伦敦的门前怎么连汽车都没有了。
“五年前发生了一场大火,紧接着又发生了枪击,慢慢的就没人来了。”
司机脚下用力踩了油门,汽车超前疾驰而去,伦敦伦敦的霓虹灯被远远的甩在了后头。
看样子今夜的终点并不是这里。封西云也有些年头没有来过沪上了,司机开去哪里他就去哪里,自己的想法是没有的。
金家的这位司机显然熟门熟路,对沪上的各大舞厅在什么地方门儿清。
反正今天还早,不如带着少帅和陆家的小姐沿着沪上的马路开一阵子,把各大舞厅转个遍。看他们喜欢哪一家,再停下来。
伦敦伦敦这家沪上最早的舞厅已经不在选择范围内,后起之秀则是各具特色的和风情。
“右手边,大都会!”
司机放慢了车速,倒不是他想放慢的,是因为大都会门前的汽车和黄包车太多,若不慢点的话,非得撞上什么人不可。
如果说每个舞厅都有自己的特色,那大都会是整个沪上最不寻常的一家。因着它坐落的地方就与众不同,进出的人不只是富贵而已。
封西云在沪上念书的时候,有几个同学住在这里,那时还没有这幢叫大都会的楼宇。
伸手往远处一指,封西云给陆沅君介绍着。
“那边儿的几处大宅门儿瞧见了么?”
陆沅君往封西云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运城的老式宅门儿都还在用蜡烛和煤油灯,沪上却不同。从灯光的亮度来看,想来都是洋人带来的新式电灯。
借着灯火来看,封西云指的方向,大宅门们几乎连成了一片。
“前朝的几个豪门望族都住在这儿。”
封西云的中学同学,就有好几个出身在这一片的宅院里。
“公子哥儿成团成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