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07(1 / 2)
那些试图钻进她脑子中的声音细碎又杂乱, 并不像是曾经听到过歌声一样有秩序且能清晰分辨。
像是无数个人在七嘴八舌、争先恐后地说话,声音时高时低, 时远时近, 夹杂在一起的感觉显得格外乱糟糟,像成千上万的细碎刀子一样凌迟着人的神经, 磋磨着人的意志。
千叶的脑子混乱得厉害,她对自己够狠,摘下了维持冷静与理智的圣物, 又不拘束「异种之火」扰乱自己的意识, 有意地令自我意识下沉,叫被本能驱使的伪装人格上浮,当血脉与城堡魔性的共鸣加强,那种陌生力量对她身体与精神的入侵也获得了极大速率地提高, 她的精神状态确实出现了极大的负面影响。
她开始逐渐感觉自己身处的密道都在活化。
台阶变成了游走的巨蛇, 螺旋纹路的鳞片散发出灰败又冷硬的光色, 晦涩的烛光像是张开羽翼的虚幻之鸟般扑过来笼罩住她, 一层一层往她身上叠加,甚至越往下深入, 越是感觉自己正在往一张深渊巨口的咽喉里自投罗网,远处深邃而不可知的黑暗带着黏腻又兴奋的波动,似乎在等待着吞噬她的一切。
身体本能流淌出的恐惧与难以言喻的兴奋并存,好奇心仍在不断加深,就算清晰地自己在作死,却也忍不住享受这种冒险的刺激感。
大概是因为袖口里揣了份莎草纸卷轴, 随时能够将木妖附身,自觉情况不会坏到最糟糕,又猜测这一波探秘不会是个开门杀,否则先疯的就是她习惯掌控一切的便宜兄长——因为有恃无恐,所以胆大妄为。
嘈杂的声音慢慢隐退下去,围绕在她身侧的又是神秘又引诱的歌声。
或者说,其实仍是同样的声响,只不过因为她沉浸得更深入了些,感觉已经异化,所以感知到的一切都变了模样。
脚步变得轻飘飘的,就像踩在云端,岔路非常多,但那些声音像幽灵一般指引着她往某个方向前进,呼唤的意味越来越浓重,耳畔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极其厚重,分不清男女,但诱惑的强调却叫它显得妩媚而慵懒,蜘蛛对着已被蛛网缠身的猎物会有尽在毂中不紧不慢的开动心态,但这声音越显得懒散,压在喉咙底下的迫切与焦急就越加躁乱不堪。
它在迫不及待地鼓动她靠近。
朦胧中千叶好像听到那位便宜兄长愤怒阴冷的呼唤:“维拉——”
理智控制不住地恢复些清醒。
千叶愣了愣,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紧接着心脏就猛地颤动了一下。
她发现身后很长的一截路其实根本没有烛火,她完全是在黑暗中走过来的!
回想刚才的状态,没有任何恐惧,也不见任何异样,她也不像是在黑暗中行走,幻觉充溢着她的五感,为她营造出一切如常的感官,就仿佛她走过的是一截再普通不过的台阶,甚至千叶现在怀疑,她刚才走的真的还是之前所看到的密道吗?
一种细思极恐的后怕与恐惧在心头游走,但压倒一切的仍是她的好奇心与探知欲。
要不是直觉着目的地就在前方了,她真能还回过头去看看那密道里究竟藏着些什么奥秘……
摸了摸袖子里的卷轴,继续往前走,她现在前进的方向又是烛火通明,这边的灯尤其古怪,并不是烛台,而是燃烧着某种油脂的灯,应该是某种鲸鱼的油脂,有种若有似无的香味。
容器的样式也奇怪,鱼形,鱼嘴敞开大口向上,腹内填着灯油,材质似铜非铜、似铁非铁,像是金属又不太像——灯、墙壁、台阶全部刻着奇怪的纹路,密密麻麻,显得诡异又奇妙——就呼吸到的空气而言,千叶觉得这个通道应当很久没有人踏足了,瞧着森冷晦暗的模样,就不像是外来者能够触及的,但是她看不到任何尘土,一切都显得极其洁净。
千叶越走,被震撼的感觉就越强烈。
就像是即将见证到某种宏伟壮阔的景象,肉眼还未触及,但是那种事物庞大又深刻的存在感已经逐渐影响到她的认知,她感觉自己的血液像是沸腾一般,带动皮肉都在震颤,骨骼在咯吱咯吱的声音,身体要四分五裂,或者会被整个儿融化,若有似无的痛楚在全身蔓延,又与感官一起轻飘飘地剥离出血肉。
她又听到了清晰的歌唱声。
“血液,血液,你的杯子里流淌着我的血液……骨肉,骨肉,你的餐盘里盛放着我的骨肉……我的孩子,我的挚爱,沐浴着血色绽放的花朵……塞勒斯,塞勒斯,沉入深海的你我的梦境……”
歌词叫人不寒而栗,但是她却感受不到什么恐惧感,越靠近,那些感知越是离她而去。
她的脚下生长出大量红色的黏腻的花朵,就像是无数融化的血肉铺成的绒毯,汩汩流动的脓液在她的脚边游走,墙壁变成了骨头架子的材质,森冷的骨骸不满了密密麻麻的奇怪痕迹,油灯是一个个的骷髅头,张开的大嘴里面跳动着灰黑色的心脏,一切都在簇拥着她,迎接着她。
她开始无意识地应和那些歌声,呢喃着:“化作海水吧,化作海水吧……让月光刺透你我的心胸……”
那扇大门在她面前轰然敞开——
千叶根植在自己脑海里的暗示在瞬间疯狂启动!
她的心理学虽然不过是自学了半吊子,催眠术也只是三脚猫功夫,但莫奈何目前这具身体的血统给她助攻了一些奇妙的能力呀。
又有公爵大人那么个模板放在眼前晃悠,他对自身能力的使用方式使千叶挖掘出了不少妙用,在别人身上虽然用得少,因为也没必要动用,第一次专注地尝试去使用,就是放在自己身上——她催眠了自己。
任何关于“大门”“门开”这样的情景都会触动她的自我意识觉醒,就算能清醒的时间并不多,就这一两秒也足够叫她打开袖口里放着的卷轴,令木妖附体自动打开她的精神定位锚点了。
木妖这玩意儿也算是没讲究的东西,只要是书就能附体,而且概念意义的书也行,哪怕是泥石板、莎草纸页这种事物都能直接附体。
——瞬间就将她异化的精神拉回了源点!
千叶整个状态都有点不对,大脑剧痛,真正的像是脑袋里每个细胞都在此起彼伏地爆破,人是有极限的,这种做法典型地就是越过了那个限度,那么人体本身必然要承担逆转的代价,显然她对木妖的使用方式有利有弊,但目前来说,她觉得是利大于弊的。
千叶的身体在这种剧痛中控制不住地颤抖,这会儿说不清楚是使用木妖的副作用,还是强行从共鸣状态挣脱的后遗症。
反正心脏就在那七上八下的,一时也难以分辨自己越过的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大门,悬浮在她身边的神秘诱惑歌声也是刹那就消失了,她长长地吐息了好几下才重新抓住掌控身体的力量。
还算是赌对了,这世界还挺唯心的——想想也是,低魔世界,怎么唯物得起来。
当然,不可避免的,自我的感知重回后,本能的恐惧感也随之蔓延。
千叶置身于一个极其空旷的地方,看上去像是个圆形的空间,身后没有门,只有石壁,在黑暗中仿佛无穷延伸的石壁。
这里并没有烛火油灯,却能让人看清此间一切的缘由就在于石壁,壁上有很多奇怪的纹路,比她之前所见得要复杂得多,看一眼就叫人头昏目眩,直觉得那是一种很神秘很宏大的事物,要说告诉她那其实是魔法文字她也是能相信的,正是它们在萤萤地发着光,那光甚至很美,就像是月华般朦胧又静美。
而她的身前摆放着密密麻麻的匣子,统一黑漆漆的木匣子,并不大,或者对棺材来说着实是要小得多了,上面或雕刻或镶嵌或摆放都是一应的黄金与宝石。
诡异跟恐惧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她刚看到的时候,有那么瞬间根本透不过气来,只觉得眼前放着的并不是木匣子,而是立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