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笼(2 / 2)
“在加拿大。”贺静生说,“有事?”
有没有事,你难道不清楚?
沈蔷意皱起眉,鼻音很重,“嗯”了一声,瓮声瓮气的:“那您什么时候又会来伦敦?我.....能见您一面吗?”
贺静生沉吟数秒,似乎笑了,透过电波传来,更为低磁蛊惑,他说:“你想见我,我可以马上去伦敦。”
“那.....”
“派车去接你。”他言简意赅。
“好的。”沈蔷意闷声。
“你先挂。”他还是像上次那样提出,态度莫名显得纵容。
沈蔷意“嗯”了声,挂断电话。
明明他答应见面,沈蔷意心里的沉重却没消减半分。
明明这一切都有可能出自他的手笔,她还是只能去求他,去讨好他。
可想了想,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讨好,那就得拿出求人的诚意。
这个道理还是他教的。
她必须保证最后的结果是皆大欢喜。
所以在想该如何讨贺静生欢心。
忽而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她立马拔腿就跑,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宿舍,也顾不得腿软,从衣柜里胡乱翻了一通,终于翻找出一条白色裙子。
正是上次陪贺静生吃饭送她的那条。
上次走得匆忙,她忘记还了。
原本以为他们不会再见面,所以也没打算还,甚至之前还想着拿出去扔掉。
可现在,这条裙子又派上了用场。
她还记得那天她穿上这条裙子后,他看她的眼神有些失神,夸赞着:“很美。”
她换上这条裙子,效仿了一下那天的装扮,扎了侧边麻花辫,穿了帆布鞋。
只是生了病脸色太难看,她只好化了一个很淡的妆,脸上这才有了些气色。
一边做这些一边鄙夷自己。
收拾好一切,她坐在宿舍静静地等。
直到接到一通陌生号码,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称车子已到楼下。
沈蔷意下了楼。
还是那辆劳斯莱斯,不过这一次贺静生不在,只有她和司机。
一路无言。
大概行驶了一个小时左右,来到了伦敦郊区。
沈蔷意不明白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周边种满了成片成片的梧桐树,正值秋季,梧桐叶火红,随风而落。
车胎碾过,空中扬起一片火红的雨。
而在梧桐树的尽头,是一座恢弘又古老的欧洲中世纪城堡,神秘而悠远地被梧桐林环绕。
车逐渐靠近,城堡的大门缓缓打开。
这座城堡的宫廷式花园占地面积大得离谱,望不到尽头般。
能看见许多穿着仆装的仆人分工明确地忙碌,修剪园艺、除草、擦玻璃、给马匹梳毛。好几辆车送来新鲜的食材。
她注意到好像这里就只有男仆。
城堡与前花园间隔了一条很宽的河。与城堡连接的是设计感复古的拱桥。
车子停在桥头,有仆人立即上前拉开车门。
沈蔷意完全不在状态,稀里糊涂地在仆人的带领下,穿过拱桥。
城堡门打开,映入眼帘是典型的古典宫廷风装修,极致的繁华奢靡。
像欧洲中世纪真正的贵族城堡。
在欧洲,复古建筑和宫廷风随处可见,她一直以为上次去的那个地中海餐厅已经是她见过的最繁华的宫廷风,可跟这个城堡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
想必墙壁上的一幅油画都价值连城。
她无措地站着不敢动,甚至怕她的脚踩脏地板,那得损失多少钱财。
仆人还是为她恭敬带路,示意她去到正厅。
沈蔷意轻轻坐上柔软的沙发,只敢坐一点边角,拘谨又不安。
仆人给她送上来热茶和点心,并且交代说贺先生很快就回来,请她在此等候。
原来这是贺静生的城堡。
她知道他到底有多富有,但一次次刷新她的认知。
她没有去碰热茶和点心,就干巴巴地坐在沙发上。
仆人退下后,偌大又金碧辉煌的正厅,安静得几近诡异。
其实她不太喜欢这种欧式宫廷风,太繁复了,看得人眼花缭乱。
尤其是这个城堡,太古老,不知道住过几代人,这么静谧的氛围下,她内心不由发起毛来。总觉得那些油画里的人在盯着她看。
她屏住呼吸,拿出手机随便刷了刷,想打发时间。
上网搜加拿大飞伦敦需要多久,得知要七个多小时。
到傍晚时,仆人来请她去餐厅用餐。
晚餐也浮夸到极致,只有她一人用餐,竟然做了一桌子的菜。
面对山珍海味也一点胃口都没有,她随便吃了点就离席。
又回到沙发上坐着。
时间实在太难熬。
结果熬着熬着,竟然还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由于神经高度紧张,睡得很浅,迷迷糊糊。
所以当一抹温热不着痕迹地触上她的脸颊,她也清晰地察觉到,后知后觉地睁开眼,贺静生就这么出现在她的眼前。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墙壁上的时钟指向十点。
原本明亮的正厅,此刻只剩下几盏幽朦的壁灯,影影绰绰地落在他身上,他背光而立,五官模糊,镜片下那
双明明看上去偏柔的眼睛却异常犀利深谙(),正垂眼看着她。
他的手背正虚触着她的额头。
沈蔷意倒抽了口气?()_[((),第一反应就是往后一躲,防备又怯弱。
像受了惊的兔子。
贺静生面不改色收回手,刻意放轻的声音透着轻哄,“抱歉,吵醒你。”
沈蔷意没说话。
“才几天没见,怎么又生病了?”他看着她,眉头微拢。
说着,脱掉身上沾染着风尘仆仆气息的大衣外套,随手扔到她身旁的沙发上。
大衣落下时掀起一阵风,专属于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往旁边挪了挪。
“您怎么知道我生病?”沈蔷意想起电话里他开口第一句就是问这个,她脑子一热,冲动问出口,“您是不是.....”
猝不及防对上他递过来的目光,她立马恢复理智闭上了嘴。
“我是不是监视你?”他替她问了出来,像是听到什么荒谬之言,不可思议又无奈地摇了摇头,表情忽而又流露出一些无辜和打趣:“沈小姐,你如此恶意揣测我,是不是对我不太公平?”
贺静生慢条斯理扯松领带,好笑道:“你要不要听听你的声音?我恰好有一个人正常的分辨能力,听得出来你的声音跟平常有哪里不一样。”
“........”沈蔷意哑口无言。她鼻音的确很重。
他解下领带也扔到沙发上,一边朝未生火的石制壁炉走去,一边将袖口挽到小臂,缓声问道:“沈小姐这么急着见我,有什么事?”
终于说到正题,沈蔷意站起身。
“我们舞团下个月和明年准备巡演的剧目全都被取消了,我想请贺先生帮帮忙.....”沈蔷意还是埋着头,手指头都搅在一起,“也想请您.....不要撤资.....”
壁炉上里放着一瓶洋酒,洋酒倒入做工精致的玻璃杯。
他转过身来,站姿慵然地靠着,悠悠然抿一口酒,嗓音被润得清透了些:“沈小姐,我是个商人,利益至上。站在我的角度,你的舞团出了问题,为了不殃及池鱼,只有撤资才是明智之举。”
明明在笑,可语调平静也理性,理性到非常客观的冷漠。
沈蔷意咬紧下唇。
说得没错,商人的确利益之上。
但出了问题,那些问题难道不是因为你出的?
欧洲巡演的国家和城市,那么多剧院,都在同一时间取消舞团的演出,很难不把这件事联想到贺静生身上。
然而她清楚又能怎样,控诉他?跟他讲道理?
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把他惹恼了,说不定舞团还真直接从伦敦销声匿迹了。比把她拉到八角笼里打一顿还痛苦。
“我知道想要得到您的帮助就得交换条件.....”
“是,那沈小姐这次准备拿什么来交换?才值得我冒着风险继续投资你的舞团。”
她的话还
() 没说完,贺静生就打断。俨然一副商场上谈判时雷厉风行的姿态。
他身姿挺阔颀长,靠在壁炉前,一手抄兜一手握着玻璃杯,繁复奢靡的背景下,金丝边眼镜的金色镜链光泽度更耀眼,他就是名副其实的贵族公子,可斯文儒雅的面孔下,是咄咄逼人的强势和锋利。
沈蔷意忽而又开始头晕目眩,脚底发软。
她明明汗流浃背,却又仿佛冷得像掉进了冰窖。
她想起,他花了五千万英镑赞助舞团,只为和她吃一顿晚餐。
要求她和他跳一支华尔兹,他早早直言袒露过他想要的,不止是一支舞。
她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她更知道,这一次,不是一顿饭或者一支舞就能轻轻松松解决的。
她很想利落地转身离开,并且像他一样傲慢地说,谁稀罕你的帮助。
可她做不到。
她的白天鹅梦。她无法放弃。
承认自己也是个俗人,为了自身利益而不惜出卖灵魂,的确需要勇气。
她就这么安静地站着。
他便有耐心地候着,不着急也不催促。
给够她思考的时间。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终于听到她轻声细语说:“您....上次送我的那枚胸针,现在.....还可以再送给我吗?”
沈蔷意换了一个委婉,但他一定能听懂的说法。
她实在难以启齿说出“我用我来交换”这样的话,太羞耻。
而后,她听见他的鼻息间哼出一抹愉悦的笑音,“当然。那本就是你的东西。”
贺静生放下玻璃杯,不紧不慢迈步,走到了一个柜子前,拿出了一个玛瑙盒子。
随后,走到她面前。
打开盒子,拿出那枚胸针,轻轻地别到了她的左胸口。
他别胸针时很绅士温柔,且非常有边界感,甚至手都没有碰到她的衣服。
别好后,静静地欣赏。
唇角微勾,似乎很满意。
他说过。
这枚被她拒绝过的胸针,她总会自己主动来向他要。
只是这个过程,比想象中的更久一些。
不过不重要,他只注重结果。
胸针上镶满名贵的钻石和宝石,坠在胸口处,沈蔷意感觉像戴上了沉重的枷锁。
沈蔷意别开眼,刻意不去看这枚胸针。
而余光中,见他渐渐抬起手臂,手朝她的脸靠近。手指蜷缩,似乎想要触摸。
沈蔷意心跳一停,反射性想躲,可下一秒他的手便顿在了半空中,距离她的脸只剩几公分。
须臾,听见他压低声音,几近温柔地询问:“我这次碰你,你还要躲吗?”
一如既往的彬彬有礼,给足她尊重,可其中的暗示意味也不言而喻。
想起刚才睡醒时他也在碰她的脸,而她第一时间躲开了。
这一次,她不可能不懂他话里的暗示。
又一次深呼吸。
沈蔷意闭上眼睛,主动靠近,脸颊探进他温热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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