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0 章(1 / 2)
沈秀发现谢扶光戴了手套,“怎么戴上手套了。”
“手有些冷。”
“天气是有些凉了。”沈秀搓搓谢扶光戴了手套的手,“若是还冷,我去给你弄个暖炉来。”
“有手套就行。”谢扶光怕她发现他手上有伤,他把手抽出来,重新抱住装聘书的盒子。
沈秀微微一诧。若是以往,谢扶光肯定不会这么快就把手从她手里抽出去,他就如菟丝花,黏黏糖,能多黏她一会儿就多黏她一会儿。
是因为要抱盒子她眉头扬了扬。
一连过了几日。这一日,沈秀与谢扶光说着话,她说着说着,发现谢扶光没了动静。
他脑袋一垂一垂,在打瞌睡。
她把他抱到床上,轻轻盖好被子。坐在床边,她静静注视睡梦中的谢扶光。
他近来觉多,总是白日里困倦。她之前问晚上他是否是没睡好,他说睡得很好。那么,是吃药的缘故但他之前吃药也不像这几日那么嗜睡。
等谢扶光睡醒,沈秀唤来周阿婆,让她给他诊脉一番。
周阿婆只道,近来给谢扶光吃的药与之前有些不同,嗜睡正常,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
见沈秀信了,早就与谢扶光通过气的周阿婆,默默松下气。
又是一个月圆夜。灯盏下教谢扶光制衣的李绣娘与缝裁缝,不约而同打了个呵欠。老是日夜颠倒,身子到底是有些吃不消。
李绣娘瞧了瞧谢扶光。他穿引着针线,一点一点,艰难地缝制着衣裳。
尽管学得极艰难,他颊边却带着浅浅的笑意。仿佛他在做他最最喜欢的事,在做一件世上最最重要的事。
李绣娘颇为感慨,若不是爱极了他未过门的娘子,谢主顾何以要亲自做嫁衣,且还是在双眼失明的情况下。
谢主顾的娘子,真真好生有福气,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翌日。
谢扶光又在打瞌睡。他枕着沈秀的肩膀,雪白盈润的卷发搔着她的脖颈,已然沉睡过去。
她静坐在他旁边,打坐练功。
不一会儿,杨氏把她叫出来,“秀秀,我有事与你说。”
进了沈秀的房间,杨氏递上一个盒子。
“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
打开盒子,沈秀取出里面的东西,“书”
翻开书页,她倏忽一凝,“这是避火图”
“对。”杨氏老脸一红,“你也该知道这些了。”
早些把这些事教与秀秀,秀秀也能早些做好准备。
沈秀摸摸鼻尖,与长辈谈及这些闺房之事,她便是脸皮再厚,也有些遭不住,“唔唔晓得了。”
杨氏臊着脸皮子,细细教导了她一番郭伦之礼。
“晓得了,都晓得了。”
杨氏清咳,“晓得了就行。我去厨房瞧瞧午饭做好了
没。”
待杨氏离去,沈秀翻翻避火图,忽而,她想到了什么,沉默有顷。
到时候圆房,谢扶光是否会激动兴奋到晕厥过去
鉴于谢扶光一激动兴奋就喜欢晕厥,她怀疑他很有可能在成亲时,或者是新婚夜圆房时,直接晕过去。
她寻思,到时候得把药备着,得注意些。
十二月二十一日,一年中最最阴冷的这一日。
天寒地拆,滴水成冰,雪花纷飞,卷地而落,若鹅毛纷纷扬扬。燕州城遍地银装素裹,玉树琼枝。
“今日好大的雪。”叶府早起的仆人,抱着扫帚,哆哆嗦嗦扫门前雪。
仆人扫着雪,忽而发现门边高墙上坐了一人。
“公子这么大的雪,您怎的坐在这儿”
叶云川坐在高墙上,望着远方,仿若在等什么人。他满身白雪,晨风轻轻吹拂他的马尾。雪光映满他的白衣,映得他的肤色苍白无血色。
叶云川没反应。仆人挥挥手,“公子”
叶云川摇了摇头。仆人挠头,“我去给您拿把伞来”
“不用。”
“公子,仔细冻凉了。”
“没事。”
萧扶摇听下人说叶云川在外头淋雪,也不撑把伞,她赶忙过去,“是嫌自己的日子过得太舒坦,非要折腾出一场病来赶紧下来”
叶云川置若罔闻。
萧扶摇蹙眉,“今日秀秀大婚,你冻病了,如何去吃酒席”
闻此言,叶云川从高墙上一跃而下。萧扶摇把伞撑过去,拍拍他衣衫上的雪花,“赶紧进屋暖暖身子。”
叶云川换了身干净衣裳,萧扶摇把姜汤端给他,“快喝了。嗳,今日秀秀大婚,竟下了这么大的雪,今儿这日子真是”
“这日子很好。瑞雪兆丰年,多吉利。”叶云川道。
“吉利,吉利。你赶紧喝完了收拾好,咱好快些去沈家。”
婚姻,昏因,黄昏为吉时。黄昏时,沈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宾客只请了叶家人,高昌王等人,以及曼陀罗教教众等人来昏礼。饶是只有这些人,也将整个沈宅挤得满满当当。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里,叶云川站在喜堂里,望着堂前。
堂前,典仪在唱词“合扇,和和美美”
沈秀与谢扶光牵着喜绸花球,在典仪的祝福声里,慢慢走到喜堂前端。
叶云川凝视一步一步走近的沈秀。
她身着凤冠霞帔,衣摆长长拖地,凤冠前垂下流苏,微微遮住面庞。即便流苏遮住她的脸,她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但任谁都能看得出流苏下的她在笑。
她双目翘成月牙,明媚灿烂的笑容,令她整个人都光彩潋滟起来。
她很开心,极开心。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叶云川垂目,苦涩地握紧拳头。
沈秀的目光透过垂下的流苏缝隙,
落在谢扶光身上。
他头戴红冠,白发长卷,如雪如云,披在肩后。
眼纱轻垂,红唇映着雪肤,宛若盛放的红色曼陀罗,盛开到百花失色,昳丽鲜艳到极境。
沈秀看了看他身上的大红色喜袍,喜袍上绣着龙凤图,精美精致。这件喜服,是他一针一线,日日夜夜绣出来的。
直到今早,她才知他这几月白日困倦,并不是因为吃药的缘故,而是这几月他每晚都在绣喜服。
精美奢华的喜服背后,是他日日夜夜的辛苦劳累。喜服越是好看,她越是心酸难抑。
抑制着心里翻涌的潮湿情绪,她继续扬着笑,牵着喜绸,与谢扶光一同来到父母跟前。
典仪扬声“一叩首,诗题红叶天受益,谢天赐良缘,二叩首,蓝田种玉地做媒,谢地造美誉。三叩首,结发夫妻由海盟,一拜天赐良缘定今生,二拜礼成”
典仪祝词完毕,礼成众人欢呼,鼓起掌来。
就在这时,“砰砰砰”整个燕州城炸起了烟花。
不止是整个燕州城,秀国全国各地,都在同一时刻,礼成的这一刻,放起了烟花。
漫天烟火,将漫天的雪花都染成了五彩斑斓的绚烂色彩。
沈宅外面,烟花与雪花交织成的斑斓色彩里,魏朝清望着漫天的烟花与雪花,温润的面庞冻得清白。
今日是沈秀大喜的日子。他原想来送一份礼,祝贺她新婚。
然他若真来了,她定会不喜。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他不会自讨没趣,扫她的兴,给她添堵。
他只能偷偷站在外面。
他静静注视沈家,清隽温润的眉眼犹如蒙了一层灰,万念俱灰般的黯淡。
沈家喜堂里。戴着面具,伪装成宾客之一的月楼迦,看着凤冠霞帔的沈秀。直到沈秀牵着喜绸,与谢扶光一同进入洞房,他收回视线,走出沈宅。
大雪之下,长街寂寥,渺无人烟,颇为凄清。
无视落在身上的大雪,月楼迦慢慢前行。
卖伞的小贩,见月楼迦一人在雪下独行,伞也不撑,步伐也慢,满身白雪,要融进这无尽的大雪里似的。
他疾步过去,“公子,这么大的雪,买把伞罢莫染了风寒”
月楼迦并未理会。
小贩追上去,“公子,染了风寒可不好啊”
月楼迦转头。
小贩一愣。
雪花融在月楼迦浓长的睫毛上,他垂着眼帘,眼眸冰蓝,比这漫天大雪还要森冷。
小贩一个激灵,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顿觉自己小命保,结结巴巴哈哈两声,转身就跑。
才跑出去两步,便见雷大头朝他而来。
要死,怎就遇见雷大头这个天杀的
雷大头一把拎住他的衣领子,“老子记得你这月保护费还没给”
“大爷,已经,已经给过了”
“放屁没给”
“真的已经给过了,大爷小的断不敢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