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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国,初秋。
江雪鹤架着画板,坐在河边写生。
旁边桥上人来人往,金发碧眼的本国人之间还有不少像她一样的东方面孔,最近似乎是旅游旺季。
下次还是换个安静的地方吧。
江雪鹤漫不经心地发散着思绪,忽然听见桥上传来一声尖叫。
一抬头,就看见两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儿趴在桥边,年纪更大的哥哥踩着栏杆使劲往下探身,旁边看着只有六七岁大的妹妹也学着他的动作,未等到尖叫的家长赶到,兄妹俩便一头栽下去。
“救、救命啊——”
“有人落水了!救命!”
家长本能地喊出来的是中文,随后才想起来切换成不同的外语慌张又胡乱地喊着。
江雪鹤皱了皱眉,放下画笔站起身,掏出了手机。
刚低下头想去拨打救助的电话,她便感觉一道阴影似乎从上方掠过,耳边传来更多人的惊呼。
江雪鹤抬起头,只看到一个女孩子一手甩开外套,一手撑着栏杆,一气呵成地纵身一跃。
“噗通”一声。
落入水中的女孩儿明显会游泳,探出头抹了抹脸上的水,便往落水的小孩儿那边游去。
随即又有反应过来的人跑到河边,还有人也一起跳下水。
江雪鹤拨通了医院的电话。
这个季节的湖水已经很冷,六七岁大的小孩儿发起烧来也是能要了命的。
年幼的妹妹最先被救上岸,旁观者连忙伸手去拉水里剩下的人。
家长终于从桥上冲下来,打扮靓丽的年轻女人一下跪在河岸边,伸手搂住刚被抱上来的儿子号啕大哭。
妹妹呆坐在一边,像是被吓懵了,连哭也忘了。
江雪鹤走向她,一边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到小孩儿身上。
没过一会儿,救护车到了,两个孩子的爸爸终于出现,他带来了医生,就地做了个临时检查,除了喝了点河里的脏水,受到些惊吓外,倒是没什么皮外伤,爸爸准备一会儿带孩子再去医院做个检查。
孩子的爸爸换了好几种不同的语言,语无伦次地向帮忙的人道谢。
“没事。”江雪鹤摇了摇头,目送孩子爸爸将女儿抱起,“下次注意安全。”
女儿坐上车,爸爸又走向妻子和儿子。
那边明显热闹许多,除了还哭得不能自已的母亲和孩子,救人的也被围成了一圈,最先跳下去的女孩儿还在抹脸上的水,一边摆了摆手,大约也是在说“没事”之类的话。
等到一家人都上了救护车,剩下的人也就没有了聚集的理由。
江雪鹤走回到画架边,看着刚起了稿的风景构图,脑海里蓦地冒出刚刚那个女孩儿自桥上一跃而下的身影,她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对面的人眼神撞过来。
满身水的女孩子已经站在桥上,俯身捡起地上的风衣,正好朝下扫了一眼,她微微怔了怔,扭头看了一眼,朝谁招了下手,然后又匆匆从桥上跑下来。
十七八岁的模样,身姿挺拔,模样好,仪态也好。
就算真真正正做了回落汤鸡,也不见狼狈。
可惜了,在这种地方碰见。
江雪鹤刚坐下来,便听见后面的脚步声,还没回头,就感觉有什么东西落下来。
女孩儿站在她身后,将那件外套披到她肩上。
“这个不用还了,我还有。”
女孩儿飞快地说完,又匆匆转身跑上草坪外的小路,一边挥了挥手:“再见!”
桥上有几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儿拖着行李箱气喘吁吁,气急败坏地喊:“雁归秋!你他娘的能不能快点!飞机都要起飞八百遍了!”
女孩儿笑嘻嘻地迎向同伴,一边宽慰道:“没事没事,大不了改签多住一天嘛,我请客!”
喊话的那个翻了个白眼,劈头盖脸地扔过去一件外套,没好气地说道:“可真有你的,出来旅个游都能见义勇为,你是属柯南的吗——我看你还是先找个地儿换衣服吧,我可不想在飞机上还要照顾病号。”
其他同伴也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几人一边贫着嘴,脚步倒不停,湖面一阵风,旋起几片落叶,那几人的身影便看不见了。
江雪鹤回过神,摸到自己冰冷的手臂,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冷。
把外套送给那个落水小女孩后,她自己身上就只剩下一件短袖的薄款连衣裙了。
江雪鹤低头,看见新外套的标签,“星阑”的最新款春秋季风衣,价格不菲,显然还没穿过几次,而主人似乎也并没有那么爱惜。
雁归秋。
雁家的么?
江雪鹤拢起风衣,风停了,寒意也渐渐散去。
桥上人来人往,脚步匆匆,又是一波波生面孔,好像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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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后。
云华市。
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雁归秋正蒙着被子闷头大睡,铃声大作也只让她下意识将脑袋埋得更深,直到下铺忍无可忍,用脚踹了一下床板。
“大小姐!你电话响了!”
“你帮我接一下,让我再睡一会儿,不然我要猝死了……”雁归秋慢吞吞地往里翻了个身。
下铺同样磨蹭了一会儿才爬起来,抓过桌上响个不停的手机放到雁归秋枕头边,伸手按下了接听键。
世界顿时安静下来,下铺倒回去继续睡觉。
雁归秋摸了半天才把手机摸过来,电话另一头在前面叽里咕噜讲的一大串全没落进她的耳朵里,等到依稀感觉那边停了一会儿,才说道:“没事先挂了,我还要睡觉。”
对面停顿了片刻,提高了音量叫道:“大小姐!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下午两点!够太阳晒你屁股八百回了,你竟然还没起床?!”
雁归秋将手机拿远一些,多少被吼清醒了一些,眯着眼睛看了眼被遮得严严实实的窗户,从窗帘缝隙里依稀能看见几道刺眼的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