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1 / 2)
电话铃声响起时沈十安猛地一惊, 立刻睁开了眼睛。探身拿过手机才发现是闹钟, 一边关掉铃声,一边在身旁暖乎乎的小团子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说了多少次, 不要乱动我手机里的东西。”
沈寻的拼音学得差不多了, 整本菜谱大全都念了个遍。为了让他学以致用,沈十安开始教他用手机的拼音输入法打字,跟QQ机器人聊天。
没想到这狗崽子字不好好打,倒是对琢磨手机产生了莫大的兴趣,每每趁他不注意把手机偷过去折腾, 混乱了来电铃声和闹钟铃声还是小问题, 前天竟然给班群里的一位男同学发了“喜欢你”三个字外加一连串乱码,要不是那天正好是愚人节,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小孩儿屁股受袭,迷迷糊糊伸手揉了两下,下意识往沈十安怀里钻:“安安……”叫完之后吧唧吧唧嘴,又睡着了。
沈十安拿开他抱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轻手轻脚下了床。走进卫生间掩上门开了灯,站在洗手池边弯下腰往脸上泼了两把冷水。
他昨晚睡得不是特别好,后半夜一直陷于某个冗长而混乱的梦境之中, 被梦境里光怪陆离的画面来回拉扯, 睡不熟又醒不了, 整个人疲惫至极, 这才没能延续往日的生物钟, 在闹钟铃声响起之前醒过来。
镜子里的青年双手撑在洗手台上, 黑发被冷水打湿,凌乱贴在额头上,水珠顺着浓密的睫毛渐次滚落,划过高挺的鼻梁和受冷水刺激越发红艳的嘴唇,最后沿着下颌滚入领口中消失不见。
他隐约记得梦里发生了什么非常不好的事情,但每每次尝试去回忆时,却又像是隔着一层厚厚雾障,无论怎么努力都想不起任何细节。
沈十安盯着镜子里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看了会儿,长呼一口气,反手将湿发全部撸上去,露出光洁如玉的额头。想不起来就算了,总归他有空间在身又有功法护体,就算梦境当真预示着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下楼围绕小区跑了两圈,拎着早餐回来时云飞扬已经醒了,趿拉着拖鞋哈欠连天:“我的娘诶,好好的非得提前半小时到校开早会,有这时间给我们补觉多好啊,睡眠不足哪儿来的抵抗力。”
他跟沈十安今天上午都是满课,前两节还是一起上的,按照H大的课程时间,第一节课从八点半开始,但受最近感染范围越来越大的流感病毒影响,学校要求每个专业都要在课前半小时抵达,由各班辅导员组织召开预防提醒大会。
沈寻也醒了,毛茸茸的头发睡成一团鸟窝,循着香味凑到沈十安身边,踮脚从他提着的袋子里找吃的。
“学校也是为了安全着想,今年的流感的确和往年不同,持续时间太长,传播范围也太大了,不仅是华国,世界各地都出现了比例极高的感冒病例。我昨天和顾先生通了电话,他说上面对这次流感非常重视,国家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已经发布了三级预警,并且由我们学校的教授牵头,在全国范围内组成了专家小组对流感病毒进行专项研究。别的不怕,就怕是第二次SARS。”沈十安一边说,一边按着沈寻的脑袋将他转了个方向:“先刷牙洗脸,洗漱干净后才能吃。”
云飞扬从他举高了不让小孩儿够的手里接过早餐往餐厅走,咕哝道:“哪有那么严重,都是自己吓唬自己,SARS那会儿可是直接死人的,这场流感开始都快一个半月了吧,你听说过一件死亡案例没有?”病毒难缠是难缠了点,但消退估计也是早晚的事。
沈寻被沈十安按着脑袋推到卫生间门口,依旧坚持不懈将头扭过去盯住早餐袋子:“虾仁小笼包,我的……”
云飞扬听见了,连连点头:“你的你的都是你的。”等小孩儿一进去,立刻从袋子里找到虾仁小笼包捏了两个塞进嘴里:哼,小样儿。
早会八点钟开始,沈十安和云飞扬吃过饭,七点三十准备出门。沈寻再一次抱住沈十安的小腿,要求跟他一起去学校。
每天的“分别之战”几乎已经成了他们俩之间的惯例,往常只要沈十安耐心哄两句,保证回来后做哪几种好吃的,两人就能成功和解。但今天的小孩儿似乎格外固执,不管沈十安怎么哄,紧紧抱住他就是不撒手:“…安安…安安…”
沈十安彻底失去耐心:“叫爸爸也没用。”
沈寻鼓起腮帮子,半晌后像是豁出去了,涨红着脸大喊:“爸爸!”
“……”
沈十安无可奈何,想起后半夜那场模糊混乱又透示不详的梦境,几番思量过后,弯腰将小孩儿抱进主卧:“我可以把你放到空间里去,但你要保证不吵不闹,乖乖等我上完课。”
空间是随身的,沈十安在哪儿它在哪儿。沈寻眼睛一亮,立刻连连点头。
沈十安将小孩儿送入空间,感知到他老老实实待在书房里,转身走出主卧,顺手把门带上了。
云飞扬往他身后看:“哄好了?”
沈十安点点头:“走吧。”
二人刚出门,万锋和范国平也从对面房子里走了出来。范国平脸色不大好,眼圈黑重满面愁容,沈十安问:“范夫人的感冒还没好?”
范国平摇摇头,两道粗眉皱得更紧:“都快一个多星期了,还是咳嗽得厉害。”
“不如你回去看看吧,”沈十安道:“我这边也没什么事,有万先生一个人就够了。”
万锋点头,范国平却不能答应,他从顾先生那里拿的薪酬比同等级保镖高了好几倍,签订雇佣合同的时候就说好了,合同期间无假无休,二十四小时保护沈十安的生命安全。春节期间得了三天假回去过年就已经是雇主大方,因为妻子感冒又要离职,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沈十安道:“你心里牵挂,留在这也是心神不宁,不如回去看一看安下心。坐飞机也快,只要两个小时,如果确定没什么大问题你再回来就是。你放心,顾先生那边我会解释的。”
范国平想了想,下定决心:“她说昨天去医院开了新药,我等等看今天能不能有起色,如果到晚上还是老样子,我连夜赶回去看一趟,争取第二天再赶回来。”定好了解决方案,心中落下一块大石,真心实意对沈十安道:“多谢沈先生体谅。”
沈十安摇摇头:“牵挂家人是人之常情,你太客气了。”
开早会的地点选在了一处暂时闲置的大型阶梯教室,三个班两名辅导员一起开。沈十安和云飞扬赶在七点五十抵达,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其中将近一半都有感冒的迹象,剧烈的咳嗽声此起彼伏,每个都是眼眶通红面色青白,更严重点的脚步虚浮,看起来站都站不稳。
沈十安的心脏略微沉了沉:流感病毒引发的临床症状,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他跟云飞扬找了个靠近走道的位置坐下,班长路修远站在讲台上拍了拍桌子:“临床四班的同学注意一下!院里要更新学籍资料统计志向信息,昨天晚上发消息提醒大家带学生证,都带了吧?麻烦都拿出来,请各位班委负责收一下然后统一交给我。”
沈十安将学生证从书包里拿出来,片刻之后,路修远过来收走,手里还拿了个登记簿:“我们班去附医院值班的值班表排出来了,沈同学你是今晚六点到明天早上四点。”说完也不看他,高抬着下巴走远了。
云飞扬气得磨牙:“妈的,什么德行,这孙子是故意给你穿小鞋呢。”
临床学院的学生从大二开始,都要轮流去附属医院值班。一是见习积累经验,更主要的还是打杂。值班表一般由班委根据学生的具体课程情况安排,其中晚六点到早四点的夜班最不受欢迎,不仅比白班时间长,而且特别熬人,一班值下来第二天整个人都是虚的,所以通常只安排给第二天上午没课的学生。
“你明天上午还有课他是瞎了吗?一个屁大点班长而已,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卧槽。”云飞扬越想越气,暗暗决定:择日不如撞日,套麻袋那事就定在今天了。
沈十安倒没什么反应,“都一样,反正都要值班,晚上人还少一点。”正好用来练习功法,运转一夜比大睡一场还精神。路修远是有意也好无意也罢,说真的,他并没有放在眼里。预计了一下自己的时间安排,掏出手机定了一个五点半的闹钟。
八点整,两位辅导员到齐,早会开始。内容都是之前已经重复过许多遍的,注意保暖,加强锻炼,宿舍里面勤通风勤打扫,保证清洁卫生。
末了又对已经感冒的那批学生道:“但凡有了感冒迹象的,都要及时去附医院就诊取药,觉得撑不住的可以不用上课,回寝室好好休息多喝热水,回头拿着病历单找我补个请假条就行。先说好了啊,的确生了病的,回寝室休息没问题,没生病的要是给我装病跑出去鬼混,被我抓到你就完了。散会。”
沈十安和云飞扬的前两节课一样,都是在北科研楼上解剖课,距离阶梯教室不算近,眼见着快到上课时间,等辅导员宣布散会后都迅速站起来往外走。沿路上沈十安注意到,大部分感冒的同学转向了寝室楼的方向,应该是听循了辅导员的建议回去休息,还有一部分人擤着鼻涕分散在教学楼之间,看来是不愿意因为感冒而耽误学习进程。
解剖课教室位于科研楼二楼最北边,任课老师是医科大的一位副教授,姓李,五十多岁年纪,头发花白戴一副老花眼镜,教学态度极为严谨,并且醉心于人体研究,据说经常为了争夺捐赠者遗体和学校里其他几位教授“大打出手”,最终大多于麻将桌上一决胜负。
教授来得早,早早等在教室门口。见学生里有好几个眼睛通红弓着腰咳个不停的,赶紧拦下来不让进:“嘿,站住!感冒的全都回去,你知不知道你一个喷嚏里带了多少病毒和细菌?万一对器具和标本造成污染怎么办?都走都走,给你们放假,赶紧回去,什么时候感冒好了什么时候再来上我的课。”
原本打算带病上课的学生无可奈何,只能转身往回走。
解剖教室很大,整齐摆放着一张张银白色的金属解剖台,四周的架子上和玻璃柜里全是人体标本,有手有脚还有各种内脏器官,用福尔马林浸泡在大大小小的透明容器里,被明亮到有些刺目的灯光一照,反射出冷冷白光。
第一次走进来的人或许会有些害怕,但已经跟解剖室打过一年多交道的众人早就习以为常,云飞扬更是扫都没扫一眼,直接将视线聚焦在正中央最大的那张解剖台上:“卧槽!今天的大体老师是新鲜的!!”
临床医学院僧多粥少,用于解剖研究的尸体简直比濒危物种还珍贵,根本供不应求,绝大多数学生都只能和不知道在福尔马林里浸泡了多长时间的尸体标本打交道,本科五年间甚至连新鲜尸体的影子都见不到,就算有幸见到了,拿到手的也大多是被仔细研究过许多遍的,连块完整的皮肤都找不到。
而此时解剖台上的尸体明显才过世没几天,连福尔马林都没泡过,从头到脚被完完整整分成数十块,除此之外连道解剖刀的划痕都找不到。难怪教授今天亲自在门口堵人,不许任何有感冒迹象的学生进来了。
有学生忍不住欢呼起来:“教授万岁!教授赛高!!”
教授丝毫不为所动:“赶紧换上衣服戴上手套,给你们五分钟时间,自动分成二十组。”
往常上课时一般每组七八个人,今天因为有部分人感冒没来,有部分人来了又被赶回去了,人数少了将近一半,因此每组三至四个人不等。
沈十安和云飞扬照常站到了一张解剖台前,另外两个组员都是女生,一个是沈十安的同班同学,一个是云飞扬的,相互间打了个招呼后就没怎么说话。
那两人不说话主要是因为沈十安,稍微看上一眼就面红耳赤满脸娇羞,哪好意思主动开口;沈十安是性格使然,在不算熟的人面前习惯性冷漠,而向来话痨的云飞扬则是因为只顾着盯那位大体老师了,教授那句“自由选择解剖区域”还没说完,便一个箭步冲过去,力排众敌抢占先机,从人潮中抱回来一根连着脚的小腿。
将小腿放在小组解剖台上,一边摸一边赞不绝口:“噢,瞧瞧这皮肤多有弹性,瞧瞧这血管多么清楚,瞧瞧这肌肉,层次分明美得像幅画……”
沈十安:“……”
语气太过狂热了兄弟。
腿是云飞扬抢回来的,理所当然由他第一个上手。将解剖刀夹在掌心里双手合十,对着小腿鞠了一躬:“大体老师,请多多指教。”
第一声惨叫骤然响起的时候,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云飞扬浑身一抖,差点把解剖刀割到自己手上。四下环顾一圈和沈十安对视:“咋了,有人干架?”
沈十安还没来得及说话,第二声惨叫紧接着响起,随即是第三声、第四声……
惨叫中还混合着混乱至极的奔跑,撕心裂肺的呼救,以及某种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教室里瞬间躁动起来,众人交头接耳,迷茫无措的脸上陆续浮现出几分对于未知的惊惧不定。
沈十安抽动鼻子嗅了嗅,心脏蓦地往下一沉:血腥气。
他们的教室位于走廊最里面,距离楼梯口最远,就算出了什么事也根本不会有人经过,因此除了一阵高过一阵的混乱声响,对于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根本一无所知。
“安静,大家安静!”教授拍了拍桌子,“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还不等他走到门口,半掩的教室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两道高大身影迅速闪身进来,一边锁门一边厉喝:“快!快把后门也关上!”
沈十安早就浑身紧绷全神戒备,闻言迅速冲到后门的位置将门关起来锁死,转头看向刚刚冲进来的范国平和万锋:“怎么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范国平和万锋的脸色都有些苍白,这份苍白在看见解剖台上凌乱的尸体碎块后忽然加深,像是因此而触发了某种极端可怕的回忆,立刻转开视线。
喉结上下抽动片刻,万锋哑着声音道:“……不能出去,千万不能出去。”
“不能出去?为什么不能出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教室内越发慌乱骚动起来,还没等众人从万锋二人口中获得有关外界的具体信息时,“砰”的一声闷响,一具血肉模糊的人体撞在了教室门上。
科研楼的教室门都是统一制式,分成两部分,下面是金属包’皮的木料材质,上面则是一整块纤尘不染的透明玻璃。因此这个突然撞在门上的人体,映着满室灯光,毫无遗漏的展现在了众人眼中:
来人是个女生,长发梳成两根辫子,穿着一件米白色的毛衣裙。此时,那件清新可爱还绣着卡通小花图案的毛衣裙,早已被鲜血浸透成刺目的暗红色。
那鲜血应该大部分都是她自己的,因为女生脸颊上有一道巨大的创口,右脸的整块皮肉都被撕扯下去,伤口边缘处带着明显的牙印,就好像是被什么动物将整个右脸硬生生咬了下来,露出血淋淋的牙床,和一颗浑浊充血、似乎随时都会从破裂眼眶中掉下来的眼球。
再加上脖子上露出来的一截森森白骨,怎么看都不像是活人。
“啊!!!!!”
尖利的尖叫声瞬间响彻整间教室,众人惊恐之下疯狂后退,转眼间在靠近前门的位置空出来一大片地方。
高昂的尖叫声似乎对门外那具人体产生了什么刺激,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有些迟缓地抬起双手,对着玻璃重重敲击起来:“砰,砰,砰……”
只是普通材质的玻璃在这样持之以恒的敲击之下,很快就出现了几道裂缝。而在辫子女生身后,陆陆续续又出现了几道诡异而僵直地身影。
万锋低低骂了一声,赶紧招呼范国平:“快推几个柜子过来把门抵住!”
沈十安的反应速度比他们还快一点,转身就把一张靠墙而立、用来放置内脏标本的铁柜子往后门推,一边推一边对身后众人发出一道低喝:“别叫了!安静!”
云飞扬也回过神,连同几个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强的男同学分成两股,分别冲过去帮着万锋二人和沈十安一起推。教室里的铁柜子都是专门定做的,又大又沉几乎和天花板等高,以沈十安现在的体质虽然推动起来并不难,但在其他人赶过来帮忙时仍旧下意识减了几分力气。
一张柜子就能将门堵得严严实实,众人不放心又加了一个,两张铁柜子叠加,将门外令人胆寒的捶门声削弱大半,而门内的尖叫声也终于停了下来。
教室里一旦变得安静,周围无处不在的惨叫声、哭喊声、求救声,以及某种含混黏腻令人极度心理不适的嘶吼声,也就越发清晰可闻。
巨大的恐慌席卷而来,有人忍不住哭了起来,却又下意识捂住了嘴巴不敢发出太大动静,刻意阻隔在身体内的哭泣,使得教室内的氛围越发压抑而凝重。
云飞扬咽了咽口水,掌心里全是冷汗:“……刚刚外面那个,是丧尸?”
沈十安从书包里拿出一包湿巾递给万锋和范国平,示意他们擦一擦脸上和手上不知从哪儿沾到的血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两位保镖的心理承受能力远超常人,之前因为事发突然,而且亲眼目睹了某些极为惨烈可怖的场景,这才一时间乱了心神,此时早已恢复镇定。
范国平先开了口:“我跟老万守在二楼跟三楼之间楼梯窗口那里,上课铃响了大概二十多分钟之后,有个学生从楼上走下来,脸色特别难看,嘴唇发紫眼眶通红,一边走一边咳嗽,虚得站都不稳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我就伸手扶了一把,问他有没有事要不要紧。”
说到这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本来都好好的,那个学生还对着我摆了摆手说了声谢谢,哪想到事情突然就不对劲了,他,他也不知道怎么的一下子没了呼吸,也没了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