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加更)(1 / 2)
32.
风停了,雪住了。
列车在经过大雪、冷雨和狂风呼啸的山岗后,就像是个伤痕累累的战士那样在兵库县的车站停下。随着一声汽笛,车门缓缓敞开,陌生的城市在阵阵冷风里沉默的向他问好。
他拉着行李箱先一步下车,又回头将母亲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外公他们在哪等我们?”
和九重鹰的陌生不同,鹤见澄子恍如隔世的看着周围的景色:“——在出站口外面的电车站台上。”她答,“从这边出去就能看到了。”
一路上,她反常的拽着儿子的衣服:“我知道这儿,”她看向售票窗口,“这里之前是奶奶——我的奶奶,她的朋友在这儿工作。”她看上去很想过去看看那窗口里的还是不是她熟悉的人。
九重鹰顺从的跟着她走了过去:“不好意思,打搅一下。”鹤见澄子踮着脚尖,往窗口探头——
“什么事?”一个温柔细弱的女人声音。从窗口出现的人不是她口中的那个正直木讷的大叔,而是一位陌生的年轻女子。鹤见澄子脸上掩不住的失望,“抱歉——我想问问,现在几点了?”她借口找的不好,所幸没人在意这个。
年轻女子低头看了一眼,“下午四点十三,女士。”他们坐了近六个小时的车。
“谢谢你。”
道谢后,两人才重新向出站口迈出脚步。
鹤见澄子不好意思道:“想想确实已经过了十多年了,换了人也不奇怪。”虽然这么说,她却有些难以释怀。
“也许我们可以找时间去拜访。”九重鹰开口,“我们现在已经在兵库县了,那位先生如果没有搬家,应该还能找到。”
鹤见澄子啊了一声:“是啊!”她脚步恢复了轻快。
九重鹰任由母亲拉着自己说着她小时候是如何跑遍了家的附近,又是如何被父母按着学了乐器锻炼锻炼性子。她的脸上满是怀念和快乐,曾经的阴霾在踏入这片土地的时候,几乎从她身上消失了。
他们耽搁了好一会时间才终于走到外面。鹤见先生和鹤见夫人正在那电车站台的前面打着伞等着他们,一眼就能看到。
鹤见澄子挽着九重鹰的胳膊,“爸爸!妈妈!”她的母亲张开手臂拥抱了他们。鹤见先生慢吞吞的走过来,有些变扭的把他们一起抱在怀里,四个人抱成一团,呼出的热气在空中化为白雾。
坐上了车,气氛变得融洽起来:“一路上辛苦啦,等到家,外婆给你做好吃的。”鹤见夫人说,“或者你要不要在外面玩?”说着,她扭头冲驾驶座上的鹤见先生问,“我记得住在街头的宫家有两个小孩子和阿鹰差不多大吧?”
鹤见先生颇为严谨的纠正:“那对双胞胎比他要大两个月。”
鹤见夫人只当他肯定:“外婆还要再把家里收拾收拾,这样无聊的话你也能有个伴——”
鹤见先生补充道:“那两个小子……”他有点无奈,“可能会很闹腾。”
车缓慢驶入街道的时候,小雪已经停了。路面被人清理出一条车道,但旁边的人行道上却还积着点薄雪,又结了碎冰。鹤见澄子在旁边报菜名,向儿子安利自己母亲的手艺有多么的完美,鹤见先生则面无表情的请求妻子不要剥夺他吃三色团子的权力。
鹤见夫人顿时发火,冲着女儿抱怨鹤见先生人年龄越大越喜欢吃甜的,原来年轻时候还顾着脸面,要吃也是很矜持的一点就好,或者就自己偷偷的吃;到了现在,一天三餐,餐餐都要有三色丸子、大福或者羊羹。理直气壮的让人忍不住打他。前段时间去体检,都半步走进棺材的老爷子了,还被查出一颗蛀牙。
鹤见澄子好一阵笑,她讲这车上还有个嗜甜如命的晚期患者,这段时间可有的头疼了。
虽然这么说,却笑的开怀。九重鹰不自在的避开大人们的目光,心想甜食即正义,这句话铁定是世间真理。
鹤见先生把车开的慢,有时也插/上两句话,抱怨妻子的菜有时候不和口味。老夫妻就干脆拌起嘴来,你一句我一句互相吵个痛快。鹤见澄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时不时捧场,两人越说越像是在打情骂俏。
大人们一边吃吃的笑,又开始追忆往昔。他们聊的欢,坐在副驾驶的九重鹰就乐得轻松不加入话题,干脆扭头透过车窗的一层深色的保护膜朝外面看去。
窗外是陌生的街道,余光瞥见倒车镜里,有两个小小的影子,从小变大,奔的飞快,几乎车子刚向前行驶了几十米,那两个人影就在倒车镜里消失了。抬头一看,正巧撞上一场你追我赶的打闹。
传来的声音隔着车窗有些发闷。
“狗侑!”后面那个嚷,“你这蠢/猪!那是我的稠鱼烧!”
前面那个嘴里还塞着东西,头也不回的喊:“谁先拿到就是谁的!”说话含糊不清,带着关西人特有的调子。
后面那个还在痛骂:“出来的时候妈妈不是也给了你钱吗?!你那张狗嘴都吃了?!”那话里含的痛恨实在悲壮,怒气冲冲,咬牙切齿,只恨要小心地滑跌倒,不能不管不顾一下子就扑到对方身上。
前面的得意洋洋的答:“我拿去买新的排球了——”和后面追赶他的人相比,他反而跑的快,根本不在乎路是否滑。只是话没说完,就见他踉跄一下,人行道上的碎冰仿佛也看不下去这人的莫名其妙,呲溜一声碎了个彻底。前面的人一下失去了着力点,身体不由自主的歪歪扭扭,双臂挥舞试图找到平衡,还不忘将手里拿的最后一口吃食扔进嘴里——
“砰!”
果不其然,摔了个四脚朝天。
冬季普遍穿的厚实,年轻人结结实实摔了一下竟然也不嫌痛,就急忙双手撑地试图爬起。后面那个紧赶慢赶的追上,一脚就把刚刚爬起来的人又踹了回去:“摔个狗/吃/屎吧!”后面那个大吼,一把扑了上去,压着前面的后背,伸手就要把他按在地上揍。
这场有趣的追逐到此结束,九重鹰觉得好玩,干脆借着倒车镜继续看两个人的影子。
前面的当然不可能让他得手,立刻挣扎起来,却因为姿势,脸被按进洁白的雪里。处于下风,也挡不住嚣张的气焰,“我已经吃完了!”他语调高扬,好似自己才是抱有优势的那个,“你太慢了猪治!”
压在他身上的人气急,痛骂了几句俚语,听不太清,只见两人霎时扭打在一起,最后你喊我骂好不热闹,车子开出一段距离还能依稀听到:“什么声音?”鹤见夫人听到只言片语,疑惑的问。
九重鹰热闹看了个满足,眼看两个叠在一起的人影越来越远,直到从后视镜里消失,他才若无其事的回答外婆:“两只抢食的野狗。”
这话可不算说错。他心想。鹤见澄子嗔怪的瞪了他一眼,这位母亲清楚自己儿子有时候冒出头的恶趣味,心知事实绝不是这样,找不到证据,却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鹤见夫人不知道孙子的小爱好,也就将信将疑的信了大半:“今天虽然不下雪了,但天气还是冷。”她想起什么,嘱咐道,“穿的厚一点,我们家门外的雪还没扫,也要小心地滑。”
九重鹰应了,也就把看过的热闹抛在了脑后。
又过了十分钟,汽车才吃力的行驶到街口。鹤见家附近的雪确实没扫,车轮陷进去大半,就难以前进半步,只好下车转为步行。住在街口的人家从窗户看到他们的艰难,开了门,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女士,系着围裙,语气热情,“鹤见先生!您出去办事才回来吗?”
“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