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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保险柜里只有一件毛衣, 银灰色的,针脚凌乱,织工粗糙, 胸口绣着松松垮垮的字母图案,上面是X, 下面是竖杠l, 她曾经误以为它是徐墨凛的出轨证据,丢在浴室门前当脚垫,后来甄湘说,毛衣是她前男友织给她的,并把它要了回去。
那么,甄湘前男友织的毛衣, 为什么会出现在徐墨凛的保险柜里?
事情实在是太荒谬了,曲鸢脑子“嗡”的一下, 像突然死机的电脑, 呆坐在地板上,一时之间来不及调动情绪去做出反应,甄湘独有的烟嗓音从楼下喊到书房:“鸢儿,今晚想吃什么?孙姨在湖里钓了条草鱼,吃酸菜鱼怎么样?还是你想吃得清淡点?”
曲鸢深深吸了一口气, 发现肺部似乎被水泥封住了,密不透风,连简单的呼吸都做不到,双腿软绵绵的, 她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温热的液体从眼里滚落,她若无其事地反手抹去。
徐墨凛给她带来的是暗礁触底, 她的世界被撞得四分五裂,没关系,接下来要迎接的,只是惊涛骇浪而已,她能挺得住的。
甄湘蹦蹦跳跳地进来,敏感地察觉到书房里气氛的异样,再一看桌上的毛衣,整个人如同五雷轰顶,笑容骤消,面上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曲鸢的心沉落谷底,遍布寒意,看着她,轻声问:“照片上的那个女人,是你吗?”
甄湘毫无防备,慌乱不已,声音是颤抖的:“鸢、鸢儿……”
“你只需回答我,”曲鸢浅浅笑了下,“是,或者不是。”
甄湘拼命摇头,下意识地否认:“不是我!”
“事到如今,还有否认的必要吗?”曲鸢神色依然淡淡的,把毛衣丢到她脚下,“原来X代表的不是‘徐’,而是‘湘’,竖杠l,指的是‘凛’吧。”
“怪不得之前我们联系咨询公司找徐墨凛的出轨证据,得到的结果都是他清白得不能再清白,绝对不可能出轨,原来是你早就跟他们串通好了。”
甄湘哑口无言。
“何必这么麻烦呢?”曲鸢慢慢地走近她,“你想要徐太太这个位置,跟我说一声就行,以我们的交情,我还会不让吗?”
“鸢儿,我没有!”甄湘的眼泪断珠似的掉,上前想要拉她的手,又怕刺激到她,“我真的没有!你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
曲鸢极力隐忍着,眼圈不受控制地层层叠叠变红,她双手捏住甄湘瘦削的肩膀,力度透骨,吼出了泪:“甄湘!我把你当做闺蜜,当做姐妹,当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将来是我孩子的干妈。结果,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你,”她字字含泪泣血,“你们怎么忍心……这样对我?”
“这段时间你日夜不离地陪着我,是想看我的笑话吗?看我如何地像个傻子,被你们玩弄在股掌之中。我没有像你们想象的那样生不如死,你们是不是很失望?我到底哪里欠你们了,你告诉我?”
无论爱情还是友情,她自认掏心掏肺,付出全部的真心,难道这也错了吗?
甄湘被她的话震得心都碎了,除了摇头还是摇头,她找不出任何的语言来为自己辩驳,终于体会到徐墨凛“无话可说”的无奈与绝望,可她没有他的沉稳持重,只有紧咬牙关,才能锁死真相,不让它宣之于口。
甄湘多么想告诉她:平安夜的偷拍照里,徐墨凛亲的人是你。
毛衣是你亲手织的,“X”是徐墨凛,代表鸢的“Y”上半部分和“X”重叠了,取的是心心相印之意,所以只能看到小尾巴“l”。
从始至终,没有人插足过你们的感情和婚姻。
因为你生病了,忘记了这些事……
可是,甄湘一个字都不能说。
曲鸢已是声嘶力竭,急剧地喘着气:“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算了。”她自嘲地笑笑,已经没有意义了,“你走吧。”
“鸢儿……”
曲鸢疲累地闭上眼睛,阻止软弱的泪水往外流,几乎是在用气音下驱逐令:“走。”
甄湘捂着嘴,无声地流着泪,无数的担忧和关切关在眸底,安抚的千言万语掩于齿间,可她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了,捡起地上的毛衣,拖着僵硬的腿下了楼。
孙姨听到脚步声,系着围裙从厨房走出:“小鸢想好鱼怎么吃了吗?”
撞见甄湘双眼红肿,她错愕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曲鸢和徐墨凛去榆城后,特地留下孙姨看家,其他负责清洁和花园打理的阿姨们则是定期上门,打扫阿姨是不知情的,否则会在发现保险箱的第一时间先跟甄湘说。
自从那晚被单方面决裂,徐墨凛回去后就发起恶性高烧,昏迷了三天才醒,他在别墅里的私人物品是甄湘盯着处理的,谁能想到不小心漏掉了藏在书房柜子里的保险箱,百密一疏,再次掀起轩然大波。
甄湘懊悔不已,要是当初她没虚构出前男友,借机帮忙把毛衣要回来就好了 。
她言简意赅地跟孙姨说了来龙去脉,再三叮嘱:“孙姨,我得走了。拜托你多看着点鸢儿,有什么情况一定要跟我联系。”
“你放心。”孙姨送她出门,“我会的。”
甄湘愁容满面地上车,驶离别墅,在路边停了下来,发语音到群里:“徐总,梅医生,鸢儿发现了那件毛衣,我被她赶出来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对鸢儿来说,她遭受的是最爱的男人和最信任姐妹的双重背叛,甄湘不确定以她目前的心理状态,能否承受这样的重创,急得六神无主。
梅溪光秒回:“她情绪怎么样,稳定吗?”
甄湘:“不太好。”
梅溪光:“我待会儿过去看看她。”
他收了手机,坐对面的沈暮挑眉问:“这就走了?”
“嗯,有点事。”梅溪光平白无故独自登门拜访,难免引人生疑,他索性拉上沈暮当烟`雾`弹,“你这次来S市出差,不是说有东西要还给徐太太?”
“So?”
梅溪光歪了歪头:“一起去吧。”
两人来到别墅已是天色擦黑,在客厅坐着等了约十分钟,曲鸢就下来了,她化了淡妆掩饰过分苍白的脸色,但眼皮仍能看出哭过的痕迹,如果来人不是梅溪光,即便是刻在骨子里的修养驱使,她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见客。
梅溪光不动声色地观察她,通过轻松有趣的话题,试探她情绪的临界点,心里大概有数了。
沈暮在来的路上被他提醒,不要提起徐墨凛,也不要称呼她为徐太太,虽然不知道他们夫妻俩发生了什么事,但隐约猜到了一点,以前某次聊天,沈暮无意中听曲鸢说起她爸爸在Y市工作,是‘潜龙五号’全海深载人潜水器的总设计师,可据他所了解到的,方立清方总师已于去年除夕车祸身亡,举国哀悼。
沈暮向梅溪光求证,得到的却是答非所问:
“老沈,你知道吗?这世上不会有比徐墨凛更爱曲鸢的男人了。”
就是这句话彻底地断了沈暮的奢念。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星月耳坠,微微笑着看向曲鸢:“我们第一次吃饭时,我在包间门外捡到的,一直忘了还。”
曲鸢接过耳坠,神思恍惚,没去探究“一直忘了还”背后的深意,回以淡笑:“谢谢。”
沈暮便确定,有些秘密只能永远成为秘密了。比如,她在伦敦站的巡回演出,黑天鹅的曼妙舞姿,惊鸿一现,他学着绅士的做派邀请她共进晚餐,没得到回应,高傲的自尊心受挫,愤而离场,却在往后的日夜,翻来覆去地想着那抹丽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