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17(1 / 2)
抓捕野人的行动并不顺利。
单世昌与下属先行赶赴普定城外查探情况,重伤的军士已经被紧急送往城中医馆救治, 暂时生死不明——那些人亲身经历证实了野人确实力大无穷, 伤者不是被一拳打折数道胸骨, 就是五脏肺腑内伤严重,其中一人甚至被活生生撕下胳膊……
极其残忍血腥的行为完全显示出了那野人的凶性,他竟然在重重包围之中仍能逃脱, 还是在军士们眼看着损失惨重彻底发了狠、毫无顾忌要将他毙命于刀枪之下的前提, 这就不是一味的蛮力能够做到了。
单世昌分析完情形, 对那野人生出的好奇远远没有杀意来得浓重, 山岭太大, 就算调兵前来也不够围杀的, 而且一个野人并不值得他大动干戈, 于是在下属们查探无果、猜测那人又逃回入深山中之后,不打算去就山,而是让山来就。
毕竟当时野人才一露面就被围捕, 没能掠得食物,饥饿过度的可能性非常大, 只要山里找不到吃食他必然还会冒险来犯, 因此单世昌杀鸡宰羊设置了一个陷阱,准备引野人入彀,死活无论, 伤了他那么多兵士必定要付出代价。
野人倒还没引来,那居于普定城中等着春来的一些人,由于上回抓捕无果一直耿耿于怀, 听闻真有野人出现的消息,马上就赶来围观了。
单世昌知道这些人什么身份,对于他们凑热闹的行为也无异议,又不打算与他们起冲突,只要不干扰陷阱,冷眼旁观便是。
千叶会一同跟出来还真不是褚瀚飞的锅,毕竟她自己的好奇心也无处安放。
再加上天气确实稍微回温一些,暖和算不上,但至少风不会像刮刀子一样叫人难以忍受,所以她也过来一起看野人了。
结果热闹没凑着,撞见了北境的第二个麻烦。
武安侯长子与他的弟弟极为相似,长着一应冠玉般的面庞,北境干燥冷冽的风与寒冷刺目的阳光,并未将他们的肤色晒黑,反倒显露出一种冰石般的苍白;剑眉星目,冷峭如刀削的五官,只是寒星般的眼瞳略略狭长,嘴唇也更薄一些,便少了几分单二郎那样的年轻气盛,更多为权者的冷肃无情。
年纪不大,气场却极稳重,有那么瞬间,她仿佛自他身上看到了矗立在雪原边城冲高大而雄伟的城墙,苍茫沉重,坚实不移,覆盖着冰霜的城郭岿然长立,旗帜如血,为风雪所染依然是飘扬的姿态。
千叶依然裹着厚厚的狐裘,从车里下来的时候还觉得失策,这天明明还冷得很,漫不经心的视线望见对方的时候,才骤然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地而此人又是谁。
她未有丝毫慌张,也无任何尴尬,只像是见到个陌生却又识得的人一般纯粹好奇,蕴着静谧幽水的眼瞳甚至因为见着他的模样,而流露出些微的欣赏与敬畏。
注意到这厢的视线,对方侧眸刺过来的时候,眼神锋利如刀刃,像是会将人的身体切割成碎块般冷厉光锐,紧接着他就眯起眼睛,探究与审视也带上了寒意。
……又是一种不同类型的危险。
好像越是位高权重、心机深沉的人对她魅力的抵抗力就越高哈。
千叶脑袋里莫名其妙闪过这道念头,但又没怎么在意,她可没觉得自己身上有叫人产生好感的魅力她就是万人迷了,不同人的好感也会呈现出不同的样式,有像单二那样情窦初开的,也有康乐王那般掠夺占有的,天知道单大又是哪种。
或许她该想想,如果这个麻烦避不开的话,她该用什么法子在他身上挖掘一点有利的东西,就像她当年忽悠康乐王的一样……
心里掂着算计,并没有急着前去打招呼,只是微微欠了欠身以示尊重,便扭头进了上一回暂留的农居,小孩子们见到她可开心了,大声招呼着从家家户户跑出来,围绕在她脚边,连原本跟在后头的婢女都给挤开,团团簇拥着她往里走。
孩子尖细嬉闹的嗓音十分惹人注意,又或者那道身影本身就有着叫人神魂颠倒的魅力,至少连这厢正策划着布置陷阱的军士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视线顺着她的身影而去,要她消失在视野中才猛然回过神来。
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将军,却见他眸光沉沉冷厉如刀,顿时收敛心中杂念,专注于分配任务。
单世昌观她的神情就知道她与自家弟弟绝对没有任何关系。
——她或许还不知道单氏曾经去徐氏提过亲的事,否则绝不可能是这种漠然旁观、像是什么都与自己无关般的姿态。
他也不觉得,若是一个有心接近他弟弟的女人在猛然见到他时,会有如此坦然镇定毫不心虚的气度。
压抑了莫名起伏的思绪,继续有条不紊布置完陷阱,才后知后觉发现仅仅是那短暂的一眼,自己掌心就渗出点汗来。
他停顿片刻,忽然带上了几分趣味。
冷眼瞧着那殷氏女身边一众护卫兴致勃勃上前来询问关于野人之事,先前那个位被弟弟留下的人很熟络地与对方交流——看得出来,先前两方接触不少。
据查到的情报来看,这几人中的头儿自称“褚瀚飞”,人倒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但他的名字却叫单世昌不得不打起几分精神,“褚”这个姓氏并不多见,而唯一能与殷氏女相联系的,也只有当年的禁军统领褚赤褚大将军!
这可就奇了,本该早死的殷氏女为徐氏匿下,据说已被成帝五马分尸的褚大将军不仅没死,也是在徐氏……
现在还是跟随在殷氏女身侧,一路护卫。
可惜未亲眼见到那位老者本人,否则他当也更能判断对方是否真是褚大将军!
单世昌此行原本的目的就是见见这个殷氏女,既然对方自己来了,他也就省却了再去寻找的工夫,简单地嘱咐下属几句,便解下头盔与剑,避免太吓着人,便抬步走进那个篱笆围成的院落。
那女子正挑了个光照最充足又无风的位置晒太阳,坐在一个矮小的木制坐具上,有些像是杌凳,却是三角而立的,倒像是木料不够所以随意制成的样式,兜帽落在身后,露出了流墨般的青丝,柔软的裘衣垂落至地沾上了泥尘也未去管,顾自笑盈盈地逗着小孩儿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