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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英国过圣诞(18)(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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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桥回到剑桥大学的时候,天色已经变暗。

她没有急着去老太太家里,而是先奔到了学校里,跟虎金源和钟梓辛两人碰了个头。

她到的时候虎金源跟钟梓辛两个人正在食堂吃饭。看到她来了还挺热情的招了招手:“安桥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

安桥哪有心思吃饭,她自从收到了虎金源的消息之后,就一直在琢磨着爷爷奶奶的事情。

他们能帮到老爷爷奶奶一时却帮不了他们一世。等剑桥文化交流结束之后,他们就要回国了,可爷爷奶奶的问题不解决,让他们怎么能走得安心。

一开始安桥的想法也是借助大使馆的力量,能让两位老人最后的晚年过得安详一些。

可没想到老太太倔起来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不愿意去找大使馆帮忙,怎么劝都没用。

“我们下午的时候去找了BBC团队。”虎金源一边儿吃着东西,一边张嘴说道:“是这次拍摄团队中的一个副导演,我们把爷爷奶奶的事给他说了。他说之后会再联系我们。”

“会联系才怪!”钟梓辛闻言插嘴说道:“那个导演傲得要死,说再联系我们那只是客套话,我看悬的很。我们跟他说话的时候他就一副鼻孔看人的模样,还一脸的不耐烦,恐怕根本就没听进去几句。”

虎金源听他这么一吐槽,一下子就漏了气儿肩都垮了下来。

“那还有哪个导演可以找一下啊?”

“你们觉得那个叫多耳夫的导演怎么样?”钟梓辛想了想说。

“我在网上查了一下这次的BBC拍摄团队里最出名的就是那个叫多耳夫的总导演听说他的影响力很大,每次拍出的片子都会有很多人观看。如果我们直接去找他说会不会有用?”

多尔夫?

安桥没想到会突然听到这个名字,她微微愣了一下,紧接着而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多耳夫可行么?

他虽然是个好导演,但是他的拍摄方法总是让人不能苟同。

爷爷奶的年纪那么大了,能适应得了他的拍摄手段吗?

作为bbc曾经的实习生,在他手底下工作的经历还历历在目。

对他,安桥打心底的抗拒。

她不想拿爷爷奶奶去冒这个险。

安桥沉吟片刻,开口对钟梓辛说道“多耳夫的拍摄手段在业内一向是饱受病诟的,之前圆桌会谈的时候,通过那些问题,你们也应该感受过他风格了吧。”

她一说道圆桌会议,两人立马就想起了那一天略显激烈的情形

“我对他这个人有点了解,虽然他每次拍出新的作品都会引来很多人观看,可观看后的评价却一直都是褒贬不一的,他是一个黑红黑红的导演,用他是要承担风险的。”

她这么一说,虎金源和钟梓辛也觉得找他有点儿不靠谱了。

特别是钟梓辛,上次拿香港区旗当国旗贴在椅子上的事情,他还记忆犹新,每每想起来,心里都是一阵的波涛翻滚。

连他们这些年轻人都觉得多耳夫的手段,那放到老人的身上,就只会更加尖锐了。

爷爷奶奶的年龄已经那么大了,他们的前半生经历过太多的刻薄尖酸,质问否定。现在人已过百,他们明明值得最温柔的对待。

钟梓辛想找人拍摄纪录片的初衷是想替爷爷奶奶那一辈的人说出当年被历史掩埋了的事实真相,向全世界人民证实一战期间中国劳工所做出的巨大贡献。

英雄应该被铭记,应该被尊重。

可多耳夫的纪录片,在带来正面影响的同时,也可能会带来深深的负面。

这一点他们赌不起,也跟他们最开始的初衷相悖。

这么一来,找大使馆求助被否决掉了,找BBC拍摄纪录片也遇到了瓶颈,三个人有些一筹莫展,他们迫切的想为爷爷奶奶做些什么,可现在看来却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三人都觉得内疚,特别是胡金源和钟梓辛,说要拍纪录片的事是他们俩提的,也早早就跟爷爷奶奶说了,可现在却没有任何进展。

他们心虚,就天天跑去小房子里跟两个老人说话聊天儿。

之前那三套礼服,老太太已经帮他们改好了,很好看,也很合身。

虽然舞会已经结束,胡金源和钟梓辛也没能找到一个舞伴。

但这套衣服现在所拥有的含义却早已远远高出了一件普通的舞会礼服。

它更像是一段特殊情感的寄托,因为爷爷奶奶这三件衣服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和使命。

小房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这让老太太跟小老头的脸上多了不少的欢笑。

小老头脑袋清醒的时刻变多了,老太太也好像变得更精神了一些,偶尔还能拿出些碎布缝些小玩意儿。

这几天三个人跟他说好了天天都来,老太太高兴的不行,每天都是一大早就起来坐在门口的躺椅上,抱着那只白色的猫咪,静静的等着他们。

等看到人来了,她就赶紧站起身往前走两步迎他们。

老太太的牙齿已经掉光了,也没安假牙,她一看见他们来了,就会咧开嘴笑,高兴的笑。

因为没有牙齿,老太太的嘴巴已经没有办法张开很大了,但这样的笑容在他们的心里却异常的好看。

虽然两个老人总是在笑,但透过他们的眼睛,安桥虎金源和钟梓辛都能看到那不同于表面上的高兴,被他们埋藏在心底的落寞与孤独。

老人们没有再提想要回家的事,也没有再提过大使馆和纪录片的事情。

可这些事情却依旧如一根刺一样扎在三个人的心上,这根刺儿越来越粗,扎的也越来越深。

很快,12月28号到了,第2场交流会开始录制,这一环节以辩论为主,将活动开始之前,学生们需要以国家为单位前去抽签。

抽到相同两个图案的国家为正反两队,进行辩论。

中国这边是安桥去抽的签,图案是一只黑白色的小猫,过了一会儿来自缅甸的朋友举起了手,图片也是一只黑白色的。

虎金源和钟梓辛见状相视一笑挑了挑眉,悄悄嘀咕道:“简直soeasy啊!”

缅甸作为不发达国家,虽然和中国山水相连,更是和西南很多小城市相接,但缅甸的国情和中国相比却依旧是地下天上。

缅甸的经济,教育都比较落后,跟中国基本差了二三十年。

这场辩论几乎没有什么悬念。

虎金源都觉得有些无聊了,在中场休息的时候偷偷跟钟梓辛抱怨:“我还以为今天的辩论会很紧张刺激。白做了这么多思想准备,亏的奶奶还给咱们煮了鱼汤补脑。”

这鱼汤是今天一大早上去老太太的小房子里喝的。

昨天他们告诉老太太今天要在剑桥大学进行辩论活动,可能要晚些时间再过来陪他们。

爷爷奶奶不懂什么是辩论,以为就是考试。非得说考试前要喝些鱼汤能补脑子变聪明,一大早就起来给他们熬了汤,让他们去喝。

他们三个都拗不过老太太,只能起了个大早,赶在活动开始前先去老太太家喝了碗鱼汤。

在异国他乡能喝一口地道的中国鱼汤,也算是值了。

更别说这鱼汤是真好喝,虎金源一人就喝了两大碗。

他偷偷摸了摸鼓起来的小肚子,嘿嘿笑了。

“同学。”

正当他摊在椅子上,跟钟梓辛插科打混回味着早上的鱼汤时,突然听到旁边有人喊他。

钟梓辛一扭头就看到他前两天联系过的那个拿鼻孔看人的副导演。

“同学你们过来一下。”那副导演朝他招招手,脸上已然没有了那天傲不拉叽的模样,他示意他们出去说话。

虎金源和钟梓辛对视了一眼:“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对拍爷爷奶奶的纪录片又有兴趣了?”

话是这么说,但两人心里谁也不信。

之前听他们说这个故事时,他表现出来的态度已经是明明白白的,没兴趣了。恐怕连故事都没有听着几句,又哪里会突然变卦。

两人觉得奇怪就叫上了安桥一起,跟着那个副导演走了出去。

副导演神神秘秘,把他们三个叫出来之后,也不说话,就领着他们往不知道什么地方走去。

虎金源性子急忍不住问道:“导演,你叫我们出来什么事儿啊?是不是我们上次跟您说的那个纪录片,你又感兴趣了?您这是往哪儿走呢?不然咱就站在这里说吧!”

“你还别嫌烦,你们真是走了好运了!”那副导演撇了他一眼说道:“有话跟你们说的不是我,对你们那个纪录片拍摄感兴趣的也不是我,是另有其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还有点酸。仿佛是在悔恨自己当时怎么没再认真听听这俩学生说的那个故事。

正说着他将三人领进了一间小会议室。

虎金源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想开口问他到底要干嘛,就看到会议室里坐着一个不算陌生的身影。

这段时间的拍摄让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人是谁。

“多耳夫导演?”

虎金源儿惊讶的挑了下眉。他跟钟梓辛面面相觑,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前两天才决定了不能让多耳夫拍,今天就被多尔夫给叫了过来。

还真是好的不灵坏的。

两个人悄悄拽了一下安桥的衣袖,挤眉弄眼的问她怎么办。

“你出去吧,把会议室的门关。”多尔夫朝那个副导演说一句,然后起身朝着他们三人走了。

副导演有些不情愿的看了眼他们,然后转头关门离去。

“多尔夫导演……”虎金源有点不可置信的问题:“难道对那个纪录片拍摄感兴趣的是您?”

虎金源没想到,只是一个普通的故事竟然就能吸引到多尔夫这个目前已经是总导演的著名人士的兴趣。

哪怕之前他们已经确定不能用多尔夫,可现在看到知名人士被自己吸引,虎鲸源还是有一种仿佛在做梦的不真实感。

安桥倒是觉得正常。

多耳夫的鼻子本来就比狗还灵,什么样的纪录片能火,什么样的纪录片值得拍,他一闻就能判断出来。

只是没有想到这是什么狗屎的缘分,竟然这么凑巧的让他知道了这个故事。

“能不能做成纪录片还是另一回事,不过感兴趣确实是有些。之前你们跟哈卢说的那个故事就再跟我讲一遍。”多耳夫也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哈卢就是那个副导演,他之前听的时候就没怎么放在心上,会跟多耳夫提这个事情,还是一时偶然当作笑话说出来,谁知道多耳夫竟然起了兴趣让他详说,他就随便听了那几句,哪能详说的出来,所以才赶紧把这三个学生给叫了过来。

说故事没有问题,问题是真的要说给多尔夫听么?

胡金源和钟梓辛有些迟疑,两人都没有出声。

他俩把目光投向安桥。

多尔夫见状觉得有些意思,这三个人当中,安桥是个女生,年龄又显然是最小的,却没想到竟然是那个拿主意的。

他也把目光投向了安桥,等待着这个女生的回答。

安桥没有跟他讲那个故事,反而问他了一个问题:“如果这个故事真的引起了你的兴趣,您要亲自来拍这部纪录片么?”

从他这话的语气里,多尔夫听出了几分意思。

这个小姑娘明显是不愿意让她来拍摄纪录片的。

这倒是有意思了,他身为总导演,身份摆在那里,普通人自然是求着想让他亲自来拍,可这个小姑娘反而想拒绝。

多耳夫看了她一眼说:“拍不拍我还不能确定,但我可以承认的是,这个故事确实多少有点引起了我的兴趣。哈卢,跟我说的并不完整,我想从你们嘴里听到完整的故事经过。如果方便的话,让我亲自见一见那两位老人就更好了,这能让我更直观的判断出这部纪录片是否有存在的价值。”

听他这么说,安桥的心咯噔跳了一下,他几乎是想都没想的就开了口:“对不起多耳夫导演,但我们并不想让您来拍摄这部纪录片。”

果然。

猜测得到了应征,多尔夫有点不太开心,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一个大导演竟然会被一个学生给的拒绝了。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女生,还对她十分的有印象。这正是之前他让摄影师专门去跟拍的人。

“你为什么不想让我来拍?”多耳夫问她。

“你们应该知道我是这次国际文化交流纪录片的总导演吧?可能你们对纪录片这个圈子还不太了解,我在BBC干了七八年的纪录片导演,小奖无数,国际性大奖也是获得过三四个,我……”

“抱歉。”安桥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正是因为知道您的影响力,并且拜读过您的作品,我才觉得这个纪录片的拍摄不适合有您来进行。”

“你看过我的作品?”

“是的,您所有作品我都看过。”

安桥当他助理的那一年,做的第1件事就是看完了他所有的作品。

多尔夫闻言也笑了:“能看完我所有的作品,你确定你不是我的粉丝?”

“……”安桥没搭话,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安桥看多耳夫的作品,心里确实有升起那么几丝丝的敬佩之意。

可是随着他深入了解多耳夫的拍摄过程之后,这种敬佩之意便渐渐被不能认同所代替。

他们媒体工作者的职责是要为事实发生,但安桥实在是不能认同为事实发生的前提,竟然是要冷眼旁观,是要泯灭善良。

多耳夫见她表情郑重,便也敛去了笑脸,用严肃的语气问她:“既然你看过所有的作品,就应该明白我的作品质量有多高,即便这样你还要拒绝我,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理由吗?”

多尔夫无疑是自信的,因为他的作品担得起这样的自信。

安桥沉默了一下回答道:“您的才华和拍摄纪录片的天赋都是不可否定的。”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拍?”

“我不认同您的拍摄理念。”她顿了顿还是说道:“我认为媒体传播是反映社会现象的镜面,是为人民发声的传声筒,是找出事情真相的放大镜。

我们拍摄影片,撰写文章也好,都是为了揭露现实,是为了警醒他人,是为了帮助他人的。

我们要给人民以真相,但是我们不能为了真相不择手段,我们展现真相是为了保护人民。可如果展现真相的代价是要伤害一些人,那我不能认同。”

安桥的这段话说完,会议室的气氛陡然凝固了起来。

多耳夫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半晌他却突然鼓起了掌。

“好,说得好!”多耳夫哈哈大笑:“看来你不但看过我所有的作品,还了解过我的拍摄过程。你说的很对,我确实是这样的人。”

他对于安桥的评价毫不生气,甚至还有些沾沾自喜的感觉,仿佛刚刚安桥的那段话是在夸他一样。

多尔夫就是这样一个不在乎别人评价的人。

他能在那些铺天盖地的□□中,依然坚持本心我行我素,坚定不移地继续拍着纪录片,足以看出他的心理防线有多么坚不可摧。

话已至此,安桥也没有什么能再对多尔夫说的了。

“很抱歉。”

她朝虎金源钟梓辛示意了一下,三人转身准备离开,却再次被多耳夫叫住。

“等一下。”

安桥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虽然你不想让我负责这部纪录片的拍摄,但是给我讲个故事总是可以的吧。我确实对那时的中国劳工和这两个老人的故事十分感兴趣。如果他们真的有拍摄成纪录片的价值的话,我愿意将这个故事推荐给其他导演。”

安桥心动了,多耳夫的拍摄手段虽然让人不舒服,但是他的人品还行,手中的资源也十分丰富,和他相识的纪录片导演有不少,其中有些在业内也是十分有威望的。

如果能得到高尔夫的推荐,对于纪录片的产生显然是有利的。

“好。”安桥答应了他。

她跟多耳夫讲起了关于老太太和小老头,还有一战时期那14万中国劳工的故事。

故事果然吸引了多耳夫,或者说这正是他在苦苦寻觅着的故事。

那些被历史掩盖了的真相,那些刻死异国,在后世没能留下任何姓名的英雄,那些已经年纪过百白发苍苍,很可能是最后一位我们能见到的,还在世的一战华工。

多耳夫的眼睛发亮。

听着安桥的叙述,他不停的用电脑收集资料,来证实她话中的真实性。

当这些所有的故事,被加以佐证。多耳夫感觉自己沸腾了,心中好像有一团烈火正在燃烧。

“这样的故事应该被拍成纪录片!”多耳夫激动的开口:“这正是我在苦苦寻觅的故事!”

他盯着安桥的眼睛,目光炯炯有神:“相信我同学,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再也没有人能把这部纪录片以最好的形式拍出来。”

安桥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你……”

“先别急着拒绝我。”多尔夫服打断了她的话。

他能取得成功,靠的从来就不是坐以待毙,而是主动出击。只要是多耳夫想拍的东西,还没有他拍不了的。

他对安桥说:“拍摄这部纪录片,不仅是为了两位老人,也是为了中国和中国的那14万劳工,这是对历史的尊重,对真相的尊重。我想除了你们最最想看到这部纪录片问世的应该是那两位老人吧,和那些跟他们一样的一战劳工。给我一个机会。”

多耳夫看着安桥的眼睛,满脸热忱:“让我见一面他们,跟他们聊两句。”

“他们只是两个老人。”安桥下意识的拒绝:“你挖掘故事的手段,他们承受不了。”

“你错了。我不是挖掘故事,我是在寻找真相!将真相说出来,这不正是那两个老人想要做的么!”

两人的目光对峙,气氛有些凝重,仿佛空气中有噼里啪啦的火光作响。

半晌,多耳夫退了一步。

“我就只是想去见见她们,听她们亲口讲讲那些故事。”多耳夫说:“就我一个人去不带任何的设备,如果你们觉得我说了不该说的话,就立马把我赶出去怎么样。并且我答应你们,如果你们真的觉得我不行,那我会给你们推荐一个最棒的导演。”

安桥没说话。

虎金源和钟梓辛却有些动摇了,他们小声跟安桥嘀咕:“要不然就让他试试?”

最终多耳夫还是说动了他们。

第二轮辩论活动拍摄结束之后,多耳夫便死皮赖脸地跟着三人一起去了爷爷奶奶的小房子。

“他们就是住在这里吗?他们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他们当时为什么没有回中国?他们现在的生活是怎么维持的?……”

多尔夫一路上嘴巴就没有停过,仿佛有无数个问题像机关枪一样不停的往外发射。

穿过大街小巷的青砖绿瓦,走到巷子最深处,跟着那只慵懒的白猫,西拐八转的走进了那破落的拐角。

老太太躺在摇椅上,半眯着眼睛,阳光打在她花白的头发上,闪烁着耀眼的银光。

“奶奶。”虎金源叫了她一声。

老太太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哎呀回来啦!”看到是三个孩子,她脸上立马露出了笑容,咧着嘴站了起来:“快进屋去,考试考得怎么样啊。”

小老头听了声音,拄着拐棍儿颤颤巍巍地走到屋门口倚着门问:“是不是孩子们回来啦?”

“是回来啦,你又出来干嘛?快进屋里等着去。”

老太太忙忙呼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三个孩子旁边还有个生人。

“那位是谁呀?”

“奶奶,他是BBC拍纪录片的导演,还记得之前我们跟您说的吗?要把咱们中国劳工的故事拍成纪录片,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些英雄!”虎金源说道。

老太太一怔,有点儿不知所措的搓了搓手,紧张兮兮的说:“你们这群孩子那怎么不早说,赶紧请他进屋呀!”

她想上去去握住多耳夫的手感谢他,可低头一看自己那双粗糙黑瘦的手,她就又赶紧给收了回去。

自己这么一个老的不行的老太太,连句英文都不会说,就这么凑上去要是让人家嫌弃了就不好了。

“两个老人不会说英语吗?”多耳夫为眼前的这一切搞得有些愣住了,他来之前想了很多问题,却没有想到这两个老人竟然连英语都不会说。

他觉得有些好笑。

安桥怕他拿尖锐的问题刺激到老人。可怎么不想想,两个老人根本听不懂英语,他就算问了再尖锐的问题,又能怎么样。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吧。

饶是多耳夫这般铁石心肠的人,一时间都有些感慨万千。

想想如果是他年过半百之后,自己独自一人孤苦伶仃的在异国他乡生活,又会是怎么样的光景呢?

更别提这两位老人还经历了一战,经历了疾病,还经历了生离死别,白发人送黑发人。

一战已经过去了93年,小老头13岁那年坐船去的欧洲参加的一战,现在也都已经107岁了。

他很有可能会是一战那14万中国劳工中还活着的最后一个人。

多尔夫叹了口气,朝安桥说道:“要麻烦你充当一下翻译。我想听更多关于那个时候的故事。”

安桥一滞,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多耳夫和两位老人之间根本就语言不通。

她一直绷紧着的心,瞬间就松了下来。

“好。你问吧。”

他本以为终于有机会可以发问多耳夫肯定会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的炮轰。

可没想到真正站在两个老人家面前多耳夫却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对安桥说:“我不是记者,我只是个导演,纪录片的导演是一个聆听者,只有去听才能找到我想要的东西。”

安桥没有想到会从他的嘴里听到这么一个答案,她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可不像是那个不择手段的多耳夫会说出的话。

许是安桥脸上的表情太过于明显,多尔夫笑了一下问道:“怎么不觉得我是会说出这些话的人?”

安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小姑娘你觉得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吗?我只是个导演,我不会做杀人放火之事,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我唯一的武器就是我的脑子,但它的存在仅仅只是为了让我拍摄出最好的作品,让世界上所有人都能看到真相的作品。”

多耳夫其实是有些郁闷,他承认自己的作品有一些展现出了人性之恶和一些不太美好的东西。但也并没有到让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对他防范到这种地步的程度吧。

“您的确不是十恶不赦的人,但您总是剑走偏锋,做一些极端的事情来达到您想要的目的,这不也正是你被观众诟病的原因吗?”

“极端?不,你错了。我找的从不是大悲大喜,大善大恶,我找的仅仅只是一个真相,一个能还原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的真相,这才是我拍纪录片的真谛和价值。你看我只是拍摄事实,而你们把这两位老人的事情拍摄成纪录片为的是什么,为的是揭露事实,你们想还原那段历史的真相,既然如此,你还怕什么呢?”

安桥被说得无言以。

她想说多耳夫拍摄偷渡者纪录片的极端拍摄和狠心作为,可突然又意识到,这个时候的多耳夫根本还没有拍摄那部纪录片,那是在多年之后才完成的作品。

安桥看向了眼前这个还算年轻的男人。

他跟自己记忆中的多耳夫的确有些不一样。

他的眉眼之间少了一些烦躁,眉头也不像以前那样紧紧的皱了。

他还会开一些小玩笑,仿佛身上没有什么东西能摧毁他坚强的心房。

这样的多耳夫跟多年以后他遇到那个多尔夫确实不一样。

安桥不知怎么的,心中一动,原本还坚定不移地拒绝,开始有些动摇。

她迟疑了一下说道:“如果您坚持要拍摄这部纪录片,我也并没有拒绝的权利,但涉及到爷爷奶奶的部分,请您允许我来做拍摄中的翻译。”

多尔夫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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