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州城6(1 / 2)
满地狼藉,一片混乱。
被切成两半的木傀儡真身半截陈尸在路上,半截悬在树上,飘在风里。
现场情况再明显不过。
“我一眼就认出来。”
惹尘摸了摸自己光滑的小脑袋,激动道:“这是纵月剑仙的留下的剑痕!”
秦惊寒脸色不善的“哦?”了一句。
惹尘无视他的神态,指着地上那节被戳成筛子的木傀儡真身激动道:“看这凌厉的伤口!”
又指着地上的痕迹:“看这飘然的剑气!”
最后来到树上挂着的另外半截木头旁:“看这骇人的剑痕!”
李为意总结:“那个段……什么的,早就到了墟州城,还碰到了傀儡妖,顺手斩杀了对方?”
我连敌人都没看见,任务就完成了?
秦惊寒抱刀看向伏明夏。
伏明夏:“是他的剑意。”
秦惊寒这才炸了:“什么意思?他把活儿干了,那我来干什么?而且也不和我们说一声,让我白跑一趟?”
惹尘怀疑:“你们到底熟不熟啊,别是碰瓷我段神啊。”
这年头假装认识知名人士的江湖骗子不在少数,这个使刀的火药桶小哥就很像。
此刻是半分月光也没了,全被突然出现的雨云遮住得严实,郊外风大夜冷,有降雨之象。
伏明夏想了想:“若这傀儡妖真是被他杀了,素芸之魂定然也在他手里,或许是我们走了不同的路,因而错过,他既拿了神魂,必然会回城。”
李为意狂点头:“伏师姐说得对!”
“少来,你小子还没进伏羲山,套什么近乎!”
秦惊寒打断他,说完转身就走:“今夜我们宿在城主府,那儿清静。”
刚死了那么多人,除了守夜的官差,更夫都不敢从城主府门前过,的确清静。
一行人来时匆匆,回去也不慢——
因为这突然飘起的雨隐约有增大之势,再晚些回去,怕是有伞也要淋成落汤鸡了。
路上闲聊,李为意好奇:“城主……我爹给三大门派都写了信,昆仑怎么没来人?”
伏羲山,万佛寺,差个昆仑脉,此间正派三巨头就齐了。
惹尘答道:“昆仑离墟州最远,而且……哼,昆仑脉的人,你还是远离些为好,一群装模作样的伪君子。”
秦惊寒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灯火通明的墟州城:“我记得……每年承斩的那几日,也常下这样的雨。”
伏羲山外门到了夜里,也是如此繁华热闹之象,明珠耀目,山殿内外烛火彻夜不息。
李为意:“什么叫承斩?”
他听那反派说过,段南愠承曾剑斩万次,难道伏羲的传统是……砍弟子?
还每年都砍?!
策划这么会玩吗?
伏明夏解释:“这是伏羲山特有的修炼之法,破灵光之后,需入老祖境证心道,且只有刀剑御三门才有这一步,老祖境每年固定时间开放,但每人一生只能入一次。”
惹尘点头:“我也听说过,心境越强大,意志越坚定,承受的时间和受击的次数就越多,将来修炼的速度也就越快。”
秦惊寒:“在老祖幻境中,刀修承刀斩,剑修承剑斩,体修承轰拳,字面意思,你虽然看起来笨,但应当能理解。”
李为意:“人身攻击,我明天就把你挂到微博去。”
秦惊寒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但四周刀气突然开始凝聚。
李为意立刻滑跪:“哥,秦哥,秦神!我错了,我随口说说而已。”
怎么回事,他到底能不能听懂啊?
李为意擦了擦冷汗。
*
对常人来说,往往先开灵光,等入道后,才进老祖境证心道,以奠定自己一生的道基。
可段南愠显然不是常人,他甚至不是正常人。
以凡人之身入境,轻则发疯,重则暴毙。
但若是成了,道基将稳固到令人嫉妒的地步,修炼一途直接起飞。
入境之前,伏羲掌门与他单独见面,亲自劝说。
掌门:“你若是还款压力太大,我去与宋门主说说,让他缓你一千年再还,当然,利息会高些,你也不必担心活不到那一日,他有千年丹……”
段南愠摇头:“弟子不是为此。”
掌门:“那是为何?”
“为能早日报仇。”
“报仇?”
段南愠张口就来:“我本是广陵府徵州人,被仇人杀了全家,又追杀我数年不止,断我筋骨,食我血肉,七百……日前,我午夜梦回,皆是仇人之脸,梦醒后,我立志要为全家报仇。”
掌门闻言,不禁潸然泪下:“竟有这等惨事,难怪……”
平复情绪,掌门又问:“仇家是谁?”
“仇家有三位,皆是世间至强者,且是修士,我要报仇,唯有比他们更强。”
掌门再问细节,他不肯多说,最后,掌门只能应允:“入境之前,可还有什么话留下?”
少年沉默,半晌才道:“这几日该到了旧疾发作的时间,弟子只想晚两日再入境。”
老祖境从不因弟子更改开放时间,掌门破例让他晚两日再入一事,当时震惊伏羲内外。
段南愠是掌门私生子的谣言,在伏羲八卦报上再登头条,据说可信度达十分之九。
对外说是旧疾发作的那几日,实则是他恶念杀念暴起之日,反噬伤身,唯有入道,才能以道心镇住杀念。
每月的这几日,伏明夏都会在他试图杀戮时突然出现,几次差点撞破他的身份。
但若是入了老祖境,便再也用不上杀人泄恨。
因此,这或许是最后一次“被迫杀人”。
在动手之前,先看看她在不在附近,免得又被撞见。
段南愠是如此想的。
那几日多雨,他披着雨蓑在伏明夏屋顶蹲了两日两夜,没见着她影子,两日后,段南愠面无表情的独自前往老祖境入口。
修士路过议论,才知她前几日就下山游历去了。
那多嘴的修士见和自己闲聊的同伴突然沉默不言,以为怎么了,谁知一抬头便看见段南愠:“是,是段师弟啊。”
他往旁边挪走。
谁不知道段南愠负债累累,一身残病,谁敢和他关系好,万一被宋门主追债可就惨了,又或者被他感染了病气,影响道途。
修道之事本就玄不可测,还有传闻说,段南愠的仇人乃是元婴之上的高手,这要是出山门历练的时候碰上,牵连自己可就惨了。
总之,虽然在布告栏上,在修真日报上,他是正道之光,当代雷锋,可在身边人看来,他就是瘟神。
也就只有伏师姐天之骄女,还有秦惊寒一类的修炼狂魔不在意这些。
修真一途,人心比凡尘人间更残酷,更现实。
段南愠问:“明夏和谁下山历练去了。”
修士咳嗽:“是,是,自然是与她青梅竹马,形影不离的秦……秦……”
咳嗽是为了掩饰尴尬和鄙夷。
——你什么身份,凡人而已,若不是掌门心善收留,又替师门抓了几个小妖小贼,早被赶下山去了,竟还敢直呼伏师姐之名。
咯噔,哐当。
修士警觉:“什么声音?”
段南愠松开断成两节的手中剑:“没什么。”
修士不想与他多说,寻借口走了,留下段南愠缓缓蹲下,在淅沥的小雨中,独自捡起地上两节破剑。
这剑是凡铁,却也能割开他这副孱弱身子的血肉肌肤。
那路人修士走得急,没注意到他方才只是握着剑柄,竟也能让剑体断成了两节——这就不是一介凡人能做到的。
这剑一半有剑柄,能握在他的手中,另一半没剑柄,依然被他捡起,拿在手里。
只是少年的血和雨混在一起,顺着冰冷的剑体,缓缓流下。
他独自踏入老祖境,手中只有一把断剑。
待段南愠再次踏出老祖境时,他从全师门避之不及的瘟神,变成了人人趋之若鹜,争相讨好,且修炼速度惊绝世间的少年天才。
*
雨声密集起来,砸在石板路上,几人已是入了城,听路边夜摊的百姓皆在议论城主府的惨案。
秦惊寒看着身侧的伏明夏道:“你可还记得三年前也是如此雨季?徵州城内赵员外家闹鬼新娘,折了一名伏羲弟子,当时本是我一人去办就行,你偏偏要跟着。”
伏明夏自然记得:“情报有误,那鬼女已接近返源,当时你我不过筑基,不然也不会多耽误了三日,若不是我跟去了,你怕是也要折在她手里。”
秦惊寒道:“那日你我能办了鬼女,自然也不怕和她一个恶魇观出来的著雍,别被我碰到,碰到给他腿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