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第 83 章(1 / 2)
翌日清早, 谢忱被人抓走的消息传到了朝上。李重献手握信纸在殿上来回踱步,踱了一阵后,他将信纸往王时谨身上一扔, “你念给大家听。”
信纸落在了地上,王时谨战战兢兢拾起, 将纸平展, 念道:“尊贵的靖朝陛下,你儿现在我们手上, 若想要他活命, 明日午时你亲自带阿旦穆太子到十顷陂来换,且不准带一兵一马, 逾时不来, 汝儿命将不保。”
昨晚黑衣人潜入谢府, 错把谢忱当作李叙给人抓走,走时留下了张纸条。谢广筠闻声赶来,派人去追,可那黑衣人身形矫捷, 轻功极好, 早已遁形于黑夜之中,哪里还能追拿的住。
李叙着急, 拿着信纸赶紧入宫禀告他父皇。李重献对他私自出宫本就很生气,这下又连累了谢忱,自是怒火中烧,他派侍卫对李叙严加看守, 要其好生在自己宫中面壁思过,没有他的允准不得出宫门半步。
大殿之下的群臣们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纷纷跪叩:“圣上乃万金之躯, 岂能以身涉险,况三皇子安然无恙,谢侍郎他宅心仁厚,定能体谅皇上的为难之处。”
很快就有其他官员附和:“是啊皇上,谢侍郎年纪尚轻,还可以再生,皇上您的安危才是最紧要的。”
底下几乎全是一片倒的声音,谢忱乃一介官宦之子,怎可与皇亲相提并论,皇帝身份尊贵,万不可为一小儿犯险,还望皇上三思。
群臣们所言,在场的谢广筠听了个清清楚楚,至始至终他都没发一言,他就那么端方地站着,面上表现地多为镇定,心里面就有多忧惧不安。
这时,与谢广筠一样沉默不言的晏启深出列,跪道:“谢忱命轻福薄,微不足惜,皇上保重好自己的龙体才是。”他伏跪在地,无声哽咽起来。
老来跟前得一外孙儿,跟个宝贝似的被他疼着,前几日孩子挨了他爹一顿打,今日又给羌人抓了去。羌人杀人无眼,孩子落入他们手里怕是凶多吉少,活路稀渺,一想到他的宝贝外孙儿在外受苦,他心里就一阵绞痛,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个不住。
李重献自殿上走下,来到他跟前,双手扶他起来,说道:“阁老放心,谢忱自小与叙儿交好,又是朕看着长大的,算得上朕的半个儿子,朕非是那等冷心绝情之人,怎会弃他于不顾。”
晏启深抹着眼泪道:“羌人阴险狡黠,他们要皇上您不带一兵一马过去,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皇上您之身。皇上乃一国之君,天下人的王上,若是因此事有个闪失,岂非老臣之罪。老臣不做那千古罪人,也请皇上务必三思啊。”
“请皇上务必三思!”
众臣齐齐叩拜,金銮殿里乌泱泱一片。李重献两手一抬,要大臣们平身,自己则转身回了殿上。年前宫里闹刺客,五名羌人前来刺杀他,其中两人逃脱,至今不知所踪。
今羌人指名道姓要他带阿旦穆太子去换,想必那两名漏逃之人已将自己相貌画给了他们同行。羌人果然狡黠,既想要换回他们太子,又想要取他性命,只是他非那等任人宰割之人,岂能称他们一箭双雕之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问题来了就得设法解决,他往底下扫视一圈,说道:“诸卿都是熟读百书之人,智慧非常人能比,谁人想出一个既能保全谢忱,又能让朕免受其难的两全之策?”
殿下鸦雀无声,无人应答。
李重献又道:“宋修濂,你可有决策?”
闻言,宋修濂站了出来。朝廷规定正六品以上官员方可有资格上早朝,宋修濂现任国子监祭酒一职,官阶从四品,是以每日他都得天不亮爬起来赶早朝。
上朝也有些时日了,朝议之事他却很少主动发言,每回都是皇帝问到他了他才答上几句,不问他便一站到底。今日之事有些特殊,事关谢广筠之子的安危,他不能坐视不理,他正要站出来言几句之时,皇帝突然就点了他名字。
他便站出来道:“回皇上的话,臣确有一策。”
李重献一听他有计策,立马喜笑颜开,疾声道:“宋卿有何决策,不妨说来。”
宋修濂禀道:“羌人不许皇上带一兵一马,皇上可以私下设兵埋伏,十顷陂不远处有一片桦树林,皇上可以事先着弓.弩手隐没在那里。羌人得到他们太子后,必会西去,乂安道是西去必经之路,那里也应埋伏几队人马。”
“至于皇上是否该亲自去解救谢忱,臣与诸位大臣观点一致,皇上乃万金之躯,一国之君,万不可以身涉险。皇上可找一个与自己身高体量差不多的人易容成自己的模样,派去即可。”
宋修濂将自己的计策呈献上去,李重献斟酌思量,底下大臣们也开始窃窃私语,宋修濂趁热打铁,跪道:“臣冒死相求,求皇上恩准臣易容成皇上模样,前去解救谢忱。”
他在地上叩了一头,然后就听到一大臣说:“大胆宋修濂,你以下犯上,竟敢伪妆皇上模样触犯圣颜,该当何罪。”
说此话的是兵部侍郎陈宥言,李重献斥了一声“闭嘴”,他便紧了嘴,再不敢言声了。李重献叫宋修濂起身,说:“卿乃我朝重臣,朕怎么忍心让你以身去冒险,朕找别人易容成朕的模样去便是。”
宋修濂不肯,跪地上继续求:“为人臣者,君忧臣劳,皇上有忧,做臣子的自该替上分忧,宋修濂恳求皇上成全。”
这时,一直沉默不言的谢广筠出列,跪道:“谢忱乃臣之子,没有人比臣再合适前去相救,臣恳求皇上恩准臣易容成皇上模样前去搭救吾儿。”
这一个不听劝,又来一个,李重献正犯难之际,兵部尚书裴文眠奏道:“皇上,老臣听闻宋祭酒任芜县县令时,曾率兵火烧鹄落山,一举端了匪窝,可见宋祭酒胆识过人,勇谋有嘉,老臣以为宋祭酒去此番前去解救谢忱再合适不过。”
裴文眠此话一出,立马有大臣们附声:“皇上,裴尚书所言甚是,臣等恳请皇上恩准宋祭酒前去解救谢侍郎之子。”
李重献目光又扫视了下面一圈,才悠悠道:“既如此,那便由宋祭酒扮成朕的模样前去搭救谢忱。”
而后又对跪在地上的宋修濂与谢广筠道:“你二人也都起来吧。”
待他二人起身了,李重献又说:“诸卿还有什么意见,一并提出来,大家一起解决。”
大理寺卿屈书远奏道:“皇上,臣有一事相问宋祭酒。”
说着他侧身向宋修濂,“敢问宋祭酒,桦树林离十顷陂不远,你能想到在那里设弓.弩手埋伏,羌人也必想得到,你就不怕羌人知晓后变卦,不与你做交换。”
宋修濂道:“屈大人之言,下官不是没考虑过,只是除此之外,下官也实在想不出其它更好的法子。金香山倒是个极其隐蔽的地方,可惜离十顷陂太远,弓.弩手若隐藏在那里,救急肯定来不及。屈大人若有什么好的法子,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谋。”
屈书远却道:“屈某愚钝,想不出比宋祭酒更好的法子。”
宋修濂又道:“桦树林极大,我们人今晚便隐匿那里,羌人便是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扒开林子一一检查。”他应该庆幸羌人选择在十顷陂交换人,而不是其他空旷的地方,否则那可真就棘手了,谢忱怕只有死路一条。
闻此,屈书远再不言声,默默退站到了自己位置上。
方才躁动的朝堂一下子又寂静下来,李重献看了一遭,道:“众卿还有什么问题吗?”
见众人不言声,他便散了朝,临前与宋修濂道:“宋修濂,你随朕来。”
宋修濂便随在人后面走了出来。正好谢广筠去三皇子宫里为其授课,二人同路,宋修濂便放慢了脚步,与他并肩行走。
谢广筠问他:“为何?你为何不惜自己性命也要去救谢忱?”
宋修濂抬眼看了下天,碧蓝的天上飘过一片洁白的云,宛若一幅水洗过的帛画,干净透明,他脸上也是一样的闲适宁静。
“最难消受是君恩,你待我的恩和情,这些年来,我一直铭记在心,我感念你的这份情谊,便是折了这条命我也甘愿。”
谢广筠一时语噎:“你这样,教我如何消受得起?”
宋修濂见气氛有些凝重,忙道:“你别这样,搞得跟死别似的,我这人惜命,哪能轻易就死的了。你消受不起便还我回来,好久没听你弹琴了,待明日我把你儿带回来,你便弹给我听,天天弹,弹一辈子。”
他见李重献拐过了一座角楼,忙在谢广筠臂膀上轻轻一拍,“好了,我先去了,回聊。”
谢广筠看着他离去,心里面尽是担忧,一个是他的儿子,一个是他的挚交,不论是哪一个,都叫人揪心不已,心里面无法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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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京城外西十里处,一间破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