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1 / 2)
宋青书被何沉光推出大殿之后, 正自因为她方才的话心烦意乱, 在外头无头苍蝇一般绕了几圈,竟又绕回了原处, 不意迎头瞧见江大友跟一个生面孔打了起来。他不知就里, 以为是红教内讧, 这才让两人住手。
这大殿坐落于红教山头首峰,是何沉光平日起居之所, 教众都住在侧峰。何沉光平日里不喜欢人多嘴杂,是以红教教众十分知机, 日常议事都去侧峰堂口,很少来主殿晃悠。再加上何沉光跟宋青书同进同出多日, 教众们更加退避三舍, 等闲不会靠近首峰,以免扰了她的清净。江大友是事先得了何沉光的命令, 才引张无忌到主峰厮见,没成想何沉光改了主意不见。请神容易送神难, 这要是在侧峰,江大友要赶走周颠自然一呼百应, 现下却只能靠自己和周颠单挑了。
江大友心下恼恨周颠来时言语不敬, 这会儿又被后者打得左支右绌, 肚子里犯起了做地痞时的混劲儿,心下起了杀意, 一见宋青书, 立刻使出何沉光教他的精妙步法, 猛地朝后飘了几丈远,稳住气息叫道:“宋公子,这龟孙是来刺杀咱们姑奶奶的!快拦住他!”
坑蒙拐骗本就是江大友的傍身绝技,这谎话说得情真意切,由不得人不信。周颠被他扣了个莫名其妙的屎盆尚且来不及分辨,回头望见了宋青书,竟然似曾相识,愣了一下后认出了人,忙道:“你不是武当的小子么!?”
周颠之所以照面就能认出宋青书,倒不是因为宋青书有何令他记忆深刻之处。原是张无忌遭明教上下求恳、非要推他继任教主之位,不得已被绊住了手脚,没能即刻下光明顶去追何沉光,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先派几个教众去寻。派出去的人没找到何沉光,倒是先找到了武当的人,照面一问之下得知宋青书与莫声谷被掳,立刻传了信鸽回来。张无忌闻讯十分忧心,因为要寻找失踪人口的缘故,周颠十分上心,他在光明顶上拢共只见着宋青书两三眼,但脑子里已经不知回忆过几回后者的长相了,所以一见面就认出了他来。
张无忌做了明教教主之后,一边是要遵阳顶天遗命、迎谢逊回中原,一边是要寻找武当的师叔师哥,半途又在大漠中发现殷梨亭全身关节为金刚指力折断,与前头二人失踪之事互相联系,更加心急如焚。他分身乏术,不得不暂且搁置了自己跟何沉光的私事,但思念之深之切,以至于日日神思不属,周颠瞧在眼里,当真十分懊恼。因为殷梨亭伤势严重,众人便决定先去嵩山少林问罪,周颠立刻规劝张无忌路途中稍稍绕路、快马来西凉一趟,这才有了今日之行。周颠想法直来直去,认定小夫妻吵架,见了面抓回床上自然万事大吉,他认定江大友不说实话、何沉光是避而不见,教主脾气好,他却不信这个邪,是以跟着张无忌走到半路,便突然转身跑了,决定先冲回来搜个宫,先逮着人再说,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见到了失踪多日的宋青书。
周颠大惊之下,难免顾不上继续殴打江大友,而宋青书见这“杀手”叫破了自己武当弟子身份,反倒更不能袖手旁观,立刻起手拔剑,足尖一点、朝周颠疾刺!
宋青书本就使得一手精湛剑法,连日来经何沉光有意无意的指点,造诣比之当日光明顶上更进一层。周颠没想到他一言不合就杀了过来,当真莫名其妙,他手中没有兵刃,性格又十分狂傲,竟用双掌硬接这力劈华山的一剑,只听“铮”的一声,宋青书手中长剑被周颠合拢双掌夹住,剑刃在周颠掌心划出一泼血花!
周颠见宋青书动了真格,脑盖子笃笃拱火,本想说江大友胡说,但又想先问宋青书为什么会在这里,两个念头加起来一冲,反而着落不到舌头上了,口中喝了一声道:“你怎地同我动手!”
宋青书道:“阁下闯进别人家门,还要来质问主人家么?速速退走罢!”说着手上运劲,夺回长剑,周颠连忙伸掌在剑刃上一拍,这才免得又添一道伤口。
周颠听他这样说话,差些气得倒仰,骂道:“你说甚么!?你算个屁的主人家!?你——”他话未说完,脑后阴风又至,原来江大友怕他说出真相,冷不丁从他背后拍来了两掌!
与此同时,宋青书一抖腕子,亦是一剑攻来!周颠左支右绌,不得不一个筋斗避了开去,眼看宋青书刷刷数剑紧紧黏上,哪里还有分心解释的余地,当即使出浑身解数拆招。
三人在大殿中莫名其妙战成一团,何沉光在下头听的一清二楚,心里觉得十分好笑。她丢开手中匕首,绕到莫声谷面前看了看,见他满脸青茬被自己剃得深深浅浅的十分不均匀,也懒得继续再和他玩了,转身飞掠出了石室。
地宫出口正好在大殿侧门旁边,何沉光足不沾地地飘了上来,正看见殿中打成一团的盛景。她步入殿中,似笑非笑地道:“打什么呢?”
她这声疑问轻柔婉转,却盖过了殿内的剑鸣掌风,宋青书剑势未停,周颠却是眼尖先瞧见了她,他是个憋不住话的人,忍不住大叫道:“何姑娘!!”
周颠这么一出声,体内真气立刻泄了大半,只在刹那之间,宋青书的剑尖已经递到了他胸前。
宋青书已经听见了何沉光的声音,心湖大起波澜,不知怎地念头一偏,手上随之变招,原本并非为取敌人性命的一剑转而变成了杀招。千钧一发之际,他脑中只剩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
何沉光从前树敌众多、之后若要改走别路,要收拾的首尾固然少不了。今日他在此留下一人,不计此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何沉光日后都会少遇一道坎。
长剑剑尖距离周颠胸口已不盈一寸,若照此一刺,取的正是人体心脉要害。眼见剑尖即将入肉,宋青书突然感觉到身体被一股既柔和、又刚猛的力道无形中一推,手中长剑再也持握不住,朝左边偏了几寸。
周颠情急之下,人已朝右闪开,长剑就此擦着他的胳膊刺了个空!
宋青书一招使老,本欲收招,然而身上的惯性却被那股力道带得收不住势,连连朝前走了两步,这才稳住了身子。他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个眉清目朗的俊秀青年,正是张无忌!
两人甫一照面,张无忌立刻面露异色,似是实难置信,“宋师哥?”
周颠见张无忌只用掌风就逼退了宋青书,大喜道:“教主,幸亏您老人家回来啦!我就说何姑娘是躲起来了,您看!”说着一指远远站着的何沉光。
宋青书乍然再见张无忌,见他身着锦衣、束发整洁,不复当日光明顶上那般褴褛落魄,且呼吸绵长、目中神光奕奕,登时忆起他武功之高,更想起他在六大派众目睽睽之下拦腰截走何沉光的一幕。他心念电转之间,已经明白了周颠为甚么要叫张无忌作“教主”,满心不可置信——
然而张无忌只与他对视短短一瞬,目光已经随周颠的话移开,转而看向了前头。
何沉光站在原地,眼看着张无忌神色微变、眸光焦灼地朝自己望来,当真是自重活以来,再没有比这一刻更有趣的了。
张无忌身形一动、越过宋青书,焦声道:“——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