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59.(二合一)(1 / 2)
59.
从十月份开始,东京就接连不断的下了好几天大雨。乌云从早到晚都牢牢地压在楼宇交错的狭隘天空,太阳偶尔挣扎着漏出一道诡异的光边。
九重鹰从体育馆里出来的时候已经七点半了,天色昏暗,风呼啸着刮过颤抖的树梢,落叶被卷到空中,很快就被迫跟着冷风一同绕过教学楼,消失在天际。
空气中有一股时有时无的土腥味弥漫,若有若无的水气带着令人烦躁的闷热。九重鹰锁好了门,才步履匆匆的朝大门走去。要不是因为他今天出门时忘了带伞,又和人约好,不然他铁定要和往常一样待到**点才会离开。
庆幸的是虽然乌云一直笼罩,但暴雨尚未停靠在他的头顶。从帝光中学到九重家的距离并不算太远,虽然中间有一段路错综复杂,但对九重来说早已驾轻就熟。
但是,在走到家门口时,九重鹰停了下来。
挂着‘九重’门牌的下方,蹲着个陌生的少年。
九重鹰只能看到对方毛茸茸的头顶,还有一身陌生的校服。——也不能说全然陌生,他似乎打训练赛的时候看见过类似的款式。
九重鹰蹲了下来。在他蹲下来后,他才意识到面前的少年比他想象的更加瘦弱一些,拼命把自己团起来的样子像极了没有安全感的猫。
想到这里,他的动作就更加温柔起来:“喂?”他轻轻碰了碰对方的肩膀,“你没事吧?”
直到他推了三五下,少年才低气压的抬起头。他泛着棕黄色的眼睛瞪着打扰他的九重,眼睛也非常像是猫咪。
这点敌意对九重鹰来说不痛不痒,甚至让他颇感有趣的挑了挑半边眉毛。
“别烦我……”少年低声说。青少年即使处于变声期里,声线也不应该像现在这么沙哑。本人似乎也被自己奇怪的声音惊了一下,瞳孔几乎是下意识的缩了缩。
他微微侧了侧头,余光瞥着九重的动作,躲避了他的视线。拜托了,离我远一点。他无声的传达着不欢迎的信号,眼前的人却毫无察觉的看的更加认真。
“你……”
少年被迫随着他的声音看来,不情不愿的将溃散的注意力集中到九重身上。
九重鹰顿了顿,原本模糊的猜测清晰起来。
“——你在发烧。”
不管是从微红的脸颊和沉重的呼气,或者是将自己缩起来,只剩手腕和脚腕可怜巴巴的裸/露在寒风里。九重鹰伸手强硬的摸了摸少年的额头,后者立刻想要往后缩——“别动。”他皱着眉,另一只手按住了少年的肩膀。
这动作在重礼的人眼里称得上冒犯,他的力气又很大,少年只略微挣扎了几下,发觉对方不动如山后就蔫吧的卸了力气,自暴自弃的半阖上眼。视野只剩一片模糊不清的光线和混乱的人影后,陌生的体温就更加明显。粗粝的掌心紧紧贴着额头,少年忍不住发起抖来,皮肤和皮肤之间接触的缝隙就更加微小。
好冷……不对,好热……也不对……
脑袋一团浆糊,四肢酸痛,体感冰凉。我现在在哪?是小黑吗?
他拼命睁大眼睛,眼前一片眼花缭乱的光点,实际上他的眼皮只是微微颤动了一下。放在他额头上的手还未收回,小黑的手不是这样的。——这双手更加粗糙,毫无皮肤应该有的光滑。
好难受。
他闭上眼。
……
…………
九重鹰在费力的用脚踢门。
祖母匆匆跑出来开门的时候,立刻被门口的孙子吓了一跳——“你从哪里拐来的小孩?”她稀奇的看了一眼姿势古怪的孙子。
九重鹰无奈的拉长声音:“不是……”
他完全不敢做幅
度稍大的动作,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树袋熊一样黏在自己身上的人甩下去:“这孩子蹲在我们家门口,我发现他在发烧,天气又这么差,万一出什么事就不妙了——所以就把他带回来了……”
“诶?”九重优连忙搭了把手,扶了下半截胳膊软绵绵下垂的少年,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真的诶,在发烧。……阿鹰,先把他放去你的房间吧?”
她接过九重鹰单手挎着的两个背包,好让他腾出手把少年抱起来,又朝客厅跑去:“直也,我们家的药箱放在哪了?”
“在厨房的柜子上面——怎么了?”
“阿鹰在门口捡到个发烧的孩子……”
在腾出手后,九重鹰总算能把少年从身上小心的转移到自己怀里。他左手护着对方的肩胛骨,右手撑着他的腿弯——好轻。
在把病号打横抱起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感慨。
他下意识颠了两下,病号立刻不舒服的哼唧一声,吓得他老老实实的赶忙往楼上走。
在俯身将少年放置到床铺上的时候九重鹰才松了口气。他仔细给对方盖了被子,又试了试他脸颊的温度。
九重优在这时推门进来。她拿着体温计:“先量一下/体温吧?”她递过东西,“好像在附近没见过这孩子,是迷路了吗?”
九重鹰回想起家附近的那段复杂的路,考虑到这人的情况,八成可能是因为烧迷糊了才走错了路,最后误打误撞的停在自家门口被他发现。
“38.1度。”他说,果断的拍板,“送他去医院吧?”
几乎是‘医院’一词刚刚出口,他的衣角就被拽住。九重鹰和祖母一同看过去,病号不知何时伸出了手,抓着九重鹰的衣角下摆,眯着眼睛,不情不愿的抗议:“不去医院……”
九重鹰坐在床边,试图讲道理:“这温度算高了,如果恶化烧坏了脑子怎么办?”
但病号就是不合作。嘴里小声嘀咕着“不要……”,又越过九重鹰看向他身后的祖母。眼神一软,鼻音也冒了出来,这位不速之客敏锐的发现了谁才掌握着决策权。
“之前就有过这种情况……”他哼哼唧唧的小声辩解,“吃药睡一觉就好了……小黑,不要去医院。”
“小黑?”
九重鹰一愣:这不是还是不清醒?他和祖母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为难。最后九重优提出个折中的建议:“先试试降温,让他把退烧药吃了。如果情况还没有好转的话,就送他去医院。”
病号立刻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解决了一件事后又要烦恼如何联系病号的家人。九重鹰端着米粥,顺便把少年的背包也捎了上来。房间昏暗,床铺鼓出个小山包,另一道略有沉重的呼吸起伏。他走过去开了夜灯,又调整了一下少年额头上放着的冰袋位置。
手挪开的时候,一双不知何时睁开的棕黄眼睛也露了出来。九重鹰顿了顿,“醒了?”
“嗯。”
后者像是终于清醒过来,眨眨眼,自以为幅度很小的观察着周围。九重鹰把他扶起来,让他靠着柔软的抱枕,“垫垫肚子吧?”他递过米粥,虽然是商量的句式,口吻却带着强硬。
“你叫什么名字?”他托着下巴,看着小口小口喝着粥的少年。
“孤爪……”黑发少年躲避了他的目光,“孤爪研磨。”
“我是九重。”他接着问,“还记得家人的联系方式吗?”
等到孤爪夫妇匆匆赶来的时候,孤爪研磨已经退了烧,正抱着靠枕缩在九重鹰旁边看他打电动。他们一来,孤爪研磨就受惊般的直起腰,九重鹰随着他的动作一起看了过去。
“伯父伯母好。”九重鹰迅速站起来,“孤爪君已经退烧了,不过保险起见,”他不顾身
后露出嫌恶神色的少年,继续说,“可以带他去医院再检查一下。”
“抱歉,这么晚打扰了……”孤爪夫妇连连道谢,“真是麻烦你们。这孩子这么晚没回去,我们找了好久。”
孤爪研磨慢腾腾的挪到父母旁边,垂下眼,听着耳边传来的对话。
他们住的其实离九重家并不算近,也不知道孤爪研磨是怎么拐上和家截然相反的路,最后迷迷糊糊的蹲在九重家的门口。
两家人又寒暄了几句,孤爪夫妇又不好意思这么晚继续打扰,便提出了告辞。临走前,孤爪夫人推了推儿子,示意他道别。孤爪研磨恹恹的垂着头,“谢谢……”他小声说,“还有,再见。”
一只温热的手摸了摸他的头。
“再见,孤爪君。”九重鹰像是给小动物顺毛那样拍了拍他的头,“下次别随便倒在别人家门口了哦?如果是坏人就糟糕了对吧?”
“……嗯。”
孤爪研磨不适应的晃了晃脑袋,试图把那只手晃下去,未果。九重鹰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又摸了摸才收回手,低头看比他低一截的孤爪,“也要记好别人的名字——我可不是那个小黑。”
回家的路上,孤爪夫人小声关心着儿子。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笑:“研磨,你把那位九重君认成铁朗了吗?”
孤爪研磨躲避视线:“……因为都是黑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