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获救（2 / 2）

耳畔的声音渐渐变得遥远。

陆鼎峰一动不动，也动弹不得，他只是躺着，好像真的已经死掉了那样，他本就应该死了的。

人在死前总是会回忆一下自己这一生，刚好他现在有的是时间。

“欸？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呀！”“你好，陆鼎峰。”“你好~许龙渊！”……

“陆哥？好巧啊！咱们分在一个寝室。”“你……也要住校吗？”“特殊职业的专业课不是都得线下嘛！理论学习也就算了，实战怎么能光凭想象呢？”“神州怎么能算想象？”“只走脑电波还不算想象？”“……”……

“芙蓉落尽天涵水，日暮沧波起。背飞……背飞……背飞什么来着？”“背飞双燕贴云寒，独向小楼东畔、倚阑看。浮生只合尊前老，雪满长安道。故人早晚上高台，赠我江南春色、一枝梅。”“啊对！里面还有你姐的名字呢！”“……”“你怎么没叫高台呢？还能对仗。”“好难听。”……

“你……没事吧？”“我有任务，要走了，别太想我啊！”……

怎么死到临头，想起的都是许龙渊那小子？

陆鼎峰有点想笑。

只是这笑意还没酝酿完，便被狠呛了一下。

“咳咳咳……”

灌进喉咙的腥苦滚烫粘稠，陆鼎峰被呛得清醒过来。

胸腔里依然是刮骨的痛，只是此刻还多了些灼热。

一座小木屋。

破烂木片搭成的屋顶透出夜空的墨蓝，咕嘟嘟的气泡破裂声混着木柴燃烧的响动闯进耳膜。

他的眼珠子轻微动了一下。

一个老头。

白发已经成团，被污泥裹着，乱糟糟的，身上披着兽皮裁制的大袄，腰间用绳子绑着，嘴里叼着一支手指粗的手卷烟吞云吐雾，把面容遮得模模糊糊。

此刻，这个老头正盘膝坐在他的身边，见他睁开眼睛，把烟挪开了些。

“呦！醒啦小崽子！”

被烟气长期侵蚀的嗓音很容易听出来，沙哑低沉，更填老态。

“……”

陆鼎峰沉默着，没有接话。

老人深吸了一口，俯下身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大口烟就喷在了脸上。

猝不及防之下，陆鼎峰咳得撕心裂肺，他反射般侧身躲避，企图把自己蜷起来以减轻疼痛。

见他如此，老人毫不留情地仰身大笑。

笑够了又伸手把人扒拉回来。

“小崽子！我救了你，你就是我的了，要听话，知道吗？”

陆鼎峰想不明白，这老家伙看起来有八九十岁了，怎么这么大的力气，手硬得像钢筋一样。

他也懒得挣扎，只有气无力道，“随便吧，反正我已经是要死的人了。”

“谁说你要死了小崽子？！”老头怒喝一声，惊得陆鼎峰心脏一突突，张开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老实讲，他这一生除却2岁的时候遇见了许龙渊，几乎没有什么值得说的故事，他活得稀里糊涂，要死了也剩的都是莫名其妙。

“小崽子！你记好了！这世界上就没有我乔八救不活的人！”

老人声如洪钟，气势十足，陆鼎峰对此毫无反应。

最先进的医疗中心都不能救活所有人，一个孑然一身的臭老头怎么就神仙下凡一样能就所有人？

他只是躺着，不说话也不动弹，偶尔思考一下自己怎么还没死，或者自己到底为什么活着的哲学问题。

听龙乾的意思，阿渊也是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一些东西，那么……如果自己还活着，阿渊有没有可能……也还活着？

他断断续续地生出些不该有的希望，这一点希望就像是风中残烛，明明灭灭，勾着他不得求生，不甘赴死。

心里百般滋味也抵不过时间流逝。

他的痛在一点点减轻，身子也变得轻快爽利。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常常看见乔八来来回回，熬一些稀奇古怪的汤汤水水灌给自己，他甚至有些失眠。

白天他也总看着那扇小木门。

那实在是小木门，乔八每次进进出出都要弓着身子低下头来，但那里总是有光。

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他就会不可自抑地陷入回忆。

渐渐的，他不再只是躺着。

在他终于坐起来时，他看见了一面镜子。

很奇怪，他明明看遍了房间，却在坐起来后才发现了它的存在，像是只在某个角度才能发现的彩蛋。

他看见自己胸前有一个拳头大小的伤疤。

仿佛看见了什么新鲜玩意，他试探着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那丑陋的瘢痕。

摸着不疼，只是内里隐隐作痛，也不知道是什么在痛。

“呦！活啦？！”

乔八恰好在此时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个大布包，本就褶皱横行的脸因为笑容变得更加凹凸不平。

陆鼎峰慢吞吞地转头看向他，“我没有衣服……”

“诶呦！一个多月了，你知道羞耻了？！”

乔八把包丢给了陆鼎峰，砸得他闷哼一声，摇摇晃晃，险些倒下。

“你知道我起来了。”

“你要再不起来，小老儿就要挖了你的心当下酒菜了。”乔八毫不客气道，“穿上衣服，活动活动你就该干活了。”

“什么活？”

“让你有资格继续活着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