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冬至溢出的第九天》(1 / 2)
39/「烂人」
泉鲤生没有看伏黑甚尔,甚尔知道他现在大概率是在涣散着眼神发呆。
他从大学时候开始就这样,琢磨事情的时候会直接忽视掉周围的环境,也只有禅院研一偶尔会刚正不阿出声提醒,所以也一直没改掉这坏习惯。
甚尔也只是站在面前,什么也没做,也不说其他任何的话。
还在头疼吧。甚尔无动于衷想着。
给小孩树立正常的感情观念本身是父亲的职责,可惜伏黑甚尔没多少身为父亲的自觉,也对「职责」这个概念敬谢不敏。
若是让他自白,他觉得自己在外面乱来的时候还记得带上惠,这就是最大程度的「负责任」了。
把事情全部甩给泉鲤生是最省力的做法,无情的人了解无情的人,鲤生当然不会对惠有超过普通以上程度的喜欢。
这家伙敏感得要命,握手可以,约会可以,就连亲吻也可以,总之是会红着脸,拒绝掉心安理得之外的全部。
泉鲤生会拒绝伏黑惠,哪怕其实伏黑惠完全不打算告白。
他的小孩他清楚,十五岁的伏黑惠或许会真的那么做,快十八岁的伏黑惠不会。
小孩和父亲一样同样知道泉鲤生的性格,表白才会把路堵死,要不要主动放弃则是小孩自己的事情。
无论如何,伏黑甚尔坐享其成。
在那之后的事用不着考虑,也没有考虑的必要,除非哪天五条小少爷先不耐烦了。
然后又是熟悉的剧情,熟悉的展开。
占据着好友位置的人不敢轻易动弹当然有自己的原因,这就是「好人」的弱势之处了。
应该更恶劣一些,泉鲤生抗拒的也不是恶劣本身,但这确实能占到便宜。
“伏黑甚尔。”鲤生终于抬起头,他头发有些长了,挡着眼睛,只在卷曲发丝的缝隙中露出一点水色。
因为他向上伸出了手,甚尔也就弯下腰,让他能将手掌贴在下巴——脸侧——接着是太阳穴。
“是甚尔没错。”语音听不出情绪,搭在太阳穴的手指一点一点抚在皮肤上,他单纯感叹着,“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古怪的家总是有古怪的想法,又很笨拙。
伏黑甚尔:“你是在确认我死了没?”
泉鲤生:“嗯。”
“确认这个干什么?”
“因为我好像是喜欢你的,有一点点。”
笨拙之余,他总能做出一些对猎人而言心惊肉跳的举措。
鲤生还在解释:“你死了的话事情就麻烦了,我——”
后半句话被伏黑甚尔的动作截断。他一手抬起青年的下巴,时刻下垂的颓废眼眸如流动的深绿玉石,闪烁了片刻。
猎人探出了獠牙,落在猎物唇边的皮肉上,舔了舔,咬下去。
极具爆发力的肌肉轮廓鼓囊,倾身时候完完全全将青年的身影笼罩。
“
那你要这么确认才行。()”男人教他。
男人还教他,在张开嘴的时候记得呼吸,鲤生。?()?[()”
***
伏黑甚尔还活着是根本不用怀疑的事,但亲眼确定之后,泉鲤生还是安心了一些——毕竟他不止是从「五条悟」的口中听到,还看到了那个男人刺穿自己太阳穴的场面。
但这家伙蹬鼻子上脸就不在接受范围之内了。
鲤生十足警惕地瞪着他,只要男人稍微表示出凑近的态度,马上一副「你再过来我马上跑,逮得住我算你厉害」的架势。
伏黑甚尔侧靠在沙发上,好整以暇看他在那儿满脸通红欲言又止。
“我话还没说完你亲什么亲?”
还在自以为很有气势地指责。
“你不知道我脑子糊住的话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吗!”
嗯,看着像是真的有点生气。
甚尔满不在乎的态度让鲤生更恼了,男人说的话更是火上浇油。
“我帮你想?你刚说你喜欢我,现在可以继续说了。”甚尔摸着嘴角的疤,说话的时候盯着泉鲤生还肿着的嘴唇,“端正点说,免得我又被煽动做点什么。”
泉鲤生:“……”
伏黑甚尔撑着下巴:“不说了吗?”
说个头啊!!!
所以说鲤生才一直不想和他呆一块儿……这家伙就爱搞出些让人宕机的事情,太恐怖了,压根想不起来自己原本打算做什么。
泉鲤生是很「稳定」的人,但伏黑甚尔却和「稳定」毫不沾边。他随时都会带着一身血和不正常的亢奋找上门,即使鲤生很心平气和地给他讲一大堆,他也当没听见。
这也是鲤生会反复拒绝他的最根本原因。
“说,怎么不说。”鲤生深吸一口气,“我是有一点点喜欢你——你你你你你别过来!”
甚尔虚伪叹了口气:“那你换个措辞,别脸红。”
“……”泉鲤生恨不得先给他一拳,再给自己一拳,“但是你人太烂了!”
甚尔笑出了声:“我以为这才是你一开始找上我的原因。”
“一开始是一开始,现在是现在。”
“那你挺不幸的,喜欢上烂人了呢。”
“所以才不行啊……甚尔你这种人很可怕,「请先从正常朋友做起吧」,这种对你来说完全不可能被接受吧。”
“朋友是不会接吻的,鲤生。”
“……”泉鲤生又想给他一拳了。
“但是你说得对。”甚尔往沙发那头坐近了点,看着鲤生一点点绷紧的身躯,淡淡道,“我为什么要和你做朋友?你应该最清楚我是什么人才对。”
泉鲤生皱了下眉,想避开对方伸来的手,未遂,只能看着伏黑甚尔用指腹钳着自己下颌和他对视。
男人眼中是虚伪的温和,语气也一样:“你的喜欢很珍贵,我的喜欢很廉价。拿廉价的东西换珍贵的东西才是我爱做的事。你还在想我拿公平的东西
() 和你交换,你不清楚吗,鲤生?我在赌马的时候只会全入。”
“所以你才会每次都输很惨……”
“我就是这种人。”甚尔毫不在乎,“我已经输习惯了。”
“别跟我装可怜。”
“可你就吃这一套。”他说,“你想清醒理智地处理所有事情,我只想把你搞得乱七八糟,最好是再也没精力端出那套好笑的价值观。你说要怎么办?”
鲤生也算是身经百战,歪过头:“那样的话我会放弃。喜欢对我来说不是重要到无计可施的东西,人就算没有爱情还是能活得好好的。”
伏黑甚尔又笑了:“所以你还是想和我争输赢……明明是挺软的性格,在这种事情上怎么就执拗得没边。”
「不服气你就滚开啊」,青年的目光是这个意思。
那倒是不行。
伏黑甚尔知道泉鲤生的冷酷,藏在温吞好欺负的外表下坚实的心。
当他不清楚什么是「爱」,他可怜、不甘心、又空虚,而他现在知道了,他判断这对他来说其实是可以舍弃的一份。
他会在迷糊的时候不顾一切向你跑来,也会在清醒之后说,不行,我不想要这样。
他开始想要更加健全的关系。
「健全」是个全然的中性词汇,是正常人维持稳健的基石。
它的存在让泉鲤生不假思索地拒绝掉伏黑惠,当然也可以让泉鲤生拒绝掉试图影响到他「清醒」的其他。
偏偏伏黑甚尔是懂的,他虽然对这样的价值观嗤之以鼻,但不影响他知晓这一观念的恐怖。
「爱情」不是需要看得太重的东西,人照样能呼吸,能生活,比失去爱更可怕的事在这个社会比比皆是。
就算被歌颂得再怎么美好,甚至用来诠释生命,诠释灵魂,事实就是,哪来的纯粹的感情?
死掉的心也会为了新的东西跳动。
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在于,要是泉鲤生真的放弃,他完全有条件能接触到他预想中的「感情」。
不僭越,很礼貌,令人心安又不咄咄逼人的感情。
想起那个烦人得不行的小少爷,伏黑甚尔有些唏嘘。
是真的烦人,还很聪明,加在一起就更如鲠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