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1 / 2)
满月挂在干枯的树枝上,叫嚣了好几个月的虫豸与蝉鸣声早已不见,月光笼罩的夜晚分外静谧,也因此显得人声明显。
盛景郁的声音从鹿昭耳畔落下,温和的吐字舒缓而清晰。
鹿昭就这样注视着视线中那瓣刚刚上下拨动的唇,长衣半挂在身上,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明明坐在自己面前的还是过去那人,可鹿昭却觉得此刻的盛景郁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陌生感。
鹿昭脑袋里不由得想,这真的是景韵的声音。
盛景郁瞧着鹿昭这幅样子,不由得笑了笑,调侃道:“怎么了,傻掉了?”
盛景郁的声音远远的跟鹿昭隔着一小段,却又近近的毫无介质的响在鹿昭耳边。
那过去在鹿昭耳边循环过很多次的声音,此刻来的无比真实。
像风,像云朵。
像窗外的月光,施施然洒落在鹿昭的世界。
仅用一个“好听”来形容,未免太过贫瘠。
鹿昭不可置信,喉咙滚了好重一下,这才对盛景郁确认道:“你,你可以说话了。”
“是啊。”盛景郁点点头,声音轻轻的落在鹿昭耳边。
鹿昭脸上顿时惊喜,紧接着却又不免有些担心:“发声的会不会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不会。”盛景郁摇摇头,声音发出的自然,“安医生今天下午说了,我的腺体已经在往正常方向恢复,不会在压迫声带了。”
这些天看习惯了手臂比划,此刻视线没有再出现需要自己辨别的语言,鹿昭还有些不适应。
她这话听得有些将信将疑,担心是盛景郁太想要说话,拿安岑的解释诓自己,于是便走过去,仔细看起了盛景郁的喉咙。
即使是病号服也掩饰不过盛景郁白皙的脖颈,笔直而舒缓,就像是湖泊中遗世独立的天鹅。
日光在那上面画下一条流畅的线,随着鹿昭的视线的移动,金光渡在了吐出文字的唇瓣上。
薄唇没有被刻意勾勒,带着一层淡淡的血色。
吐息沾着提子的味道,鹿昭脖颈后方的腺体被压抑着,却忍不住发出共鸣的突跳。
——是动物之间最能够辨别彼此的信号。
那琥珀色的瞳子在日光灯下轻轻晃动,不确定的,又生怕自己看错了什么。
过了半晌,鹿昭才唤道:“阿郁……”
“是我。”盛景郁开口应道。
当属于景韵的声音又一次从盛景郁的口中响起,鹿昭好似大梦方醒,涣散了好一会的瞳子蓦地一下重新聚焦了起来,明灿灿在灯光下亮着。
月影摇摇,两道影子模糊着靠在了墙上。
鹿昭看盛景郁看的认真,评价的也认真:“阿郁的声音,比景韵的要好听。”
盛景郁听着浅浅笑了一下,一只手拉过了鹿昭,接着自然而然的揽过了她的腰:“哄我?”
“真的。”鹿昭声音真挚,轻手抚摸着
盛景郁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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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在认真思考,“也可能是很久没有听景韵的live的原因吧,不好对比。”
盛景郁当然还记得鹿昭喜欢景韵,主动接过了她的话:“那等我的声音完全恢复了,让景韵唱歌给你听?”
“好啊。”鹿昭当即点头答应。
她盼景韵盼了很久,眼睛里的兴奋堆了一层又一层,晶莹透亮。
可是接着被压在最底下的高兴慢慢发沉下去,难过是乌黑色的。
景韵能唱歌的时候也就是盛景郁完全恢复的时候。
而那个时候她就要离开了。
那红色的倒计时钟表高高的悬挂在鹿昭的世界里,就像是一把锥子。
每当这个世界要迎来什么热烈的氛围的时候,它就要落下,狠狠的往长满提子青藤的土地上扎一下,看着这土壤流出和它一样的颜色。
景韵会复出,演唱会依旧会如火如荼的举办。
她到时候是同公司的后辈也好,拿过什么含金量极高的奖也罢,她都只是景韵的一个听众,没有办法驱使景韵唱歌给她听。
她只能站的远远的,挥舞着手里的荧光棒,化作星星,跟大家一样为景韵织成一片无色星海。
察觉到鹿昭有些心不在焉,盛景郁探头看向了她:“怎么了?”
她们现在再也不用因为手语而保持一定的距离,情绪的变化也很容易被观察到。
鹿昭意识到这一点,很快将自己情绪扫了起来,故意迎着盛景郁又靠近了几分,笑眼盈盈的对她道:“能怎么呀,当然是高兴了。”
“如果景韵有一首歌也会为我唱起,我会很高兴的。”
可能这就是文字的魅力,明明表述的都是同样的一件事,可换做一种表达却另有一层意思。
像是一下将这件的范围扩大了开来,“为”比“给”要大太多,甚至有时候都不需要当事人在场。
该说这是夹带私货吗?
鹿昭想,应该是的。
她卑鄙的,恶劣的,在盛景郁没有察觉的时候,更改了约定的意思。
有时候想一想,她可能本身就是这样一个恶劣的人。
上一秒为这件事感到侥幸,这一秒又为此自我唾弃。
有时候距离也需要把握。
就像现在她们挨得太近,情绪被放大的没了细节,盛景郁只隐隐觉得鹿昭的情绪有些奇怪,开口问道:“怎么了?”
鹿昭闻声一顿,她知道自己的情绪藏不过盛景郁,慢慢递进转折着,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在想,不知道景老师的吻技好不好?”
盛景郁眉心微跳,刚刚恢复过来的喉咙向下滚了一下。
她轻吸了一口气,接着下一秒墙上的影子主动朝对面靠了过去。
吻交叠而过。
轻叩开的唇瓣抵在一起,干燥的秋日多了几分水汽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