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1 / 2)
姜妤笙知悉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次日清晨。
冬日天亮得晚,六点过半,天地间依旧笼在一片低饱和度的淡灰色中,杳杳霭霭,窄巷矮墙,枯枝落叶,很有侘寂美学的风格。
姜妤笙循着生物钟醒来,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倚靠在窗台上静赏片刻,刚准备拿照相机拍下,晚点与薄苏分享,就听见床头柜上手机震动了两下,似是有微信消息进来了。
她走近坐下,取过手机,看见竟是薄苏发来的。
“醒了吗”薄苏问得简洁。
姜妤笙微感奇怪,姐姐今天怎么这么早
入冬以来,薄苏的睡眠质量有明显的改善,虽然依旧很难睡一个整觉,但没有工作要早起的早上,断断续续的,她已经连续多日能睡足六个小时了。
所以,姜妤笙也有一段时间没有收到过薄苏七点之前的问早消息了。
她发了一个“早上好”的表情包,回“起啦。”
刚准备问问她今天怎么醒得这么早,下一刻,薄苏的语音电话便没有间隙地进来了。
姜妤笙神经像被什么拨了一下,不自知地紧绷。
这不太像薄苏往常的行事作风。
“姐姐”她接起。
“妤笙,吵醒你了吗”薄苏的声音从听筒的另一端传来,清清醒醒,透着几分喑哑。
姜妤笙心脏蓦地发沉。
“没有,我醒了。”她柔声应“怎么啦,今天这么早没睡好吗”
听筒那端安静两秒,才出声“不是。对不起,妤笙,一大早就要影响你的心情。”
“嗯”姜妤笙生出不好的预感。
果然,薄苏说“我们可能是被人跟拍了一段时间,昨天半夜一点多,有营销号有组织地、大规模地把我们牵手、拥抱的亲密照片投放到社交媒体平台上了。”
“嗡”一声,姜妤笙脑袋炸开,窗外凛冽的冷风一瞬如有实质,侵入室内,剐起她肌肤上一层细密的疙瘩。
她哆嗦了一下,思绪如一片被突如其来的龙卷风压倒的芦苇丛,唯剩一枝,歪而不折。
她连忙问“很多人都看到了吗是直指我们的恋情吗对你会造成什么影响有转圜的余地吗”
她脑袋乱哄哄的,但也隐约察觉到了这个爆料者的来势汹汹,不可小觑时间点太巧合了。
薄苏昨天才因山水之间的预告片取得不俗热度,半夜一点多,这些照片就被借着东风放了出去。
对方分明是伺机已久,想要把薄苏一举拉下神坛。
薄苏没有正面回答这件事的事态有多严峻,只解释她的第一个问题“因为投放的时间在半夜,所以等我们这边监测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降热度,撤热搜了。很多人都看到了。”
“不只是关于我们恋情的爆料,还有关于我所谓在与纪琅交往时出轨的恶意揣测。”
“对不起,妤笙,要连累
你了。”她嗓音里有难掩的歉疚“虽然现在已经放出去的照片拍得都不是很清晰,我也让朋友帮忙控制风向,严防你信息的泄露,但是这些都只能挡住大部分普通的公众,有渠道的自媒体、记者和好事者,可能还是已经在路上了。之后几天,舟稻可能会有一些异常的客流。我们住的地方也是。”
姜妤笙喉咙发涩。
傻瓜。
“本来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不是吗怎么能算连累”她嗓音也染了些许的哑,沉声说“薄苏,你说要当我女朋友的,那就要把我当女朋友。有什么事情,我们本来就应该一起承担。”
薄苏静了一静,嗓音更哑“好。”
姜妤笙勉力找寻回理智,问“那我现在离开澎岛来得及吗还是,你需要我面对她们,说些什么吗”
薄苏坚决“不用,你不要被他们骚扰。”带着恶意的镜头与笔,有积毁销骨之力,那不是姜妤笙应该要承受的。她说“我联系了岛外的一个朋友,在南区有一个度假别墅,你过去暂住一段时间好不好等这件事情的热过去了再回澎岛。”
姜妤笙不想给她添任何麻烦,她让如何她便如何。没有任何犹豫,她答应“好。”
薄苏说“越快越好。”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现在就买票离岛。”
“好。”
空气有两秒的安静,姜妤笙还是忐忑,还是不放心“姐姐,你还好吗”
她泄露柔软。
“还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薄苏呼吸似是颤了两声,随即她好像笑了一下,很沉着、也很温柔地说“我还好,只有一件事要你做。”
“嗯”
“相信我,照顾好自己。”
姜妤笙鼻尖一刹那发酸。
她答应“好。”
薄苏似还想说什么,但有电话进来了,她必须先处理。
语音通话结束了,室内一片冷寂。
旧梦的余温荡然无存,冷风在穿流呼啸,像是一场降临得过于突然的冬日噩梦。
姜妤笙掐自己的食指指节,是疼的。
她咬牙,深呼吸一口气,不再浪费任何时间,迅速地买了离岛的票,按照薄苏发来的别墅地址,预约了从码头过去的车,而后才有时间,一边利落地往行李箱里塞衣服,一边粗略地浏览网上的事态。
比她预想得还要糟糕直到此刻,与薄苏相关的词条依旧占据热搜前十里的大半,最热一条,是「薄苏出轨」。
广场里的污蔑与诋毁,姜妤笙只扫一眼,便觉锥心。
那是薄苏兢兢业业、辛辛苦苦近十年攒下的路人缘啊。
她仰起头,忍下泪雾,锁定手机屏幕,拉着行李箱出卧室。
连牙都没刷,脸都没洗,她戴上口罩与线帽,整装待发,敲响池棋的门。
池棋揉着眼睛打开卧室的门,疑惑“小妤姐你这么早要出门吗”
姜妤笙点头。
她长话短说“我和薄老师被曝光了,现在正在热搜上,之后可能会有记者来这里和舟稻蹲点,所以我先离开避一段时间。”
“对不起,要连累你和大家了,舟稻接下来的两周,也要辛苦你和大家了。”
池棋瞌睡虫都被惊没了,瞠目结舌几秒,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连声说“没有没有”
“那薄苏姐现在还好吗”她下意识担心。
姜妤笙眼眸微黯,摇了摇头。
池棋很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可是她也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平日里真有事,也都是姜妤笙教着她处理的,她笨嘴拙舌不知道说什么好。
姜妤笙看得懂她眼里的关切,勉强对她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这次,是没关系的意思。
她教池棋“不论别人问什么,你们都当不知道就好了。态度不要凶,我们开门做生意,来者都是客,都当普通顾客就好了。”
“如果太烦太难招架了,就关门休息几天,不要勉强。”
池棋点头“好。”
姜妤笙想起来“楼梯拐角明信片墙上,薄老师的明信片,帮我收起来。”
池棋答应“好。”
姜妤笙又细细地叮嘱了几个舟稻的营业事项,池棋都一一应下了,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姜妤笙最后摸了一下池棋的头,推上行李箱往入户门外走去。
门外,天光渐渐亮起,晨风萧瑟,姜妤笙裹紧围巾,一步一步,坚定地向薄苏并轨。
薄苏给的别墅地址,是在一处远离鹭城市中心,景色宜人的靠海别墅区里。
别墅是独栋的,显然她已经打好招呼。姜妤笙在门口下车,打理别墅的管家便适时迎了上来,确认了她的身份,领她进门,关怀备至。
别墅里影音、娱乐、健身设备一应俱全,冰箱里,物资丰富,应有尽有。管家说,她24小时都会在别墅一楼待命,有什么需要,随时叫她就好。
姜妤笙客客气气地应下了,表示什么都不需要,在卧室自带的卫生间里洗了脸、刷了牙、拆了一盒牛奶,便一头扎进了舆论的沼泽里。
她越全面地了解到事态的严峻性,便越深刻地明白,薄苏此刻面临的处境该有多难。
广场上,许多人都在猜测,薄苏此事过后,是否将被北城电视台雪藏,山水之间是否还能如期播出,如若不能,薄苏作为节目的制片人,是否有责任承担广告商与投资方的巨额损失。
他们或是纯粹吃瓜、或是幸灾乐祸,都在等薄苏、北城电视台的回应,不管是正面的,还是侧面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整个上午过去,什么都没有,连纪琅都对媒体避而不见,只让助理代为给出一个十分引人遐想的答话“纪总现在不在公司,他的私事,我们不便回答。”
惹得喧嚣更甚。
姜妤笙心乱如麻、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