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第十五站 灵宫海脐(1 / 2)
第16章
这妇人,姓柳?
程柯记得,这妇人不是罠盛村的住民,是个外来的媳妇。那一日,墨知遥在月光下现了真形,寻常人见了只有惊怕,但这妇人却脱口而出一声“娘娘”。岬角的石龛荒废已久,里头的神像也早已朽烂,根本不可能凭神像认出墨知遥来。难道,她曾见过墨知遥?想来她执意要自己来浮山找丈夫,本就古怪。而一到浮山又失了踪,更是可疑。
可是,这妇人是个没有道行的普通人。不仅是他和墨知遥,连江叙也都确认过。也许一切都只是巧合,只是他想多了?
眼前柳枝青翠,柔柔摇曳,纠缠着他的思绪。犹疑再三,他终是有了决断。
不论如何,人是他们带来的,万不能有什么差错。
一念思定,程柯转身向先前那群少女走去。少女们聚在柳下嬉笑说话,时不时便往程柯一行的方向打量几眼,分明是监视。见他过来,少女们迎了上去,调笑道:“呀,小哥哥莫不是来赔我们衣裳的?”
方才一战后,她们并未更衣收拾,就坦坦荡荡地直面程柯。程柯也不避讳,径直问道:“浮山弟子中可有人离开过这儿?”
少女们笑着,应他道:“浮山又不是监牢,闲时我们也会去陆上逛逛。不知小哥哥所谓的‘离开’是哪种?”
“嫁为人妇,生儿育女。”程柯道。
少女们的笑声陡然停下,脉脉含情的眉眼忽而凛冽。
“小哥哥意有所指,何妨明说?”少女们问道。
“你们真的不认得郑生?”程柯反问。
先前交手,少女们早知“上岛找人”不过借口,只当“郑生”也是个编出来的名字,听他又提起,也是无奈:“都说了,我们从不问男人的名姓,确实不认得什么‘郑生’。”
程柯不再多问,一五一十地道:“曾有一名叫做‘郑生’的男子找到了浮山,十年后被送回了家乡。他虽娶妻生子,却仍心念浮山,一意出海找寻,终是一去不返。她的妻子姓柳,或许正是浮山门下。”
一名少女细细听完,迟疑着开了口:“莫非……是媚姐姐?”
众少女瞬间变了脸色,有年长者拉过那少女,又对程柯道:“这是我浮山的私事,不便同外人道,外人也不该问。念你是墨骨娘娘的徒儿,我们不同你计较……”
她话未说完,程柯便打断道:“此人求了我师尊带她来找丈夫,现在兴许就在浮山。”
少女们一阵窃语:
“送回去男人绝无可能再‘找’到浮山,她的丈夫根本不在这儿!”
“那她回来做什么?”
“也许,是媚姐姐她知错了,想重归师门?”
“知错有何用?生了孩子便是‘凋零身’,圣母岂会再收她?”
“这些都只是猜测,那人未必就是媚儿。”
程柯听着她们的话,也无心管其中是非,只道:“必须尽快找到此人。”
说话间,常甯和江叙
也都走了过来。听得这些,江叙回身,对猎手们道:“你们带几个人驾船去沿海寻一寻,其余人随我在岸边找。”
少女们也严肃了起来,一行去禀告圣母,一行去浮山各处搜寻。
众人结队散开,程柯却没有举动。眼见已是日落时分,他蹙了蹙眉头,略作思考,回身问自己的“师兄”和“师姐”道:“师尊在哪儿?”
童儿们闭了目,片刻感应后,齐齐抬手指向了一处。
程柯顺着他们的指向望去,就见山林之后水汽洇润,化一片烟霞缥缈,正是灵气炽盛之地。他并未多想,迈步就走,却又被少女们拦下:
“站住。那儿是‘灵宫海脐’,乃本门弟子修炼之地。无圣母允许,外人不可踏入。”
程柯只得站定,目光却无法从那处移开。
“灵宫海脐……”
……
……
灵宫海脐。
墨知遥随着浮山圣母的指引来到一眼泉水旁,脑海里蓦地掠过这四个字,惹得背脊骨上又窜起一阵寒气。
此处说是泉水,实为内海。山石环绕,形若子宫;海水漩洄,状如脐眼。倒是与“灵宫海脐”这个名字合称得很……
“就这了。”浮山圣母看着她的神色变化,似笑非笑道,“下去吧。”
“……”墨知遥走近了些,望着那深不见底的“泉水”,感觉背后的寒气经久不散。
“怎么,怕了?”圣母侧卧在泉边,伸手舀水,道,“这可是我浮山功法的精妙所在,若换了旁人,看都不会让他看上一眼。你可别不识抬举。”
“胎藏……”墨知遥低低念出了这三个字来。
圣母闻言,眯眼笑道:“哟,失了记忆,倒还晓得这个?行啦,你一具骷髅,胎藏与你有什么相干?这泉水能不能对你起效都还另说呢,不过是死马当做活马医罢了。”
话已至此,墨知遥叹了口气:“知道了。”说罢,纵身跃入了水中。
甫一入水,便有难言的温暖包裹全身、滋润百骸。思绪缓缓沉淀,墨知遥阖上了双眼、蜷起了身子,恍惚间,水流声携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幽幽萦绕在耳畔:
“……所谓破境,实为‘尸解’。换言之,便是一死。死而化骨,炼骨再生,此为一解,经九解方可大成,实乃九死一生。老朽送小友两个字——知遥。小友所修功法诡谲凶险,前无古人。得道飞升恐是遥遥无期。但愿小友能知难而退,莫要虚耗一生。”
说话的,是一名老者。雪白须发、烟青布衫,拄着一根桃木拐杖。端的是朴素亲和、慈眉善目。一番言语更是好意规劝,坦诚恳切。
但她却不以为意。
诡谲凶险、九死一生……炼骨经年,她岂不知其中利害?但修行之道,本就是逆水行舟,她早有觉悟。路再难走也罢,她也绝不回头。
“世人称我为‘墨骨娘娘’,从此,我便叫做‘墨知遥’。”她淡然应道,拱手一礼,“谢老祖赠名。”
“墨知遥……”老者望着她(),捋着胡须笑道?(),“……莫知遥。呵,老朽明白小友的意思了。那老朽便备好美酒,待小友功成之日,再一同开怀畅饮。”
墨知遥笑了笑,并未答应。
她只是路过,听得长天老祖与弟子说法,便略站了站。谁知引出这老头儿一套说教。她心中厌烦,只盼今后再别相遇,哪里还会约定什么一同开怀畅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