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 / 2)
第六章
倪景兮觉得如果要给最不会处理婆媳关系的丈夫排名次,霍慎言应该是当仁不让地第一名。
她是不畏强权的小战士,那么意思是面前的钟女士是强权?
待片刻之后,她发现这世上最捉摸不定的当属女人心吧。在她以为钟岚定会勃然大怒,斥责霍慎言连带着不给她好脸色的时候。
钟岚瞪了霍慎言一眼,薄怒道:“不许胡说八道。”
实在不怪钟岚无法真的生气起来,实在是霍慎言一进来不走寻常路。
霍慎言自小便是比别人多了几分沉稳敏慧,毕竟霍家长子嫡孙的名头盖下来,也容不得他有行差踏错的一步。好在他自小就叫家里头人放心,不过这也养成他有些寡淡的性子。
少了几分跟家里人的温情脉脉。
钟岚见惯儿子跟她一板一眼的模样,却极少见他这样,有意缓和气氛,几句不太正经的玩笑话,恰是正好。
倪景兮心底还藏着事儿,刚才钟岚说霍慎言病了的事情。
她眼睛直直地在他身上打转,似乎想要用肉眼看出来他哪里不舒服。
倒是霍慎言拉着她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这才淡声说:“怎么了?”
倪景兮低声问道:“你病了?”
霍慎言刚才听到钟岚的话,差不多猜出来钟岚是因为什么事情叫倪景兮回家来。他眉头微蹙,倒不是因为钟岚,而是因为他的病情本该是隐私,他没打算告诉谁,如今不仅他母亲知道连倪景兮都知道了。
见他不说话,倪景兮伸手轻轻地勾了下他的小手指。
他的尾指被轻勾了下,待低头,她雪白的小指已缠了上来。
霍慎言突然想起她第一次随自己回霍家的时候,因长辈们都知道他们私自领了结婚证的事情,摆明是一场鸿门宴。
她明面上看着淡然冷静,应对长辈们的问题颇有条理,丝毫不显慌乱和怯弱。
直到家里霍老爷子拿起拐杖在地上重重地敲了几下,因着地面上没铺地毯,拐杖敲地声音沉闷声音极吓人。
霍慎言倒是不怵,他打小是跟在老爷子身边长大,犯错挨打是实打实的打。
如今老爷子拐杖没敲在他身上,霍慎言自己都觉得这是轻的。
他心底不在意,谁知旁边的人却格外担心。当着长辈们的面儿,倪景兮不敢安慰他,最后悄无声息地寻着他的小手指,伸手勾了勾。
霍慎言那么冷淡一人,都被她勾软了心。
心底软塌塌的,知道她是忧着他。
至此这小动作是他们两之间的小秘密,他们每次回霍家大宅总少不得一顿教训,长辈各个都是要脸面自持身份的。谁都拉不下脸面骂倪景兮,毕竟这是儿媳妇,跟儿子身份不一样。
每回霍慎言垂首听着的时候,倪景兮总会勾勾他小手指。
那意思,仿佛是要哄他。
此时见她皱眉担忧的模样,霍慎言失笑:“没什么,别担心。”
“这还没什么?”钟岚忍不住拔高了声音,合着坏人都是她?
此时话既然都说开了,钟岚目光看向倪景兮冷淡地说:“慎言这几天皮肤过敏,是在刘教授那里看的吧。你们也别觉得我这个当妈的没事儿监视儿子,是今个我碰巧撞上刘教授。他跟我叮嘱了几句,我才知道的。”
霍家返回上海已有几十年,不过在香港时的老习惯还是遗留了下来。
比如家庭成员身体条理都是专人负责,这位刘教授是霍慎言的医生,他夫人跟钟岚在同一个慈善协会里头,两家关系熟络。
今天确实是碰巧,因为下个月慈善协会要捐赠一批东西到山区,钟岚过去一趟。刘夫人也在,晚上离开的时候碰到刘教授去接刘夫人,便聊了几句。
霍慎言身体的事情,钟岚这个当妈的以前也会了解。
因此刘教授正好说到霍慎言这几天过敏。
霍慎言皱眉:“只是过敏而已,值得您这么兴师动众吗?”
钟岚本是关心他,可好意没被领着反而显得自己做了恶人,薄怒变成恼意,冷声说:“对,只是过敏而已,你自己什么情况你是不懂吗?上海潮湿多雨,你头一次因为湿气重过敏的时候,我恨不得把整个家都烘干。”
倪景兮此时转头看着霍慎言,终是明白。
难怪这两天晚上他睡觉的时候时常会翻身,本来他睡眠习惯极好,安安静静。
倪景兮心底一下变得难受,这些天上海连绵下雨,几乎不见阳光。她家里的房子本就是老房子,狭窄湿冷,哪怕换了新的床单被褥,床上也总会有股散不去的潮气。
想到这里,她抬头看着钟岚,轻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慎言会过敏。”
钟岚看了她一眼,许久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不是要教训你什么,但是既然你跟慎言结婚了,两人之间是不是该相互包容,总不能一味地要求对方迁就自己,一点儿都不付出。况且搬到新的地方住,也不是委屈你的事情吧?”
钟岚这一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加上末尾的敲打,差不多是一个意思,那就是倪景兮太不知好歹。
对于钟岚的话,倪景兮是听进去,也没恼火。
因为话虽不好听可站在作母亲的角度,钟岚对她的责问她没什么可委屈的。
霍慎言如此出身从来都是高高在上,若不是因为她,别说去住小弄堂的潮湿房子,便是那条街他的脚都不会踏上。
倪景兮微眸望向钟岚,认真道:“我会让慎言搬回去住的。”
说的是霍慎言还是没提到她自己。
钟岚气急,觉得她这是针扎不进水泼不进的态度,简直……
直到下一刻,倪景兮看着她说:“我们家的情况您应该清楚,我父亲失踪六年。可是万一有一天他回家了呢。上海这么大,我得守着这个家,要不然我爸爸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钟岚彻底愣住。
倪景兮言辞垦恳,并非刻意卖惨讨同情。打从她独自照顾外婆开始,她从未跟任何人诉苦,即便是大学同窗四年的宿舍好友,她都未透过自己家里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