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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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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022

次日,江永陵陪新妇,去鹤柏堂敬茶。

二人一进屋,众人便都齐齐看过去。虽年岁上来说,江永陵和宋氏可算得上老夫少妻了,但江永陵儒雅温和,一派沉稳,宋氏面上,则带着新妇的羞赧。瞧着倒是相衬。

江老太太喝过媳妇茶,赏了对金累丝点翠莲瓣纹镯,便叫宋氏起来了,打发江永陵兄弟去别处说话,又道,“至于你媳妇儿,且留着陪我们说会儿话。()”

江永陵起身应是,同江四爷出去了。

宋氏则留在鹤柏堂,和妯娌几个说话。

男人们不在,余氏和高氏这才细细打量起宋氏来,要说相貌,宋氏只是平平,莫说跟前头的顾氏比,便连秦氏和祝氏,也比不得,但她胜在年轻,人也鲜嫩。且身上有一股子书香门第的气质,温和高雅,到底是出身名门。

老太太亦观察着宋氏。

见她坐下后,微笑同妯娌打了招呼,寒暄时也不见局促,进退有度,温和有礼,并未因是新妇,便在妯娌面前露了怯。反而有几分沉稳。

老太太心里满意了几分,开了口,先前听亲家母说,你在家中,十几岁起便帮着她管账,想来学得是极好的。三房的庶务,便也交给你了。若有拿不定主意的,你们夫妻自己商量着来便是。?()_[(()”

宋氏闻言,心下一喜。

她进门后,便把三房的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了。

江永陵丧偶多年,屋里妾室并不算多。祝氏失宠,如今只守着孩子过日子,是个老实的。秦氏却算得上是个宠妾,有宠有子,一个姨娘,还管着三房的庶务,不管是江永陵看重,还是江老太太信任,这都是极大的体面。

她虽是主母,名正言顺,可也不想一进门便与秦氏对上,徒惹了江永陵不喜。

本想着徐徐图之,如今婆母开口,却是帮了她的大忙了。

当下,宋氏心里也极为感激,面上却一片沉静,起身屈膝道,“是,儿媳记下了。”说着,又态度谦虚地道,“只是儿媳到底经验不足,旁的也就算了,纵是出了纰漏,也好弥补。可若事关几个孩子,儿媳却不敢自专,日后怕是免不了还要来打扰您老人家。”

看宋氏没有因得了管家权,便冲昏了头脑,反而越发谦卑起来,江老太太面上不说,心里对这个儿媳,却是满意的。

便也不介意提点她几句,道,“孩子们的日常起居,皆有他们的生母。你是嫡母,平日里关怀教导着,捉大放小便是。这都无妨。倒是宜嘉,顾氏去得早,她又年幼多病,怕是要你多费心些了。”

宋氏听了这话,哪里有不明白的。

三房先前没有主母,秦氏祝氏所出的几个孩子,都在生母膝下养着。从未出过什么岔子,只怕老太太也不想她多插手干涉。正好,这些庶子庶女,她也不想管。倒是宜嘉,年幼丧母,又是嫡出,老太太又特意提起来,只怕是放在心上的,她不妨多照拂着些。

一来是遵了老太太的叮嘱

() 。二来,宜嘉虽是嫡出,却是个女孩儿,日后迟早要嫁出去的,她做继母的,善待她些,非但没什么损失,还能博个贤良的名声,再划算不过。

宋氏心下有了计较,面上便也只管恭顺地应承。

“是,多谢母亲提点。()”

老太太年老多病,说不到一会儿话,便露了疲态。宋氏便跟着妯娌起身告辞,在长廊下同余氏高氏道别后,宋氏便去寻江永陵。

顺着下人的话,在湖边寻到了人。

春日暖阳,灿灿的日光,照得湖面波光粼粼的。江永陵便站在那一片和煦日光里,一身青袍,不知是在赏湖,还是走神。宋氏脚下踩了枯枝,声响惊动了江永陵,便见他回了头,温和儒雅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

宋氏看着,竟不自觉涌起了点不合时宜的少女羞涩来,好在她尚理智,只一瞬,便回了神,轻声地道,三爷。?()_[(()”

江永陵走过来,“走吧。和母亲聊得如何?”

宋氏随他一起往三房的方向走,道,“母亲性子宽和,怕我初来府里,吃住上有什么不习惯的,待我很是关切。倒叫我觉得有些惭愧,原该我做儿媳妇的,孝敬母亲才是,反倒叫母亲操心起我来,实在不该。”

宋氏说着,低了低头。

江永陵看宋氏一眼。他对宋氏,自谈不上喜欢,宋氏相貌平平。男子看人,总是先看容色的。但宋氏除了容貌,旁的却都不差,甚至可以说极好。出身名门,帝师之后,在他面前,又是温柔小意的姿态,对长辈也孝敬恭顺。

有道娶妻娶贤,纳妾纳色。总不能什么好处都占了。

江永陵宽慰宋氏,“母亲性子最是宽厚,你不必忧虑什么。官场事忙,家里的事,我难免有时顾不上。母亲那里,你得空多去陪着她老人家些,也替我尽尽孝。”

宋氏应下,说话间,夫妻二人已经到了三房。进了屋,丫鬟上来替江永陵脱靴,宋氏则上前,端了杯热茶,觑着他啜茶,便不动声色提起三房管家权的事。

“……妾身原想着,我刚进门,这些也不必着急,换了人管,也怕下头一时适应不过来。只是母亲今早这般说,却又有她老人家的道理。我若不应,倒是我推脱怕事了。思来想去,心里还是没底,便还是来问问爷的看法。您浸淫官场多年,阅历谋略,都远胜常人。若您点了头,我这心里头,便半分都不慌了。”

江永陵闻言一笑,看了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宋氏,道,“这是把我当谋士门生了?”

宋氏脸颊泛红,也不争辩,只道,“妾身哪里敢。您是堂堂的朝廷官员,谁敢叫您当谋士啊……”

宋氏这幅示弱的姿态,取悦了江永陵。男子便是如此,虽喜欢身份尊贵的妻子,可私底下独处时,却不愿日日对着个端着的菩萨。在外头要妻子体面尊贵,回了家,便又喜欢起温柔小意来。

宋氏清楚其中门道,她容貌平平,便只得在这些上多下功夫。

果然,宋氏以这幅示弱的姿态,讨要管家权,江永陵并未反感,只道,

() “不必怕这怕那的,你是主母,三房的事,自该你管着。谁也不是生来就会的,管得多了,便也上手了。()”

虽这般说,看宋氏应下,江永陵到底多提了一句,若忙不过来,便吩咐秦氏做些。她这些年管着三房的事,也算尽心,没出过什么岔子。?()_[(()”

宋氏面上笑容微微一僵,但看江永陵只是随口一提的样子,便只柔柔应了下来。

这个秦氏,她确实不能小瞧了去。

--

管账的事,老太太和江永陵都点了头,秦姨娘心里再不甘愿,也不敢说什么,只咬着牙,将账簿对牌等物,一并交给宋氏派来的人。

吴妈妈示意丫鬟接过,屈了屈膝,也不多话,转身就走了。

江宜曼这才进来,抓着秦姨娘的手,有些发慌地叫了声姨娘。

从前在湖州府,父亲身边只有姨娘一人。纵有几个通房,也都叫姨娘管得服服帖帖的。顾氏去得早,江宜曼几乎不记得这个短命的嫡母,在她的记忆里,姨娘一直是风风光光的。从未像这般受制于人过。

秦姨娘自然也是不甘的,冷声道,“慌什么。我自有打算。”

宋氏想管,那也要管得好才行。

江宜曼闻言心下一松。秦姨娘附耳同她说了几句话,江宜曼便忙不迭地应下了。

过几日,江宜曼去给江永陵送汤时,便照着秦姨娘的吩咐,不露声色地透露出姨娘抱恙的事。

等江永陵问起,江宜曼又倏地改了口,抬眸恳切道,“姨娘道她只是小病,父亲事忙,不许女儿拿这等小事打扰父亲。”

说罢,忙拽了拽江永陵的袖子,低声委屈道,“父亲快别告诉姨娘了,叫姨娘晓得了,她定又要罚我抄书了。”

江永陵面上并未说什么,是夜,却去了秦姨娘的妙馨院。

因要给新妇体面的缘故,江永陵最近半月都宿在正院。见他突然来了,妙馨院上上下下,都是一副既惊又喜的模样,秦姨娘得了消息,亦是忙到门口候着。

春夜微凉,月亮悬于夜幕。

秦姨娘一身素衣,纤细地站在门口,显得袅娜婉柔。面上略有几分病容,虽是生了两个孩子的妇人了,这般姿态,却有几分西子捧心的柔弱娇美。

顾氏去后,秦姨娘能把着江永陵多年,自然也有她的本事。

果然,江永陵见秦氏迎上来,双目惊喜地望着自己,声音温和了几分,“既病着,还出来做什么。进屋吧。”

说罢,牵了秦氏的手,带她进屋。

丫鬟们关了门,秦氏亲自上前,服侍江永陵脱了外裳和靴子。她在江永陵面前,姿态一贯放得极低,江永陵也很吃这一套,舒舒服服地靠在榻上,由着秦氏伺候。

看秦氏病着还忙忙碌碌的,江永陵道,“这些日子事多,今日得空,过来看看你。”

说是事多,其实也就新夫人进门这一桩。

但江永陵找了理由,秦氏自然顺着他的话,从脚踏上起身,倚靠着江永陵坐下,替

() 他按着腿,柔声道,“妾知道。河间府同湖州不一样,您又调回来不久,必是忙的。”顿了顿,又低下头,轻声地道,“妾自知身份卑微,能得您垂怜,便是三生有幸了。只要您心里惦记着妾,惦记着明晖曼姐儿,妾便知足了。”

秦氏这么说,并非无的放矢。

若说身份,秦氏的确是最上不了台面的那个。她家中其实比祝姨娘还强些,祝姨娘家里只父亲出息些,但也只是个小管事,替江永陵管了个庄子。秦氏却是清白人家的女儿,父亲是个老举人,没熬到授官,便过身了。只留下秦氏和兄嫂。

嫂子人不坏,虽小气抠门了些,但并未苛待秦氏。但家中过得实在清苦。兄长虽有才华,可时运不济,中了秀才后,举业便再无寸进。

秦氏不愿低嫁,一辈子做个农妇,盼着兄长举业有成,她的年岁却也蹉跎不起。这才盯上了身为兄长友人的江永陵,自荐枕席。

那夜过后,秦氏便跪在他跟前,哀哀戚戚地诉衷情,道,“奴倾慕郎君许久,自知身份卑贱,不堪为配,不敢奢求什么,只求常伴郎君身侧……”

兄长因此气得生了病,待她入了江府后,便与她断了往来。

秦氏这么说,江永陵也想起旧事,多少生了点怜惜,道,“不必按了。你自己还生着病,也歇歇吧。可叫大夫瞧过了?”

秦氏抬眸一笑,顺从地收回手,“不过小病罢了。大夫道是受了寒。大约是妾夜里翻身多了,着了凉了。”

睡不着才会翻来覆去的。秦氏这般说,江永陵又不是蠢人,自然听得出她的言下之意。心下明了,秦氏这是借病邀宠。枕边人有点邀宠的小心思,江永陵倒并未因此动怒,反而觉得有趣。

就似幼时母亲房里养的猫。他摸一只,另一只便过来摇尾乞怜,一副争宠的样子。女人于他,也是如此。

江永陵并未顺着秦氏的话往下说,只道,“若是觉得冷,便多点些炭。”

秦氏看江三爷不接自己的话,心里一阵失落,却打起精神来,继续道,“是,多谢爷关心。”说着,顿了顿,仿佛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江三爷抬眼,“怎么了?”

秦氏踟蹰了片刻,没有开口,只摇了摇头。江三爷皱眉,看向一旁伺候的丫鬟月茹,月茹被江三爷一看,便立马跪了下来,一五一十地道。

“回主子,姨娘不许奴婢们多说。”月茹咬了咬唇,支支吾吾地吐了一句。

江三爷看了眼一同跪下去的秦氏,冷冷地道,“说。”

月茹便不敢再隐瞒了,结结巴巴地道,“……不知为何,这几日送来妙馨院的炭,不是潮的,便、便是些散的松枝炭。”

她说完,秦姨娘便立马柔声道,“都是些小事,不值拿来劳您。许是下头人做事马虎,妾省着些用,便也够了的。”

她说着,等着江三爷开口,抬起头,却见江三爷面上不见半点怒色,很是冷静,当下有了不好的预感,心里一个激灵,她张了张口,还不等她说什么。

就见江三爷面色冷漠地开了口,“既够,那便省着用吧。你一个姨娘,吃穿用度,总不能照着正经主子来。”

这话未免太过诛心,秦姨娘面色一白。

江永陵却没了刚才的怜香惜玉,穿靴起身,道,“你既病着,便好生养病吧。对了,还有这丫鬟,不懂规矩,明日便发卖了。”说罢,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去。

江永陵不介意秦氏有点小心思。可一个姨娘,心大得要跟正室主母争,便有些过了。他没多喜欢宋氏,但目前为止,宋氏是个合格体面的正室。若他哪天不满宋氏了,秦氏和她斗法,他兴许会纵着。

可眼下,他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说到底,江永陵是个极为自我的人。从前愿意捧着秦氏,连她在湖州一副主母做派,他也不闻不问。如今秦氏犯了他的忌讳,他也能当着丫鬟的面,不留情面地训斥警告她。

江永陵出了妙馨院,却也没回正院,转头去了祝氏的春眠院。

不提春眠院里一派兵荒马乱,妙馨院里却是一片压抑,江宜曼闻讯匆匆赶来,看姨娘面容苍白的模样,心里一惊,忍着慌乱,“姨娘,父亲他怎么突然走了?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秦氏摇摇头,身上没什么力气,倚靠着矮几。

眼前划过江永陵冷漠的眼神,心里一阵不安,不自觉握紧了江宜曼的手。

江宜曼疼得挣扎了一下,唤了声姨娘,秦氏才回过神来。

她打起精神,将方才的事一一说了,声音轻不可闻,不知是说给女儿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这次是我昏了头了,竟用了这样的蠢招。宋氏和顾氏不一样。顾氏只是商户女出身,性情软弱,你父亲因此不喜她,这才抬举我,不肯给顾氏体面。可宋氏……她出自名门,举止有度,你父亲对她很满意。”

所以,同样的招数,用在顾氏身上能奏效,用在宋氏身上,却落了空。不过是因为江三爷愿不愿意配合罢了。他愿意配合,顾氏做得再好,他也能叱责她。他不愿意配合,就算宋氏当真苛待磋磨妙馨院,她这个做姨娘的,也得受着。

想通这些,秦姨娘深吸了口气,牵起唇角强笑了下,镇定地拉过女儿的手,安抚道,“别怕。你父亲不过一时的气,过几日便消了。”

江宜曼犹豫地问,“姨娘,要不要我去求求父亲?”

父亲今日冷着脸出了妙馨院,还发卖了姨娘的贴身丫鬟,又去了祝氏处,三房就这么大,姨娘惹怒父亲,遭他厌弃的消息,只怕很快就会传开。

秦姨娘此时脑子却清醒极了,摇了摇头。江三爷今日做这出,为的就是敲打她,她要做的就是摆出一副悔改的姿态,认了这教训。若叫孩子去求情,反而会坏事。

她定定道,“长辈的事,你不许过问。曼姐儿,你记着,如今新夫人进门,再不是从前了。姨娘怕是帮不了你什么了。你不可任性,要好好孝顺你父亲,晨昏定省,不可落下,你是庶女,若想嫁得好,便要样样出挑,做才女,做你父亲最疼爱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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