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6(1 / 2)
看似□□无缝的骗术, 终究有其疏漏之处。
仁王雅治即便可以模仿出青学部长手冢国光99%的能力, 从近角抽球、零式削球到手冢领域、手冢魅影, 几乎所有技能他都运用地炉火纯青、假可乱真, 但唯独缺少的零式发球就会成为欺诈术的致命弱点。
被誉为最强发球、对使用者手臂造成极大负担的零式发球, 是仁王雅治无法模仿的存在。
忍足侑士握着球,抬眼看向对面的场地:“你不是手冢国光, 你也永远无法成为他。”
“手冢国光”身影一阵颤抖, 随即白雾弥漫, 雾散后场地中央的仁王雅治弯下腰捂着脸疯狂大笑:“噗哩噗哩!哈哈哈……忍足侑士,我们两个是多么相似的存在啊。”
“都只会模仿别人的招式, 都只能当一个活在正主背后的影子。何其好笑?”
忍足攥紧了手中明黄色的小球, 指尖泛白,脆弱的关节仿佛在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摘下了圆框金属眼镜, 他终于又可以毫无阻挡地好好观察这个世界。
那副眼镜是他五年前配的,其实并没有度数,看上去好像也毫无用处,但只有在镜片的阻隔下, 他那颗在汹涌人潮中总是莫名起伏的心才可以稍微安静下来。
“如果被人直接盯着眼睛看,我可是会害羞的。”
其实并不想频繁搬家,也不喜欢总是转学,明明上一个班级的人还没有全部认熟, 就要转到陌生的班级开始新的生活。
同学总在换,住宅附近的建筑物也各不相同,从北海道山麓上一眼望不到尽头、常年覆盖的皑皑白雪, 到温暖多雨、四季分明的九州冲绳县,他从来都找不到一个可以一直安稳落脚的地方。
影子,模仿者?
忍足侑士会上百种网球技能,从来只会烦恼下一场比赛究竟该用哪一个比较好,他根本不需要特别去研究和开发属于自己的招式。
燕回闪、白龙、赫卡通克瑞斯之守卫、唐怀瑟发球、迈向破灭的圆舞曲……
6-6,冰帝再次扳平比分,比赛进入tie-break(抢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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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王雅治抬手擦汗,顺便锤了锤自己酸痛难耐的手臂:“喂,忍足,看不出来,你这个人还真是意外的顽强啊……”
他看上去毫无压力,笑嘻嘻道“你知道的吧,冰帝就算赢了这一局,比分也只会是2-2平。而单打一,上场的可是我们部长,立海大是一定会赢的。
到时候输得那么难看,你说何必呢?”
立海大网球部部长幸村精市,是日本国中生中Number.1的顶级存在,更被人称为“神之子”,实力堪称恐怖至极。
闻言,向日岳人虽体力告竭,但仍不肯罢休,如同小孩子吵架一般,当即呛声回道:“你胡说什么呢,我们部长也不差!”
仁王摆摆手,略带敷衍性说道:“是是是……迹部声名在外,他当然很厉害,但是比起我们部长还是差上那么一点的。”说着,用手指悄咪咪地比划了一下“一点点”。
“仁王雅治你什么意思?”
“噗哩噗哩!你说我什么意思我就什么意思咯~”
眼看两个人就要隔着球网吵起来,此时还是柳生比吕士站出来平息事态,他拍了拍搭档的肩膀沉声道:“仁王,噤声,专心比赛。”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不跟这个幼稚鬼说话了。”
虽然被柳生提醒,但仁王雅治对以垃圾话挑衅对手这一事情还是乐此不疲,向日岳人性子急躁,三言两语就能被自己气得跳脚,这样未免太没有挑战性。
他看向忍足侑士,挑眉扬声道:“忍足君,我承认你很厉害,但是我们两个之间相互比较也不过是半斤对八两罢了。
用着别人的招数,你是绝对不可能在我手上领先两分,赢下比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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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外,幸村精市见此情形拧眉不语。
柳莲二将自己刚才换下的被汗水浸湿的短袖叠得整整齐齐放入挎包内,脖子上搭着一条吸汗的制冷毛巾,又从包里小心拿出一本薄薄的俳句集。
他找了一个阴凉处,正打算翻开日本“俳圣”松尾芭蕉所著的《野曝纪行》细细赏阅,就听对面的部长淡淡开口道:“莲二。”
柳莲二闻声抬头看去,只觉幸村在炽烈阳光的照耀下,整个人竟白得发光,思及对方自国中开始就不太好的身体,柳莲二皱起眉头有些别扭道:“你不要坐在太阳底下,会很热。”
幸村微微一笑,他的体质一向特殊,很少出汗,喜热畏寒,所以这点太阳他并不放在心上。
幸村看着赛场上活蹦乱跳、被柳生规劝后仍然不知悔改的仁王雅治,轻轻巧巧说道:“莲二,仁王最近看上去有些松懈,他的训练量还要再翻一倍。”
柳莲二飞快掏出笔记本记录一二,末了,他停笔后道:“我也正有此意。”说着,他难得富有情绪化地翻了一个白眼,毫不避讳批评道:“话太多。”
“这也是有活力的象征嘛。”
幸村站起身,稍微舒展了一下自己久坐后略僵硬的身体。
身后,柳莲二皱眉道:“你去热身?仁王不一定会输吧。”
幸村并没有回头,他极其自然地从网球袋里抽出自己的球拍,伸出手指轻柔而珍视地拂过球拍表面,垂目轻轻道:“你没有看见吗?冰帝的忍足侑士……已经觉醒了。”
话至此,作为立海大网球部的部长,幸村精市却并未感到太过恼怒,而是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他的嘴角噙着小小的笑意:“我很久没有和迹部交过手了。”
他微微摊开五指,修长有力,指腹处因常年握球拍而生出了薄薄的一层老茧,将手伸至半空中虚虚握住,仿佛掌控住了不可言说的命运般。
他道:“不过,大概还是我会赢吧。”
字里行间不动声色,却又强大沉静。
这不是自傲,也绝非被过往的赞誉蒙蔽了双眼,而是在客观冷静评估了双方的实力后,他,幸村精市得到了一个理所当然的结果。
柳莲二不由得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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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所过之处,阴影将无所遁形。
“仁王,下次打比赛的时候,记得和你的对手少说一点话。”忍足下意识地抬手推眼镜,却只触碰到一片空气,但他并不尴尬,反而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轻松地笑了起来。
“或许我该感谢你,的确,如果仅仅满足于自身所掌握的庞大模仿技能,止步不前,的确会忘记最初的目标。
但我不是影子,更不会是模仿者。”
“我是太阳。”
忍足侑士将那颗明黄色的小球高高抛起,仁王雅治的视线紧随着球体一同上升,然后猝不及防撞入天际一团艳红色的燃烧火球中。
是那样鲜亮浓烈的颜色,仿佛无穷无尽的生命力都蕴含其中,刹那间的刺激令他的整颗心都纠紧了。
仁王雅治的眼角不自觉沁出点点泪花,一大团模糊光晕在他四周流转,在这一瞬间,他似乎迷失在太阳的绚烂光芒下,找不到任何球体运行的轨迹。
这无疑是一个超高的高吊球,忍足通过巧妙运用视线诱导技巧从而令网球神奇地在对手眼中“消失”。
听到球体“砰”地撞击地面的声音,仁王的心重重地跌落了下去,他如同踩在软绵绵的云絮上,事情发展超出自己的预计所带来的恐惧牢牢地锁定笼罩了他。
他竟有一瞬间的茫然、不知所措。
裁判吹响哨声,宣布本场比赛的最终结果:6-7。
“噗通”一声,仁王雅治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般跪倒在地,他一向是自信、游刃有余的,赛场如同舞台,他就像编剧般精心安排好、引导着每一个角色的命运走向。
而现在,那张总是笑嘻嘻、甚至讨嫌到欠打的脸庞上没了表情,仁王雅治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气势竟令人无端感到害怕。
他大约是愤怒的,□□无缝的欺诈术被人直接戳穿,自己所依仗的网球技能竟然也罕见地棋逢对手,两个人不相上下。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毫无预兆?似乎命运只是在眨眼间,在他不注意的时候便彻底拐了个弯,掀翻了之前他所建立地所有优势。
他甚至还没有品尝到为胜利奋斗的艰辛,就那样轻松地输掉了比赛。
“仁王。”柳生尝试着去扶起自己的搭档,然而后者还是依靠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
仁王雅治在笑,他笑得痛苦万分却又愉悦异常:“不,不……这跟我想的不一样。”
他抬手握住了从球网的另一面,忍足侑士伸来的手——牢牢地抓住:“新招式?”
忍足一手撑着体力耗尽、几乎要瘫软在地的向日岳人,另一手艰难地和对方握手,他“嗯”了一声,简短地承认了。
“太阳碎片。”
闻言,仁王雅治手骤然一松,他后退几步,低着头仿佛在整理情绪,不多时又恢复了他往日吊儿郎当的做派:“噗哩噗哩!我已经看穿了你的招式哦~”
“下次再交手,一定会全数奉还的。”
对此,忍足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他只是点点头:“行,那有缘再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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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后,仁王雅治拖着沉重而疲惫的步伐,整个人都挂在了柳生比吕士身上,开始一步一步往立海大的休息区挪动。
他看见了自己的部长,幸村精市,一个人站在赛场外,抱臂而立,神色不明。副部长真田玄一郎沉默地坐在长椅上,帽檐压得很低很低,嘴唇紧抿,下巴线条冷硬。
休息区十分安静,丸井文太嘴巴里嚼着泡泡糖,手指灵活地操纵游戏柄,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仁王;柳莲二则是十年如同一日地一有空闲时刻就在看书,他最近大概正在沉迷俳句,总之,是仁王不感兴趣的东西。
后知后觉,一股浓重的愧疚感袭上了仁王雅治的心头,对比对面冰帝休息区欢快闹腾、其乐融融的景象,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细小的虫蚁密密麻麻地啃噬着。
酸涩难耐,又痒又疼。
在一片沉默中,还是幸村先开口了,他大约是已经热完了身,常年苍白无血色的脸颊上透着一丝红润。
“仁王,训练翻倍。”
只是短短六个字却无形中帮仁王雅治卸下了道德枷锁,那团凝重的空气再次流动起来,真田直接给了仁王一拳,直锤得对方整个人一个踉跄,随后仁王抱着胸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真是太松懈了!”
明明被真田以“正义铁拳”制裁,仁王雅治却觉得自己整颗心都松快起来,他躲到柳生比吕士身后,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胸膛,探出脑袋半真半假地抱怨道:“疼啊……部长你下手也太重了吧。”
虽然真田是副部长,但大家一般都是以“部长”称呼。
丸井文太放下游戏机,从身旁一袋糖果中准确捏起一枚青绿色包装的,然后三两下就剥开糖纸,顺手扔进了嘴巴里。
他一边大力嚼着软糖,感受果汁夹心在口腔里迸溅的愉快感,另一边口齿不清地嘟囔道:“喔喔……仁王是大笨蛋~输了比赛真难看~”
对此,仁王雅治决定大人有大量地不和丸井文太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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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1:仁王 柳生 6-7 向日忍足,冰帝连追两盘,以2-2强势战平立海大,比赛来至焦点局同时也是决胜局,双方单打1之间的较量——
幸村精市vs迹部景吾。
对于日本整个高中网球界的人来说,天赋出众近妖孽地步的选手数不胜数,他们或如流星一般璀璨夺目但转瞬即逝,或如网坛常青树,稳扎稳打、进军国际赛事,但实力强悍到令所有人震惊叹服的人只有一个。
那就是神之子:幸村精市,他是当之无愧的Number.1,他所率领的立海大被称作“王者之师”,几乎席卷国内大部分网球赛事的冠军。
让人万分遗憾的是,他常年体弱多病,国中时期更是因为患上格林巴利综合征即多发性神经炎而频繁动手术,一年中有大半时间都在医院度过。
造物主似乎格外偏爱幸村精市,既赐予他惊艳绝伦的网球天赋,又亲自用苦难作刻刀仔细雕琢他的灵魂。
与安静秀气的外表截然不同,幸村拥有一颗强大的内心,这令他依靠持之以恒的复健再一次拿起了网球拍,最终从病魔的泥潭中挣脱出来。
凡不能毁灭他的,必使他强大。这正是幸村精市以堪称恐怖的精神力统治网球界的根本原因。
相反,作为他的对手,冰帝网球部部长迹部景吾的人生看上去似乎是一帆风顺。
迹部出身名门、相貌俊朗,从小就接受精英教育,能力卓越,年纪轻轻便拥簇者众多,这个世界上的绝大部分愿望他都能迅速满足,简称万事不愁。
但这份光环太过沉重,“迹部景吾”这个名字所象征的意义远远超过实际存在的意义,它就像一个符号、一个标志牢牢捆绑住他这个人。
他身上的一切都被数字化,所有的行为都要按照最优解去完成,不可以行差踏错,更不可以冲动情绪化。
“他网球打得这么好一定是因为他家很有钱吧,毕竟……冰帝嘛。”
这是最常见的偏见。
当家族荣耀如同寄生藤蔓般啃噬着他的血肉,在他身上越缠越紧、几近窒息时,迹部所选择的却是安静穿好衣服,遮挡掉外界所有窥视的目光,无论善意还是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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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我来说,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亲自观看水仙花小王子的比赛。
以往的他,活跃在报纸专栏的点评里,活跃在冰帝学生的交谈中,通过寥寥几语我渐渐勾勒出一个大致的轮廓。
很厉害,球风霸道,无论是速度、体力、精神等方面都挑不出差错,是一名难得的素质均衡型选手。
所以,他能够赢下比赛吗?
我并不清楚,当我和迹部的身份调换,当他坐在台下观看我同石桥冬美的比赛时,他内心的想法。
但是我能够很明显看到周围的观众面上都是不太乐观的表情,虽然她们依旧在卖力地为冰帝鼓气助威。
场上的比赛几乎是一面倒的情形,3-0,幸村精市的外套还披在身上。
而对面,迹部的状态明显有些不正常,准确来说是他的反应速度慢了好几拍,低级错误频频。
起先是握不稳手中的球拍,在起跳扣杀时,球拍竟直接脱手而出;然后是双眼无法辨认清楚方向,他甚至要通过球袭来的那一瞬间的凛冽破风声来确定方位;最后,似乎是连声音都消失了,空荡荡的球场只留下他孤独一人。
这是在用一把钝刀,一刀一刀把他的骄傲凌迟给所有人看。
水仙花小王子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