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入污泥(1 / 2)
奚将阑骂娘的话都被强行扭成了情话。
他捂着唇咳了半晌,眼尾绯红,长长羽睫被泪水沁得乌黑如鸦羽,看着好似要落泪。
“硬茬”的一身森冷寒意和盛焦那张杀神脸实在是太搭了,奚将阑心中大震,差点以为盛焦亲临。
此人修为比他高,奚将阑完全看不出他到底现在是伪装,还是之前那副平平无奇的样子是假的。
奚将阑伸手比划了一下:「大人?」
盛焦古井无波地看他:“不是要解相思之苦?”
奚将阑:“……”
奚将阑小心翼翼比划:「您身为獬豸宗执正,如此冒充盛焦宗主,难道就不怕被宗主发现,将你革职查办?」
盛焦漠然:“不会。”
奚将阑心想娘的太像了,像得让他一时间不敢下手。
但为了保险起见,奚将阑狠狠一咬牙,还是快走几步,一下扑到盛焦身上,勾着他的脖子往下拉,看样子似乎想要覆唇亲上去。
盛焦瞳仁都没动一下,面无表情和他对视。
奚将阑的唇落在盛焦半寸处,好像一阵风吹来就能将他单薄的身体吹得贴上去。
与此同时,奚将阑心口狂跳。
若是真的盛焦,离这么近肯定一袖子把他给扔出去摔个七荤八素了。
但面前这个“硬茬”看他的眼神毫无情感波动,不愤怒、不羞赧,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冷意。
和盛焦并不同。
奚将阑终于松了一口气,装作含情脉脉地近距离盯着盛焦那张脸看了半晌,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后退几步,手上像是在劈柴似的恨恨打手语。
「大人还真是……善、解、人、意。」
最后一个意思比完,宽袖都甩出猎猎破空声。
盛焦一直屏住的呼吸缓缓吐出,他冷冷说出一个字:“看。”
奚将阑:“……”
看你爹!
但“相思之苦”是他提出的,奚将阑又不能自己打自己脸,只好一扯宽袖,手肘撑在桌子上,忍气吞声地看,解他的“相思之苦”。
奚将阑哪怕已是阶下囚被缚绫捆着,依然存在感极强。
一袭绯衣裹在纤细身体上,微微歪着身子,侧腰绷出一条若隐若现的曲线,翘着二郎腿神态比盛焦还要自在。
他惧怕盛焦,面对面看到那张脸还是会下意识哆嗦一下。
但大概知晓这副皮囊下只是个獬豸宗执正,并非本人,奚将阑看着看着,胆子逐渐大了,索性大大咧咧目不转睛盯着他。
不得不说,诸行斋的所有人中,奚将阑还是最爱盛焦那张冷淡孤傲的脸。
——就好像世间一切于他而言不过流水落花、匆匆行云,枯井似的眼神从不在任何一件事上停留。
少年奚绝最爱招猫逗狗,每次见到那张清冷疏离的脸就心痒难耐,一心只想将那朵高高在上的高岭之花给薅下来在泥土里滚一圈。
而最后……
摔入污泥的却是他自己。
奚将阑在獬豸宗失去相纹的当天,盛焦历经百道雷劫,在泼天紫银天雷中直入还虚境。
再往上,便是十三州寥寥无几的大乘期。
奚将阑的眼神像是钩子似的,放浪大胆地盯着盛焦的眉眼、薄唇、下颌处一圈圈地打转,好像用眼神都能耍一通流氓。
盛焦的衣服都要被此人的眼神给扒下来了,但他始终泰然自若,将一枚獬豸宗玉令交给上沅,似乎交代了她什么事。
上沅颔首:“是。”
说罢,像是漂亮的鸟儿悄无声息飞了出去。
「大人。」奚将阑眼睛转了转,又打着坏主意开始撩骚,眸子弯弯,「您若是想让我一解相思之苦,总不能就这样让我干看着吧。」
盛焦看他,眉梢轻轻一动,仿佛在说“你又想怎么做”。
奚将阑来劲了,两个爪子拼命倒腾,都要露出残影:「若是盛宗主在此,被我这么恬不知耻地盯着,他必定要发怒的。」
盛焦沉默好一会,道:“怎么发怒?”
「……按着我亲。」奚将阑眼睛眨都不眨地比划,「盛宗主脸皮薄,每回被气得要命也不会说什么重话狠话,想要堵着我的嘴时都会贴上来缠绵暧昧。」
他手指贴了贴唇,然后和另一只手五指一撞,做了个“亲吻”的手势。
盛焦:“……”
时隔六年,终于看到“盛焦”露出熟悉的一言难尽的神情,奚将阑乐得差点掀桌子。
「还有啊。」奚将阑继续,「盛宗主还有天衍珠呢,你手腕上空落落的……」
手势还没比完,盛焦微微抬手,一串闪着雷纹的天衍珠瞬间出现在手腕上,轻轻顺着苍白手腕垂曳而下。
奚将阑轻轻吸了一口气,被那“赝品”天衍珠惊得往后一仰。
太、太逼真了也。
「我……」奚将阑试探着,「我能摸摸吗?」
要是盛焦本人,谁要是敢碰他宝贝珠子,早就被他一道堪天道天雷劈下来,把爪子都能劈成碳烤猪蹄。
奚将阑不着痕迹屏住呼吸,等着这人的回复。
盛焦冷淡看他一眼,突然抬手。
奚将阑本能往后仰,差点以为又要挨劈。
但下一瞬,天衍珠随意抛来,重重落在奚将阑小臂上。
奚将阑:“???”
再次确定,这厮肯定不是盛焦!
这“赝品”很是沉重,奚将阑灵力全无手无缚鸡之力,手一拎天衍珠,差点没把纤细的手腕给折了。
“天衍珠哪有这么重?”奚将阑心想,“这人连赝品都不知道怎么冒充吗?”
盛焦每次动用天衍珠时,那一百零八颗珠子都像是柳絮球似的飘在半空,风一吹都能将珠串吹得胡乱碰撞作响,清脆悦耳宛如瓷器开片的脆声。
哪里像这个,重的像是捧了一块巨石。
奚将阑将沉甸甸的“赝品”放在膝盖上,漫不经心地数珠子。
很快,他“哈”了一声,像是逮到了漏洞把柄。
「大人。」奚将阑伸出手指,「盛宗主的天衍珠人尽皆知是一百零八颗,您这个才一百零七颗呢,少一颗。」
盛焦不耐地起身。
奚将阑忙抱着一百零七颗珠子踉踉跄跄跟上去:“唔!我心非冷……呸——”
这珠子也太重了,奚将阑的手腕被坠得一阵生疼。
盛焦没管他,推门而出。
上沅刚好急匆匆回来:“大人,姑唱寺的主持拒绝透露卖主是谁,我用獬豸宗玉令强让他说,他却又改口道不知卖主是谁。”
盛焦眉头轻皱。
“何意?”
“据说是一只木傀儡送来的,并未留下名姓或灵力,就连唱价所得的灵石姑唱寺也无处可送。”
奚将阑像是搬重物似的捧着天衍珠艰难行走,心中暗骂硬茬肯定是故意给自己使坏看自己丢人,闻言一愣。
木傀儡?
此地无银城,盛产木傀儡。
盛焦将玉令收回,拂袖就要亲自去问。
但还未走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奚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