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雪崩(1 / 2)
口腔里弥散出淡淡的血腥,细嫩的唇肉生生被咬破,但祁安完全感受不到痛。
窗户不知道怎么开了,冷风瑟瑟吹进来,顺着宽松的衣领钻入皮肤,一寸寸吞噬着她的感官,像是淬寒的利刃剖开皮肉。
呼吸粗重,祁安浑身脱力般地发抖,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用力揪住,原本翻腾汹涌的血液似乎停止流动。
攥着手机的指节泛起灰白,胸口艰难起伏,她手心全是冷汗,键盘上的字母摁错几次,才终于发出。
【你到底想干什么?】
对方大概一直在等待,回复很快——【不干什么啊。】【这么久不见了,听说你最近过得不错。】
【但我过得可不太好呢。】【所以咱们来玩个游戏吧。】
二十分钟后,
黎北一中的校园论坛上突然爆出一条三分钟的视频,内容残忍且暴力,任凭是谁看完都会眉头紧皱。
画面并不像是偷拍,反而带着光明正大的得意与挑衅,尖锐笑声传出刺耳,婊子、贱货等各种辱骂性词汇接连砸进耳膜。
昏暗潮湿的地下室,空气中尘屑翻滚飞扬,斑驳的灰棕色墙皮水意恒生,三四个穿着裙子的女生将脏水肆无忌惮浇下,手中金属剪刀反射的寒光冰冷刺眼。
地上人蜷缩在角落,浑身上下完全湿透,蓝白校服外套早已不见踪影,连带着里面的T恤也被扯下一半,肩膀处的皮肤似有似无暴露在外面。
为首那人蹲下身子,抓起她淋湿的长发用力向后一扯,下巴被迫高仰抬起,肩颈弧度紧绷,钝痛的闷哼被笑声掩盖,蒸发湮灭。
最讽刺的是,施暴者的脸被马赛克完好保护,可受害者的模样却清晰地呈现在镜头面前。
她的狼狈,她的脆弱,她的痛苦。如剥骨抽筋般被放大,滚石碾压过心底,留下一片废墟。
帖子下方还有无数张照片,有的拍摄在校园隐蔽的树林,有的拍摄在教学楼昏暗的拐角,有的拍摄在废弃的器材室。
祁安从前遭受过怎样的虐待被全方位展示,每一帧都是残暴的最好证据,那些见不得光的阴暗被剖开,赤裸裸地展露在公众面前。
视频发出去没多久评论区已经炸开,这种行为放在哪里都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唾弃不断。
【妈呀大半夜
给我气精神了,这几个女生到底怎么下得去手啊?就不怕半夜做噩梦吗?】【啊啊啊校园暴力能不能去死!!她们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光是看照片我都难受得喘不上气来,视频更是不敢点开,真的好心疼啊.…】【我初中也遭受过校园暴力,毫不夸张地讲,我真的希望世界上的施暴者都不得好死。】
【怪不得她转学过来了……换做是我的话,自杀的心都有。】
【从校服上看好像是临舟附中?他们那好歹也是省重点啊,难道都没人管管吗?】
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十五,小镇渐渐陷入沉睡。
暴雪如约而至,屋顶、石阶、地面上铺满雪粒,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漫无边际的白,好像要把这世间所有的阴暗与污渍掩盖。
最后一盏灯已经熄灭,淡白色被褥整齐叠放在床上,丝毫没有被动过的痕迹,祁安穿着单薄的睡衣,胳膊环抱在膝盖上,头颈垂下,腰背绷紧像是即将断裂的弓,露出的一截脚踝纤瘦,不禁风到轻松就能折断。
垂散的发丝将她的面孔遮挡,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在安静房间中回荡,只要闭上眼睛,那些噩梦便像是吐着芯子的毒蛇蜿蜒而上。
毒液渗透血管,麻痹掉每一寸神经。
指尖不知不觉陷进掌心,留下很深一道印记,缺氧感霸占心脏,像是掉进无底的深海漩涡。
冷气顺着血管向外汨汨蔓延,祁安颤抖着找到那个号码问: 【这就是你说的游戏吗?】
【好玩吗?这样对你有半点好处吗?】
喻嗡——
对方的回复风轻云淡,却直戳要害: 【怎么没有?】【看你过的不好,我简直要开心死喽。】
【而且别急啊,这最多也就算是个热身项目。】【你放心,真正的游戏还没开始呢。】
陈泽野是在半个小时后才看见这条帖子的。他平时很少点进论坛,上面乱七八糟的话他没心思管,唯二的两次也都是为了祁安。
所以当李智辰半夜突然把那条链接发过来的时候,他还有些不耐烦。【Abyss:这什么?】
李智辰的语气很委婉: 【野哥,你还是看看吧,帖子里面的东西都适合学霸有关的。】【不过看之前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一定!!】
r />陈泽野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那三分钟的。
准确来说,从视频开始的第一秒,他的心就像是被狠狠剜下去一块,鲜血淋漓染红骨头,血肉模糊连成一片。
那是他头一次有支撑不住的感受,眉头紧缩成一道沟壑,凌厉的下颌绷得很紧,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手背纵横交错的青筋暴凸,仿佛下一秒就会把它捏碎。
脑海中闪过在临舟的那些场景碎片,附中空荡偌大的校园里,她浑身湿透,晚了整整半个小时才从教室里面出来。
当时他没有多想,只是把一切都归咎在自己身上,现在才意识到是另有原因。
脑袋喻一声炸开,懊悔、自责、愤怒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黑眸中憋着一股狠戾,就在那一瞬间,他只想让所有欺负过她的人全部下地狱。
他托人把论坛上的视频和照片删干净,相关话题也一律封禁,然后一刻也不敢停滞地朝着楼下跑
去。
急促的脚步声回荡碰撞,带着寒意的门把手碰上掌心,他刚把门拉开,黑色眸底却刻进一道瘦弱的身影。
祁安身上没有外套,版型宽松的睡衣单薄如纸,肩膀和袖口处盖满雪雾,她抱膝坐在门口的石阶,脑袋侧靠在银色栏杆上,安静的像是睡着了一样。
她肤色本就偏白,此时更是添了几分病态,整个人身上汨汨冒着寒气,羽翼般的长街扑簌簌颤,鼻尖和脸颊被冻得一片通红。
陈泽野嗓音像是混了把粗粝的沙: “安安?”
然而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陈泽野半低下身子,手臂绕过她膝盖后侧,一把将人打横抱进屋里,左腿将门踢上关好。他手掌护在她脑后不停安抚着,薄唇贴在耳侧继续叫她名字。
安安。
怀里人终于有了反应,祁安缓缓眨了下眼睛,很轻地嗯了下。陈泽野手臂都在抖,喉结生涩艰难地滚动,他咬紧牙根克制: 为什么要在门口坐着啊?
祁安木讷地回答: 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待着。
陈泽野眼底的晦涩更浓: “那怎么都不敲门叫我啊?”“因为时间很晚了,我怕你已经睡了,不想吵醒你。”
眼眶一瞬间红了,呼吸都跟着发疼,陈泽野揉
了揉她的头: “吵醒也没关系,下次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我,立马来找我好吗?
深夜也好,凌晨也罢,哪怕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我都会陪着你的。
在我这什么都没有你重要,你永远是我的第一顺位,能明白吗安安?
陈泽野抱着人走到沙发旁边,刚准备把人放下,压抑着的情绪却在这一刻悉数迸发,祁安受不住地抬起手臂,直直撞进陈泽野的怀里。
环在腰侧的手臂急迫地收紧,好像这样就会让那些焦躁不安的情绪减少一点,祁安脸颊紧密贴在他胸口那处,声音细细小小地委屈: “阿泽你别走。”
这个昵称杀伤力太大,陈泽野感觉一颗心被翻来覆去地捏碎,眉头深深拧起,他眸光一瞬间变得很复杂,连带着声音也晦涩。
“安安,我不是要走。”只是去给你找个毯子,这样下去你会生病的。
可祁安什么都听不进去,抱着他怎么都不肯松手。
陈泽野只好圈着把人放在自己腿上,尽量用体温帮她驱寒,指腹在耳垂那里碰了碰,他声音很轻地妥协: “安安我不走。”
“我就在这呢。”
祁安还是不说话,只是低垂着头,很依赖地往他身上靠,就像是溺在海水里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陈泽野抬起她下巴,手指拨开凌乱松散的长发: “让我看看。”
那一刻的感觉很难形容,祁安并没有哭,可眼眶好红,唇角泛白死死抿着,手指紧攥成拳指尖深陷。
陈泽野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全部包进自己掌心: “别掐自己。”
“我看着心疼。”
“陈泽野。”祁安忽然唤了他句,声音就像漂浮在空中的羽毛那样轻。他喉结滚了滚: “在呢。”
她虚弱地脸上半点血色也没有: 你都看见了是不是?
陈泽野最见不得她这样: “宝宝,难受的话你就哭出来好不好?”别在心里憋着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