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6(1 / 2)
庄明心甚少哭泣,但一哭就很难止住。
她整整哭了一路,及至神武门才堪堪停下来,但仍有些抽噎。
毓景帝惊的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这不是他头一次见妃嫔哭,但别个哭的和风细雨,泪珠似落不落,不时偷瞧自个几眼,比笑靥如花还要勾人。
她可倒好,垂头一动不动的坐在御辇上,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擦也不擦,任由其打湿衣衫。
恍如疾风骤雨,兜头将人浇个彻底。
他打趣道:“朕铁心石肠,就算你效仿孟姜女,将朕的御辇哭塌了,今儿该侍寝还是得侍寝。”
好歹分分她的心,不然这般哭哭啼啼的进宫,被别个瞧见了多不好?
不明就里的,还以为庄羲承驾鹤西去了呢!
庄明心其实并没有那么伤心,祖父只是病倒在床,太医也说了不甚凶险,人活着就有希望,又不是没有重新站起来的机会了。
只是突然被戳到了泪点,偏她上辈子的毛病带到了这辈子,哭起来就止不住。
耳朵里听见他这话,她打了个嗝,没好气道:“为逃避侍寝就哭哭啼啼的,臣妾还干不出来如此丢脸的事儿。侍寝有甚大不了的,若非担忧有孕,皇上头一次说翻臣妾牌子的时候,臣妾就顺水推舟了。”
皇室最重子嗣,怕他往别处想,给自个扣乱七八糟的帽子,她又解释了一句:“臣妾才十六,身/子尚未长齐全,现下有孕的话,有很大可能会难产。”
她还没活够呢,可不想落个一尸两命的凄惨结局。
虽然说难产不难产的,也讲究个几率,并非每个人都会中招,但万一呢?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
历朝历代皇室,秀女年龄都在十五上下,十六七岁有孕生产的不在少数,别个都不怕,偏她怕?毓景帝本想反驳,可是突然想到了皇后。
她十五进宫,十六有孕,然后一尸两命……
顿时说不出反驳的话语来了。
她极擅验尸,又是个女子,对女子的身/子骨,估计比诸位医术高超的太医知之更详,想来不会无的放矢。
“原来你是为着这个才屡次三番拒绝侍寝。”
“这有何难?”毓景帝顿时豁然开朗,然后
语气轻松的说道:“想有孕难,不想有孕的法子少说也有三五个,你若早与朕说明白,也不必走这么多冤枉路。”
害他误以为她是惦记着那位庄溯文给她挑的上门女婿,这才死活不肯侍寝。
“皇上是想让臣妾服用红花、麝香甚至水银避/孕?”她柳眉倒竖,坚决道:“想都不要想,臣妾可不会跟自个身/子过不去。”
毓景帝“嗤”了一声:“亏你还是个仵作呢,也就这点子见识了。红花、麝香以及水银,那都是给外头楼子里的姑娘使得,宫里娘娘小主们身/子金贵,哪可能用这些玩意儿。”
呵,连外头楼子里姑娘使什么避孕都了解的如此详细,这里头的信息量有点大呐。
毓景帝见她一脸兴味的表情,不知想到哪里去了,忙替自个分辨:“朕可没去过青/楼,这些都是从话本子里看来的。”
庄明心破涕为笑,这下信息量似乎更大了。
为免他恼羞成怒,赶紧的转移话题,追问道:“皇上还未告诉臣妾宫里用什么法子避/孕呢。”
他狡黠一笑,卖关子道:“说不清的,待你侍寝完自然就晓得了。”
“谁晓得皇上是不是欺骗臣妾,其实压根就无甚好法子。”她“哼”的一声,扭开头。
毓景帝将她往怀里一搂,凑到她耳边道:“朕一言九鼎,何时欺骗过爱妃?”
她控诉道:“嘁,上回说疲累不堪只想抱着臣妾睡觉,结果……”
床/上说过的话怎能当真?他呵呵一笑,抬手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哑声道:“你这个小妖精如此诱/人,叫朕如何忍得住?”
小妖精?
庄明心被雷了个外焦里嫩,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恰在这时,御辇停了下来,高巧在外头禀报道:“启禀皇上、娘娘,钟粹宫到了。”
毓景帝没动,看着庄明心,柔声道:“朕先去见母后,然后回养心殿批阅奏折,午膳你自个用吧,晚膳时朕再过来,记得叫小厨房给朕多做些好吃的。”
“是。”庄明心应了一声,然后搭着琼芳的手下了御辇,候仪仗远去,彻底瞧不见踪影了,这才转身进了钟粹宫的大门。
才一进门,得到消息的李连鹰就迎了过来,见主子哭的眼圈红红的,还以
为庄首辅不好了,就没敢提及这个。
而是说起了后头菜园子的事儿来:“好叫娘娘知道,后头地砖已经拆完,熟土也已铺好,只须施肥、浇水,就可以播种了。”
说到这里,他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来,看了一眼东配殿的方向,小声道:“欣贵人小主说了,若娘娘敢将农家肥弄来钟粹宫的话,她定要去德妃娘娘跟前讨个公道。若德妃娘娘不肯为她做主,她就去找太后娘娘。”
陈钰沁这等不食人间烟火的才女,让她与粪便为伍,估计比杀了她都难受。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一副破釜沉舟的架势,她也没必要非要较这个真。
再说了,她虽不惧腌臜,但能避为何不避呢?
她扯了扯嘴角:“能做肥料的又不止农家肥一样,你叫人去内膳房买两石豆子来,泡上一夜,煮至八成熟,凉透后拌上草木灰,洒到熟土中,再重新翻一遍地就行了。”
前世回老家农村走亲戚的时候,见过别个用榨油后剩下的豆渣以及拌了草木灰的熟豆子做肥料种姜,想来是可行的。
只不过成本太高,也就大姜这种曾飙涨至十几块一斤的经济作物才舍得使用。
而她种菜,一是打发时间,二是自个食用,又不是拿去卖,很不必计算成本。
李连鹰农家出身,闻言咂舌,用熟豆子做肥料,这种出来的菜可就金贵了。
不过他机智的没劝,毕竟婉嫔娘娘可是随手就能打赏一二十两银子出来的主儿,两石豆子不过九百文上下,压根不算什么。
他欣慰笑道:“还是娘娘见多识广,奴才见识浅薄,不是娘娘指点,只怕一辈子也想不出来这样的好主意。”
活了两辈子,自然比只活一辈子的见识多一些。
庄明心哼笑一声,吩咐他道:“你跟本宫来,本宫画张压粉器的图纸,你送去匠作监。叫他们先做个木头的出来今儿凑合使使,若好使的话回头叫他们再做几个铁的出来。”
狗皇帝要来用晚膳,一时间她也想不出什么特别的菜肴来,又不好再做烤鱼,就想做个砂锅米线。
再配几样钟大、钱喜擅长的本土菜肴,凑合应付过去。
大米跟淀粉都有,石磨可以借用内膳房的,只差压粉
的机器了。
手动压粉器很简单,一个带抓手的圆筒、一个比略点略小些带长柄的圆片以及一个可活动的链接圆片长柄的横杆就可以了。
对于工匠云集的匠作监来说,毫无难度。
当然,这说的是木压粉器,若要制作铁压粉器,怕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她怕匠作监也如张德妃一般,见自个祖父倒下就见风使舵,又补充了一句:“跟他们说,皇上要来钟粹宫用晚膳,若因忙其他活计耽误了本宫的活计,皇上生起气来,本宫可不会替他们遮掩。”
打着毓景帝的名号,连赏银都省了。
李连鹰嘿嘿笑道:“娘娘放心,奴才一定将话带到,谅他们也不敢不先紧着娘娘。”
不愧是婉嫔娘娘,昨儿皇上才翻了她的牌子,今儿又要过来,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那起子眼皮子浅的,还以为庄首辅病倒,婉嫔娘娘就会失宠,简直是可笑。
婉嫔娘娘脑瓜子多厉害,别说她出身世家贵族,就是乡下出来的,只怕皇上也撂不开手。
这嫔的位分上,只怕待不久。
自个果然独具慧眼,别个都往后躲,就自个花银钱找路子,上赶着来伺候婉嫔娘娘,被他们好一番取笑。
且等着吧,后头有他们后悔莫及的时候。
李连鹰在心里将自个好一番夸奖,低头弓腰的跟着庄明心进了西次间的书房。
庄明心很快画完,把图纸递给李连鹰,对琼芳道:“给了李公公拿两个银锞子玩儿。”
这几天他没少跑腿,得空还在后头监督拆地砖,颇有些辛苦,二两银子虽不多,好歹是个意思。
李连鹰自然不会嫌少,麻溜的打千儿道谢,笑嘻嘻的接过银锞子,然后去了。
守财奴琼芳欲言又止,瞧了眼庄明心的红眼圈,终是未开口。
二姑娘哭了好大一场,这会子虽止住了,心里想必还是不好受的,她还是不要送上去找骂了。
*
庄明心才洗漱更衣完毕,孟嫔跟钟才人就联袂而来。
这两家跟庄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说祖父倒下对谁影响最大,除了自个,就属她们俩了。
故而她们关切些,也在常理之中。
庄明心道:“快请进来。”
崔乔很快引了孟嫔跟钟才人
进来。
钟才人上前蹲身行礼,庄明心也赶紧起来给孟嫔行礼。
一番礼数后,庄明心忙请她们入座。
孟嫔跟钟才人退让一番,到底让孟嫔坐了罗汉床,钟才人则坐到东侧的太师椅上。
立夏端了三碗茶上来,分别呈到她们面前。
孟嫔端着盖碗,拿碗盖去拨弄浮在茶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