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1 / 2)
路修远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幸运过。
他和沈十安的学生证是同一批盖上钢印, 照片上的痕迹恰好能够对得上;救援队的队长似乎十分着急撤离,竟然没有进一步核实他的身份;李教授和他不在同一批被护送前往直升机的队伍中,因此并没有看到他……
他将卫衣帽子套在头上,拉链拉到最高处,跟着最后一批被救援者走向离开湖心岛的木桥。
他该感谢被留下来的那五千多名学生,他们的不满和质疑震耳欲聋,因此些微几道认出他的呼喊声如同滚入沸水中的盐粒,转瞬湮没无踪;
他更该感谢救援队队长雷厉风行的铁血作风,在铺天盖地的质疑声中拔/出手/枪当空开了三枪,等到滚滚声浪迅速安静下来之后,一字一句道:“收好物资, 注意安全, 等待下一波救援。”
路修远掩在领口下的唇角微微露出一丝嘲讽:他早就猜到了, 这种因为金钱和权势而产生的肮脏交易, 救援队怎么可能将为什么只带“沈十安”一个人的原因解释给其他人听呢。
他听到了别人没有听到的谈话,窥见了别人没有窥见的真相, 并在机会转瞬即逝的刹那紧紧抓住了它。
这其中如果有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 那他都只能留在这里等死。但是没有,没有任何差错,一切比他热切祈祷的还要完美,顺利得不可思议。
路修远觉得这是天意。是老天希望他活下去。
因此当直升机早已飞出H市范围,李教授才在救援人员“沈先生”的称呼中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时, 路修远迎着他震惊、失望、矛盾的目光对视回去, 将脊背缓缓挺得笔直。
他没有做错。救援队那么急着撤退, 就算他不顶替沈十安的身份,他们也不会冒着那么大风险再去小区里救人的。
沈十安正安全的待在家里,有水有粮,还有保镖贴身保护,相比较其他人他已经多出太多优势了,既然无论跟不跟救援队一起走他都没有生命危险,那为什么不能把这个多出来的生存机会让给自己呢?
如果是别人身处于他的位置,遇到了和他一样的情况,也只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
飞机已经开出这么远了,就算救援队此时发现他不是沈十安,也绝对不可能折返回去救人的。教授,我也是您的学生,我的命也是命,您真的要为了一份毫无价值的真相,选择在此时拆穿我的谎言吗?
他赌赢了。李教授沉默半晌,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视线垂下去,再也不肯看他一眼。
路修远并不介意,他将目光转向机窗外面,火柴盒般大小的建筑群飞速后退,落日的余辉热烈而壮观。
他不是特别担心飞机降落后会见到沈十安的家人。救援队队长跟副校长说过,飞机会带着科研人员前往最近的军/事基地,而基地内已经准备好了专门的实验器材。那位顾先生远在京城,怎么也不可能在病毒爆发后的第三天,穿过大半个华国来到基地的。
就算再之后发现了他的身份是假的,能怎么样,好不容易把他救出来了,为了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再杀了他吗?他心甘情愿承担这份风险。
只要顺利抵达基地,他就能活下去了。路修远望着窗外熊熊烈火般的绚丽晚霞心想。
他只是想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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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架直升机从H市撤离时,沈十安也已经和二十多名幸存者一起,将图书馆二楼彻底清理了出来。
那十四名身上有伤口的幸存者因为伤口始终没有发生变异,证明了并非是丧尸所伤,由其他人解开束缚恢复了自由。而那名被丧尸咬伤的男子,则早在五个小时之前就转变成了丧尸,被眼镜男子捅穿了大脑。
至此,图书馆内的幸存者一共还剩下五十四名,其中十九名女性,三十五名男性,除了沈十安是带着孩子的,还有一位三十来岁的母亲也带了一个孩子,比沈寻大不少,看起来应该有七八岁的样子。
总共五十四名幸存者,其中选择和沈十安一起前往二楼清理丧尸的只有二十三人,除去两个孩子,另外二十八个人都因为各种原因拒绝参与清理行动。
二楼的丧尸明显比一楼多得多,但依靠速度、反应力优势以及彼此间的配合,二十四名幸存者成功将所有丧尸解决掉,并且没有任何人受伤。
合力将丧尸尸体从二楼窗户全部扔下去之后,沈十安抱着小孩儿来到二楼卫生间,终于找到机会清理一下自己。他在客机坠毁造成的爆炸中被落了厚厚一层水泥渣子和各种灰烬,之后挪动书架、解决丧尸又出了一身汗,所以这时候不仅从头到脚都是脏兮兮的,身上还黏答答腻得难受。
依照沈十安的洁癖,恨不得立刻进入空间里好好泡个澡,从头到脚仔细搓洗一遍再换上干净干燥的衣服,但眼下显然不具备这个条件,只能借着背包的遮掩从空间里取出一条毛巾,就着自来水浸湿后将能擦的地方都擦一遍。最后实在忍不住,还是简单冲了遍头发。
沈寻坐在洗手台上晃着小腿,他是爆炸过后才从空间里出来的,又有沈十安一路护着,身上倒是干净得很,还带着股沐浴露的奶香味。
正盯着沈十安擦头发呢,门外走进来一个人,鼻子上架着副眼镜,是之前话挺多那个。
“真是可爱的孩子,”眼镜男子夸了沈寻一句,然后笑着对沈十安伸出手:“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张,名叫张泽。不知这位先生贵姓?”
沈十安将毛巾拧干后折叠整齐,放进背包侧边的口袋里,闻言道:“沈。”言简意赅神色冷漠,并不去握他的手。
眼镜男子似乎并不介意,坦然自若地将手收了回去,洗了把脸后走出卫生间,临走前甚至还跟沈十安打了个招呼:“那么我先出去了,沈先生带着孩子孰为不易,假如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告诉我。”
他前脚刚走,后脚沈寻就冲着他的背影龇牙,对沈十安道:“我不喜欢他。”
沈十安在小孩儿头上揉了揉,神色再不见片刻之前的冷漠:“我也不喜欢他。”
并不是说这位自称张泽的男子跟他之间有什么过节,而是对方太温和了。无论是面对其他幸存者时的态度和语气,还是主动过来介绍自己姓名的行为,都实在善于交际到过了头。
如果是病毒爆发之前,这样的人肯定是长袖善舞非常受欢迎,沈十安也不会对他产生任何质疑,但在目前危机四伏、生存现状每况愈下的情况下,任何毫无缘由的善意,他都必须生出防备和警惕。
他不确定张泽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或者是不是在打着什么主意,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对方不主动招惹,他不介意在图书馆避难的这段时间内与对方和平相处。
沈十安刚说完没多久,小孩儿肚子里就传出来一阵“咕噜”“咕噜”极为响亮的空响声。墨玉似的眼睛里忍不住浮出笑意:“饿了?”
沈寻立刻点头。
也是,从早晨离家前吃过的那顿饭之后,小孩儿这一整天只在商场搜集物资时吃了些甜点和雪糕,以沈寻的饭量,早就应该饿了,却一直忍着没跟自己说。
沈十安有些心疼,从背包里取出一根真空包装的鸭腿递给他:“先垫垫肚子。”正好有其他人走进卫生间,便将靠在洗手台上的刺棍插/入拉链口抵到背包最底部,然后背起包抱着小孩儿走了出去。
一楼距离丧尸太近,所以二楼被清理干净后大多数幸存者都转移上来,沈十安抱着小孩儿走出洗手间时,能明显感觉到有不少视线集中到了小孩儿手里的鸭腿上。
“沈先生,”张泽站在栏杆边喊了一声,身边围了一圈人,和他一样都是之前参与到清理行动中的幸存者:“你要过来加入我们吗?”
市图书馆是中间被挖空了一个圆柱体的六棱柱结构,圆柱体的体积不算小,底面积约为六棱柱底面积的一半,以和落地窗相同材质的军用级防弹玻璃包围起来,中间培育了各种花草植物,不管从图书馆哪一层往下看,都能看见一片蓬勃生长色彩缤纷的美丽花园,有专门人员进行维护,四季花开不败,是图书馆内最有名的景观之一。
而张泽等人现在站的地方,左手边穿过一道门禁是二楼图书区,右手边就是圆柱体的玻璃墙,有爬山虎等藤本植物顺着墙壁攀岩上来,鲜活嫩绿十分可爱。
沈十安顿了顿,抱着孩子走过去。不用他发问,张泽主动解释道:“我们正在商量该如何分配从图书馆里搜集到的物资。”
撇开此时包围在图书馆外面的丧尸大军不谈,图书馆的的确确是个可以暂时性充当避难所的好地方,不仅足够严固可以有效防止丧尸闯进来,而且有备用的电力系统,饮水资源充足,每层楼上还有一台烧水机可以接开水。比之大多数地方不知优越了多少倍。
而张泽口中的物资,则是专门针对可以补充热量的食物而言。图书馆的一楼和二楼各有两台自动售货机,一台售卖零食一台售卖饮料。总共四台售货机,加上从储物柜和每层员工室里搜集到的东西,加在一起也不算少,但对于五十四个幸存者来说,肯定也不会有多充裕。
目前众人就到底该如何分配这些物资意见不一,留守在一楼的幸存者希望可以平分,但参与了二楼清理行动的肯定不愿意:凭什么我冒着危险打丧尸,好处还得带着你一起沾光?
沈十安站在人群边缘处听了一会儿,没有出声。张泽依旧神色温和,耐心而细致地听取每一个人的意见。这边还没讨论出结果,一楼忽然传来一阵玻璃被砸碎的声音,随即便是好几声怒吼:“你们想干嘛?你他/妈还要不要脸,打丧尸的时候缩在底下当乌龟,抢吃的倒比谁都积极,老子辛辛苦苦卖命可不是为了让你们吃好喝好活得安逸,今天只要有我在,一包辣条你们也抢不走!”
沈十安和众人对视一眼,同时顺着楼梯往下走,走到一楼大厅,就发现售卖零食的机子被人砸开了,碎玻璃散落一地,旁边好几个人拉扯不休。
其中一个看见了张泽,立刻道:“张哥,这三个人想从售卖机里偷东西!”
砸了机子想拿零食的一共有三个人,一个沈十安挺熟,正是想要提前关门不让后来者进入、被沈十安阻拦后心怀不忿、又借着伤口事由想把受伤者全赶出去的椭圆脸,姓方。
另外两个人是一对中年夫妻,大概四十岁左右,好像是姓黄。而这三个人,都是拒绝参与清理行动选择留守一楼的。
黄夫人听见这话立刻不乐意了,一双精心保养的手上留着半寸长的指甲,抬手就要往拦住她的人脸上挠:“偷你娘的偷!这售货机是你家的?是你花钱置办的?又不是你家东西,我饿了想拿两包怎么了,胡胡咧咧嚎你\妈的丧!”
拦她的人是清理活动参与者之一,长得不算魁梧,但显然比黄夫人强壮得多,要是搁病毒爆发之前遇到这种情况,没准会因为好男不跟女斗或者不想惹上麻烦而稍微退让,但这种明天能不能活下去都不一定的时候,谁会惯着她,本来就被丧尸围堵堵出了一肚子火呢,直接攥着她的手臂往后狠狠一推,黄夫人脚下不稳跌倒在地,立刻就被满地的碎玻璃扎出血来,尖叫声直刺耳膜。
黄先生又惊又怒,颤着手指头破口大骂:“卧槽泥马勒戈壁!你以为丧尸来了就没有王法了吗?等救援队把咱们救出去,老子绝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就等着倾家荡产吧你!”
这一次另一位脾气更加暴躁的参与者直接飞起一脚,把黄先生踹倒在地躺在黄夫人旁边,两人一块儿开始尖叫:“杀人啦,杀人啦,这群土匪流氓仗着人多势众杀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