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第 22 章(1 / 2)
“什么窑子?谁要把你送进窑子?”暗处的资深者们心中存疑,白素贞却反应了过来,挥手让伙计放开了这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小丫头。
她生得绝色容貌,但神态举止都十分温婉怡人,教人一见如沐春风,对谁都十分亲切。
看那几个虎视眈眈的伙计,小丫头知道自己跑不出这个院子,又看她形容可亲,不由心头生起一丝希望,就操着一口杭城乡下口音,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小丫头是杭州郊野某一村子的土著。
今年本来就年景不好,地主要租子、神仙索香火、官家逼赋税,闹得四处起饥荒,村庄田地多荒废,道旁白骨露于野,还有许多凡人堕落为吞噬者,时不时袭击残存的活人。
杭州城外也不例外。
大批百姓或者饿死、或者化作粉尘,或被吞噬者吃掉,活下来的成群结队地往有神灵庇佑、富裕繁华的大小城镇里逃——虽然城中同样有重重的香火赋税要交,但人们总是心存希冀,希望能通过做工、或者是别的什么方式在城里躲过灾年,再重返家乡。
“逃荒时我与爹娘失散,被拍花子的抓住,他们要把我像猪、像狗那样,卖进外地窑子。”
“我从窑子里逃出来,一路逃回杭州,想要去找爹妈。拍花子的来抓我,想把我抓回窑子。”
她字字真切,越说越伤心,闻者恻然。
白素贞更是听之动容,心中倍感凄切。她出身农家,这些年虽然在清河坊里不愁吃穿,却也知道小丫头说的都是现下的时事,如今是天下起流离、人间多惨事,听到小丫头流落烟花巷,更情不自禁想起自己的身世。
她叹了口气,蹲下来,用自己干净的手帕一点点擦净了小丫头的脸颊。
这是个年级虽小,饿得面黄肌瘦,但可见五官灵动可爱,一见就是个美人苗子的女孩。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你可知道你父母亲戚在哪里?我可以帮你去找你的父母......”
白素贞话未说完,许宣的声音响起:“娘子,你在和谁和说话?什么找父母?”
“咦,怎么一个个都站在院子里?这陌生小娘子是谁?”许宣看到白素贞和所有伙计都站在院子里,地上还跪着个不认识的、脏兮兮的小丫头,不由奇道。
“官人,你有所不知,这是个可怜孩子。”看许宣到家,白素贞就把事情的经过和女孩口述的经历讲给了他听:“听说那起子可恶的人贩子一路找她到杭城,这孩子迫不得已,只得东躲西藏,无意间逃入保安堂。”
她本以为以许宣之温柔敦厚,必定也心生同情。
谁知许宣听罢,把白素贞拉到一旁,竟皱眉低语:“娘子,空口无凭,都是一面之词,你怎知真和假?她做贼闯入内室倒是真。你如果可怜她,给她几个包子,打发出去就行了。”
“可她说的万一是真的呢?”
“娘子,如果是真的,更应该把她送到官府去。她是杭州本地人,府衙中有名册籍录,找她爹妈更方便。你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你帮她,哪里比得过府衙中人帮她?”
“这......”白素贞犹豫了一下。
许、白正商量如何处理这小丫头时,前院响起个大嗓门,是李捕头的声音:“小乙、弟妹,在家吗?奇怪了,保安堂开着门,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许宣就去了前院:“姐夫,有什么事吗?”
李捕头正带着四个陌生人,站在保安堂前。
四个陌生人,三男一女。两个操着杭州本地口音,打扮落魄的男子。另有一男一女站在他们身后,穿着打扮都不赖,看起来比较体面。
李捕头看见许宣出来,就说:“我是来找人的。有对外地的夫妇丢了女儿,一路寻亲到钱塘县。见他们焦急万分,我就亲自带了人,挨家挨户地问过去。小乙,你看见过一个小丫头没有,高是这么高,十二、三岁的样子,穿得破破烂烂,但长得怪可爱的......”
许宣一听,立刻想起了后院里的那个脏丫头,笑道:“姐夫来得巧,我家中闯进一个偷包子的‘小贼’,与姐夫形容的一般无二。”
那几个陌生男女表情立即兴奋了起来。
李捕头道:“噢?人现在在哪?”
“被伙计们拿在后院。姐夫请。”
看到李捕头身后的陌生男女时,小丫头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扭头就跑。
但现场那么多身强力壮的大人,她能逃到哪去?
她很快就被摁住了,把她的小脸一扳、一认,自称是小丫头父亲的中年男子点点头:“就是她,就是她。”
“我这女儿这里有问题。”另一个自称是女孩母亲的中年妇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时不时要犯癔症,经常逃出家门,还到处对人说我们是拐子。”
“你胡说!你们根本就不是我爹妈!”女孩挣扎不动,激烈大喊:“唔唔唔——”
中年男子眼疾手快地拿一团破布塞住了她的嘴,赔笑道:“我们这就把她带走,打扰各位了。”
“慢来。”
见他们要把女孩儿带走,白素贞不顾许宣的眼色,上前阻拦:“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是她的父母?你们相貌不太像,更何况她一口杭城乡音,为什么你们的官话口音却是外乡的?”
中年妇人解释:“这位夫人,我们是做生意的人家,曾在杭州一带经营。我这孩儿幼时跟我们在杭州居住,也染了一嘴杭州口音。后来她发了癔症,总把小时候的事情记含混,以为自己是杭州人。至于相貌嘛......隔代亲,她长得更像我姥姥。”
白素贞仍是不让开:“但癔症也只是你们说的......口说无凭。钱大夫,你过来,给这女孩儿诊一诊,看看她到底是疯还是真。”
钱大夫就是保安堂里坐堂的大夫。
在许宣、白素贞的两边眼色里,在李捕头等人的视线中,他进退两难,如芒刺背。
因白素贞固执地叫他上前,想起地契上的名字是白素贞的,无奈何,钱大夫只能顶着一干视线,面带为难地给女孩儿看起病。
过了一会,才在女孩的期待目光里,支支吾吾道:“这......这女娃娃似有.....似有癔症之象。”
女孩一下子瞪大了双眼,眼睛里涌出泪珠,绝望而哀求地向白素贞拼命摇头。
白素贞道:“什么叫似有?兹事体大,烦请大夫再诊。”
许宣见钱大夫一脸为难之色,连忙说:“好了好了,素贞,这事就到此为止。外面好像有客人来了,钱大夫,你先出去坐堂吧。”
钱大夫如蒙大赦,一溜烟地跑了。
自称是女孩父母的男子、妇人也松了口气,赔笑道:“那这丫头我们就先带走了。”
白素贞还待不依不饶,李捕头却道:“弟妹,如果你还不放心,那这件事就交给我。我先把这小丫头和这夫妇一起带到府衙去,让县里好好审上一审、查上一查。如果有理有据,就叫他们带女儿回家。如果查出半点不妥,国法天理,保管叫拐卖良民的讨不了好。你看如何?”
那男子、妇人见状立刻道:“我愿意受查!我愿意受查!”
许宣不想白素贞再生事,也柔声道:“是啊,娘子,难道你还信不过姐夫的人品?”
见状白素贞犹豫起来。许宣、李捕头、伙计等人一叠声地劝她,李捕头家世代为捕快,在钱塘县中有名望,一副急公好义的热肠,他跟姐姐更是对她有宽赦的再造之恩。
思前想后,她只得道:“我自然信得过姐夫人品。我一见这小娘子,听她身世实堪怜。望姐夫查真相、洞前因,千万不要叫清白人沦落苦海。”
李捕头道:“弟妹放心,我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