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9. 平等就是讲同一个道理 上有所好,下必……(1 / 2)
某个城池中, 有人家娶媳妇,大摆酒宴,街坊中的空地上摆了三百来桌。
来吃喜酒的人送上了对新人的祝福以及三文钱红包之后, 对新媳妇赞不绝口。
有女方的亲属拍着新郎官的肩膀:“你走了大运了!我这个侄女不爱钱, 不爱貌, 就爱上了你那颗赤诚的心,一百两的房子也没要,就嫁给了你, 你可要好好对她,不然我们饶不了你。”
另一个女方亲属急忙拉开那人, 笑呵呵地对新郎道:“他喝多了,别听他瞎说,小两口以后好好的过日子, 日子越过越好的。”
男方的亲戚也急忙对女方亲属道:“亲家放心,新娘是好孩子,我家那臭小子以后若是敢欺负了她,惹她哭了, 我们一定打断了那臭小子的腿。”
两家人嘻嘻哈哈地笑, 举起酒杯互相敬酒。
某张宴席上, 一群男方的亲属围在一起聊着这次的酒宴,有人说道:“这三百来桌酒菜啊,没想到老赵真是有钱。”看着宴席上有鱼有肉,好酒好菜,这一张席面可不便宜,只怕要一两百文一桌。
另一个人道:“我问过了,这一桌酒菜是高朋酒楼的大厨师做的,一桌就要三百文, 还没算酒水。”一桌子的人震惊了,三百桌岂不是要九万文!那是九十两银子啊!若是再算上其余的布置开销,这一次喜宴岂不是要花一百两银子?
有人喃喃地道:“想不到老赵这么有钱!”平时看他穿衣打扮也就普通,没想到一百两银子眼睛都没眨一下。
另一个人嗤之以鼻:“老赵每个月的工钱只有两百余文,有个P钱?”他看着左右诧异的众人,低声道:“听说老赵为了这次喜宴借了不少银子……”周围的人缓缓点头,这才合理,老赵怎么看都不像是拿的出一百两银子的人。有人道:“老赵为了一个面子,真是吓得了手啊。”一群人点头,没想到老赵这么有魄力。
另一张酒桌边,一群人嘀嘀咕咕着:“这次酒宴很气派啊,以后我家娶儿媳妇也要摆三百桌。”有人吓了一跳:“你家哪有这么多亲戚!”那人不服:“你以为老赵就有这么多亲戚?这里起码一半人是街坊邻居,请人吃喜酒还怕找不到人吗?”其余人脸上微笑,心里叫苦,老赵这个王八蛋摆了三百桌,他们怎么办?他们家娶儿媳的时候不能比老赵摆的少啊!
几个未出阁的女子不分是男方还是女方的,斯斯文文地坐在同一桌上,左右也都是一些女眷的席面。几个未出阁的女子低声聊了几句,很快就互相认识了,谈话就随便了起来。
有女孩子道:“听说新娘没有要房子,这真是真爱啊,我就做不到,没有房子哪里算有诚心。”
其余女孩子重重点头,与公公婆婆住在一起算什么真爱,轮到自己必须买房子,不然成P个亲。
又是一个女孩道:“听说新郎家给的聘礼只有五十两银子,钱还是借的,以后这日子只怕不好过啊。”一群女孩子用力点头,不论是男方家的还是女方家的都对新娘报以深刻的同情,只要了五十两银子,又没有要房子,成亲后就开始负债,这真是亏到了姥姥家了。
有女孩子提醒道:“姐妹们,不是我吃里扒外,老赵家都是穷人,你们千万别嫁老赵家的,不然苦日子在后头呢。”一群女孩子用力点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一定要看清楚,穷鬼万万不能嫁。
另一张桌子边,男方的直系亲戚聚在一起,明着劝酒说笑,其实低声问着:“老赵,你说真话,你前前后后到底借了多少银钱?”这酒宴,这彩礼钱,谣传之中都有一百五十两了,把老赵全家卖了都没一百五十两银子。
有亲戚压低声音恶狠狠地道:“老赵,我家儿子也快到年纪娶妻了,我借给你的三两银子你无论如何都要在我儿子成亲前还给我,不然休怪我翻脸无情!”
又是一个亲戚低声道:“老赵,你也知道我家情况,我是咬咬牙才借钱与你的,你若是不能在今年年底还我,我小命都保不住啊。”
其余亲戚怒了,一个儿子要成亲,一个小命保不住,就你们的银钱值钱,我的银钱不值钱?要还钱必须先还我的钱!
老赵看着三百桌席面的壮观场面,只觉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风光过,对亲戚在喜宴上就催着还钱的无礼一点点都不介意,乐呵呵地道:“没问题,我一定还钱的。”
另一张席面边,新郎官被小伙伴围着劝酒,有人低声地道:“小赵,你疯了!搞这么铺张,你还得起吗?”另一个人低声道:“为了娶个媳妇欠了一屁股债,以后晚上出来吃宵夜也不成了,每日做三份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值得吗?”有小伙伴只管敬酒,说些恭喜的言语,只觉幸好自己机灵没有借钱给新郎,不然这辈子都不用指望新郎还得起钱。
一个角落中,有几个小伙伴低声算着新郎一家的收入,老赵月入两百余文,小赵略微少些,两百文不到一点点,父子两人加起来总数就在四百文,就这点收入还要照顾一家人吃喝拉撒,若是小赵有了孩子,这养孩子又是一笔开销,这指望老赵小赵还钱真是一辈子都没指望了。有人后悔极了,虽然只借了三百文,但是三百文自己不会吃酒吃肉啊,如今却扔到了水里。
酒酣耳热,一对新人被送入了洞房。几句惯例的恭喜和调笑之后,闹洞房的人离开,红通通的烛光之中只剩下了新婚夫妻。
新郎见四周无人,脸上的笑容立刻没了,随手扯下了新娘头上的红盖头,什么温柔如水,什么相敬如宾,什么郎情妾意,在背负了大笔的负债之后尽数化为了流水。
新郎低声恶狠狠地道:“五十两银子!亏你家敢开这个口!”
新娘同样恶狠狠地看着新郎:“才五十两你都这副嘴脸,你说,你是不是根本不爱我!”
新婚次日,新郎新娘早早地起来见公婆。
老赵夫妻坐在椅子上勉强笑着,看新娘的眼神很是不爽,这是花五十两银子买来的啊!在前朝都能买好几亩地了。
新郎同样不爽,昨日喜宴上小伙伴的言语让他怒了一晚上,他直接逼问老赵:“父亲,你到底借了多少银子?”新郎对父亲摆了三百桌宴席不满到了极点,他家哪有这么多的亲戚?请这么多街坊干什么?一桌酒宴三百文,一张席面只坐了十个人,每个人的红包只是三文钱,三十文钱的收入与三百文钱的支出相比这次喜宴真是亏麻木了。
老赵满不在意:“我儿子成亲,我说什么都要挣个面子。”人生四大喜,“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老赵作为不种地、不远游、没有资格当官的普通打工小百姓,唯一的喜悦就是洞房花烛了,一生只有自己成亲和子女成亲的时候能够欢喜一下,有一个万众瞩目的机会,老赵自己成亲的时候没能风光,如今一定要在儿子成亲的时候弥补回来,这三百桌挣来的面子是他一辈子的体面。
新郎怒了:“九十两银子的体面!我们家还得出来吗?”
老赵指着新娘道:“可以五十两银子买个媳妇,就不能九十两银子买老子的体面了?”
新郎大怒:“五十两银子买个媳妇是为了老赵家传宗接代,是没办法,三百张席面是没办法吗?”这次娶媳妇前前后后花了一百五十两,借了一百三十余两,这要还到什么时候?若是不摆三百桌酒宴,家里只需要借四十余两银子就够了,这是一回事吗?一百三十余两银子的外债,以老赵和小赵的工钱绝对还不出,听说挖矿工钱很高,一个月起步就有四五百文,还包吃包住,难道父子二人为了还债,下半辈子只能去挖矿赚钱了?
新娘也大怒:“别人家的女儿至少要一百两银子的聘礼和一百两银子的房子,我只收了五十两银子的聘礼,你们遇到我是遇到了仙女了,你们竟然还嫌弃了!”
新娘的婆婆大骂:“贱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想到家里花了一百五十两银子才有了一个媳妇,新娘的婆婆无论如何无法平静的面对新娘。
新郎一个耳光打在了新娘的脸上:“贱人,是这么对我爹妈说话的吗?”
新娘捂着脸,成亲第二天竟然就挨了打,这日子怎么过?
数日后,新娘回娘家,扑到爹娘的怀里痛哭失声,细细地说了在老赵家的遭遇,新娘一家立刻怒了:“敢打我女儿!我去衙门告他!”
县令接到状纸,心里立刻就烦躁了,搞什么啊!公婆打儿媳妇,丈夫打妻子,竟然告到了衙门?以为衙门是你家开的?
县令有心怒喝几声把这几个刁民赶走,话到了嘴边,看到衙役们神情严肃,眼神却古怪无比,瞬间惊醒了,改口道:“来人!去将被告抓来!”
一群衙役惋惜极了,若是县令有案件不处理,立马去府衙告发县令,自己搞不好就取代了县令了。
老赵家对打了儿媳妇的事情毫不隐瞒,直接就承认了,老赵道:“这是我赵家花了五十两银子娶的儿媳妇,身为公公婆婆和丈夫打她几下,何错之有?”
围观的百姓同样不满,父母打儿女,公婆打媳妇,老公打老婆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衙门凭什么管?清官难断家务事,难道县令以为可以用法律解释家里的事情了?俗话说女婿是半个儿子,媳妇是半个女儿,公婆打媳妇就如同父母打女儿,难道还打不得了?丈夫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媳妇,凭什么就打不得了?
县令头疼无比,就知道这种案子根本碰不得,只能上报府衙,家庭不睦,如何处理?
太守公孙攒看到了公文之后立马傻眼,他看着一群府衙的官员,诚心诚意地问道:“诸位有何高见?”
一群官员面无人色,用力摇头,只觉这个小小的案子竟然是法律和道德的巨大难题。府衙要面对的不是公婆打媳妇,丈夫打妻子,而是家庭之中的伦理、道德和法律。
公孙攒看看一群手下,唯有去江陵寻了周渝等人。
周渝等人一看案件立马瞠目结舌,案子小到了不值一提,背后的法律和伦理却令人颤抖。
有人建议道:“这案子不如汇报给陛下。”
周渝摇头,意味深长地道:“汇报是必须回报的,但是不能什么都不做。我们是荆州官员,全天下都看着呢。”其余州郡遇到了难题大可以直接层层上报直到中央,若是胡问静的根据地荆州竟然不知道怎么执行胡问静的法律,这岂不是被各地州郡笑掉了大牙?荆州官员必须根据“公平”二字先有一个初步的断案,然后再启奏陛下。
众人缓缓点头。
周渝慢慢地道:“这案子只怕要一层层慢慢分析,我们一个个处理。”
“首先,公婆打媳妇犯法吗?”
沈芊柠为主的文官,周言为主的武将张大了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华夏自古以来提倡孝道,爹娘就是子女的天,棍棒底下出孝子,没有挨过爹娘的打,也见过别人家的爹娘打子女,有谁敢说爹娘打子女犯法的?
以此类推,公婆就是儿媳妇在夫家的爹娘,难道就打不得儿媳妇了?
若是判公婆打儿媳妇犯法就相当于爹娘打子女犯法,太过有违常理,一定惹众怒。
一群官员慌慌张张地翻找法律条文,然后怒了!大楚朝竟然没有一本独立的法律!
周渝悲愤了,胡问静真是山贼头头啊,搞一本法律都不会吗?
众人只能翻看胡问静当官以来的断案范本,依然没有一件类似的案子。
周渝厉声道:“找前朝大缙、曹魏、大汉的律法!”必须老实承认大楚朝还是一个草台班子,除了军队什么都没有,然后谦虚的从前朝的律法中吸收精华去其糟粕。
众人乱翻了许久,依然没有找到公婆打媳妇的相关法律,不知道这是属于提都没有必要提的事情,还是民间已经默认了。
周渝摇头,若是根据民间默认断案,胡问静的家产已经被不知道法律的亲戚分光了。民间默认的东西必须符合朝廷意愿!
她见第一个问题就让无法继续说下去,唯有放弃一个个问题攻克的计划,跳跃到第二个问题:“丈夫打妻子违法吗?”
众人又是一阵翻书,前朝大缙、曹魏、大汉都有妻子打丈夫犯法,丈夫打妻子不犯法的明文法律。
沈芊柠提醒道:“但那是站在妻子是货物,是丈夫的所有物,可以交易、馈赠的角度定的律法。”
周渝等人一齐点头,从公平的角度看,不应该存在女人是货物,或者男人是货物的道理,不论是丈夫打妻子,还是妻子打丈夫都应该算作一个独立的人对另一个独立的人的伤害。
公孙攒对这一点也有相同的看法,夫妻间谁打谁都是错的,但是公婆打媳妇呢?
周渝苦笑道:“按照独立的人的结论推演,这父母打子女都是错的,何况公婆打媳妇?但是这一步太大,只怕百姓无法接受,留待以后吧。”
公孙攒点头,丈夫打妻子有罪已经是天翻地覆的进步了,不知道民间会闹成什么模样,必须悠着点。
“……殴打妻子,杖二十……赔银钱……”公孙攒抛弃一切世俗伦理,以单纯的殴打他人断案,只字未提老赵夫妻二人打儿媳。
出乎意料的是,这判决在民间并没有激起无数人游(行)示(威),怒吼“丈夫打妻子违法有违纲常”等等。
有百姓一脸的早知如此:“就知道那姓赵的家伙要倒了大霉了。”另一个百姓用力点头:“对!也不看看当今皇帝是男是女,真是一个蠢货!”
百姓们丝毫不觉得丈夫打妻子犯法的判决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朝天子一朝臣,同样“一朝天子一朝法”,胡问静牝鸡司晨,朝廷官员中无数女官,这大楚朝的律法偏向女性有什么奇怪的?物伤其类的言语也分不清是褒义还是贬义,反正就是那女人当了皇帝,天下女人都有便宜占了,一人飞升,鸡犬升天了。
有百姓一脸的得意:“老子在陛下当刺史的时候就不打婆娘了。”好些百姓同样点头,百姓眼中的法律、法理、正义、公平相当简单,那就是谁的拳头大就听谁的。张族中有人当了村长,张族的人就能横行霸道,抢水抢地,谁不服就拆了谁家的房子;张族下台,李族的人当了村长,那么就是李族的人横行霸道,谁敢惹李族的人就打得谁不成人样。如今女人当了皇帝当了大官,朝廷肯定偏袒女人,这有什么好怀疑的?
……
荆州丈夫打妻子违法的案子传开,其他州郡之中好些男人目瞪口呆:“朝廷都不问问为什么打媳妇,直接就是打人违法?”
好歹问一下为什么打媳妇,或者为什么挨打,搞清楚黑白再断案啊,直接用“打人违法”断案会不会太粗暴了?
街上,某个女子与男子撞了一下,看都不看,立马大骂:“你竟然敢撞我?”
那男子莫名其妙:“是你没有看路,撞到了我了,我还喊你注意,你都没听到。”
那女子就是不管:“就是你撞我的!”
附近一群女子涌了出来:“我看到了!就是你撞了这位姐妹的!”“渣男!”“快道歉,不然告到官府!”
有路人劝着那男子:“算了,算了,你就道个歉算了,你一个大男人好意思与一个女人斤斤计较吗?”
另一个城池中,一个女子暴打丈夫:“我要吃红烧肉,你为什么做了肉糜?你是不是不长耳朵?要不要我撕下来?”那丈夫吃疼不过,想要还手,那女子大怒:“你敢动我一根毫毛,就等着官府打板子!”
周围的路人中有女子大声的叫好:“姐妹,打得狠一些,不要留情!”有男子长长地叹息,只觉这个世界疯了,还以为男子暴躁女子温柔,没想到这全部都是假象,有温柔的男子也有狂暴的女子。
有男子笼着手,敢怒不敢言,这大楚朝皇帝是女的,官员是女的,所有事情都偏向女的,太没有天理了。
有女子得意地大声道:“自古以来女子受了多少罪?男子欺凌了女子多久?就这么几天,就这么点小事就受不了了?你们可知道我们女子是多么的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