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番外一（1 / 2）

第八十八章

因为那场严重的车祸, 徐墨凛脑震荡加上失血过多，昏迷了两天两夜才醒来，睁开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他的徐太太。

高尚知道瞒不住他, 言简意赅地把曲鸢流产、受母亲刺激, 精神失常的事说了，徐墨凛拖着病体冲进隔壁病房, 入目便是她裹着被子，缩成一团，呆呆坐着的画面。

她眼里没有一丝光亮, 没有悲伤, 也没有绝望，仿佛没有生命的破碎瓷娃娃。

徐墨凛心如刀割, 伸手去碰她，还没碰到, 她就害怕地哭了，不停摇头, 像是对着他说, 又像自言自语：“不是我, 不是我害的……”

“对不起, 对不起……”

她用安全网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住，拒绝来自任何人的碰触, 即使是他，她最亲密的爱人。

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他了，不仅是他这个人, 还有他们的过往，在她的认知里，他已经死了。

她变成了一座孤岛, 被数不尽的黑暗淹没，缓缓沉落深海。

她不再属于这个世界。

徐墨凛唯一能做的，是陪在她身边，她有时会情绪激动，更多时候是安静地流泪，他给她找了S市最好的精神科医生，可惜收效甚微。

等徐墨凛病愈出院，他在医生的建议下，带她回到了宿鹤公馆，熟悉的环境，有助于唤醒愉悦美好的回忆，经过住院期间的相处，她不再排斥他的接近，但也从来没有回应过他。

曲鸢基本丧失了生活自理能力。

徐墨凛帮她洗澡、洗头发，刷牙洗脸，剪指甲，穿衣服穿鞋，喂她喝汤吃饭，黄昏牵着她的手去散步，夜里和她同床共眠。

曲鸢对他产生了深深的依赖，总要抱着他才能入睡。

同时，她表露出了自杀倾向。

那天他们散步到湖边，她突然挣开他，跳进了湖里。

她坦然无畏赴死的态度让徐墨凛不寒而栗，从那以后，她的活动范围仅限别墅内，家里包括刀具在内的所有能对身体造成伤害的锐器都收了起来，他24小时分秒不让她离开视线，睡觉要握着她的手，甚至用上了手铐，一人一只，睡前锁上，醒来再解开。

曲鸢开始变得嗜睡，一天的大部分时间她都在睡，好在还能喊得醒，徐墨凛通过朋友联系上了在心理治疗方面有丰富经验的梅溪光，后者辞掉在国外心理实验室的工作，回到S市，专为曲鸢治疗。

药物仅起到了辅助作用，梅溪光提议采取催眠治疗，封存她的痛苦记忆，最终目的，是在遗忘中达到心理的自我治疗。

大脑有特定的保护机制，当承受的悲痛大于可承受范围，就会主动遗忘某些痛苦记忆进行自我保护，随着不断成长，阅历的加深，被暂时屏蔽的记忆会回归，当时觉得像天塌下来般的大事，其实不过尔尔。

催眠治疗，得绕过人的“显意识”，进入潜意识的世界，即使是梅溪光，对于这片神秘领域，他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他跟徐墨凛坦言了催眠治疗的弊端，假设成功，也无法控制记忆遗忘的比例，也许会全部清空，如同一张白纸。如果失败，她可能会彻底失去意识，成为“活死人”，当然了，这是最坏的情况。

作出决定的那晚，徐墨凛抱着怀里无知无觉昏睡着的人，听着她浅浅的呼吸，心事重重，彻夜无眠。

这是他一生中最艰难的抉择。

其实，徐墨凛知道他别无选择，任由病情恶化，不加干预，变成最坏的情况，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

进行治疗，反而会有一丝生机，哪怕希望渺茫，他也要去怀有希冀，徐太太必然也不希望自己余生像行尸走肉般活着。

深度催眠治疗需要催眠者和被催眠者相互信任，对于梅溪光在潜意识中的指引，曲鸢表现出了激烈的抗拒，第一次催眠宣告失败。

梅溪光又花了一段时间和她培养信任感，让她放下戒备，相信他对她没有恶意。

第二次催眠治疗提上日程，在梅溪光的帮助下，曲鸢顺利屏蔽了让她痛不欲生的记忆，病情往好的方向发展，然而不到一周，她就毫无预兆地陷入了浅昏迷状态，对声音和强光的刺激没有反应，梅溪光试着用痛苦唤醒她，并施加疼痛，她仅是皱眉，回缩身体。

梅溪光邀请了以前实验室的教授们进行专家会诊，查阅了大量的资料，分析失败原因，对她进行第三次治疗。

结果又出现了新的不可控因素，曲鸢忘记了近十年的记忆，连同徐墨凛和甄湘在内，忘得一干二净，她恢复了生活能力，身体也在慢慢复原，至少看起来和正常人没太大区别。

徐墨凛、甄湘与梅溪光全面地退出她的世界，靠着别墅里无处不在的监控，密切地留意她的情况。

直到某天深夜，她哭喊着“老公”，从噩梦中醒来。

第三次治疗，失败。

不幸中的大幸，曲鸢从精神失常，渐渐地显露出了复杂性ptsd患者该有的症状，车祸事件反复地闯入她的记忆，她经常失眠，做噩梦，定时在5点14分醒来，对外界保持极高的警觉性，易怒，情绪特别不稳定。

更可喜的变化是，她虽然不认得徐墨凛，却对他表现出依赖，是潜意识给她的安全感。

这个男人是善意的，他不会伤害她。

对曲鸢来说，他比任何的药物和治疗都管用。

梅溪光看到了新的希望，不想止步于此，全心投入研究进一步的治疗方法，遗憾的是，由于意识的回归，裹夹其中的痛苦记忆跟着死灰复燃，曲鸢再次被拖入深渊，不堪重创，无法自我排解，又有了轻生的念头。

那晚，徐墨凛到楼下和梅溪光商量治疗方案，客厅里太闷，两人走到了院子里，而睡在楼上主卧的曲鸢则是由甄湘负责守着。

曲鸢睡前服用了安眠药，她对市面的大部分安眠药产生免疫，这款药是徐墨凛投资的实验室新研制出来的，效果还不错，基本能安睡整夜，甄湘看她睡得正熟，一时半会没有醒来的迹象，就去上了个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