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养崽(1 / 2)
“你说谎!”
苏观月话音才落,刘雪珊立刻就跳起来道:“我是他们的亲奶奶,还有平之更是他们的亲爷爷,我们怎么会虐待他们呢?”
说着,她朝两个孩子摆摆手,捏出一个和蔼的笑:“乖孩子,到奶奶这儿来。”
老太太弓着背,满脸皱纹,笑起来浑浊眼睛里冒着绿光,甚至有点可怕。
阿勃盯向她的目光异常阴沉,甚至条件反射般呲了呲牙,像只咬人的狼崽子。茶茶更是瑟缩着往苏观月身后躲,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两个孩子有多怕他们。
“这又是怎么回事?”一位警察皱眉问道。
“这、这……”孙诗东立马道,“养孩子嘛?谁不会打骂孩子两句,谁知道阿勃和茶茶这么娇贵,教育教育而已,他们竟然嫉恨上自家人了。”
就差骂阿勃和茶茶是白眼狼。
“就是,小辈不听话,我们做长辈的打他又怎么了?”
村里谁家养孩子不打的?
孙诗东还在说:“我们打阿勃,还不是因为他太皮了,有次差点烧了家里厨房,这样的孩子,不打怎么教?我们这也是为他好啊……!”
王队垂眸,不由得点点头。要是他儿子差点把家给烧了,他不把他给打个半死!
九十年代初,还是很奉行棍棒教育的。
“为他好?”苏观月冷笑一声,手指落在阿勃脑袋上,轻柔地掠过,她盯着鲍家人,目光凉得吓人,“为他好,所以就拿钉耙往他背上砸?要是砸到脖子,他可就没命了!”
苏观月话音一落,阿勃往前一步,死死咬着牙,一下摘掉自己的衣服,只见他背上,三道二十来厘米的新疤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痕迹中间是浅粉色的新肉,旁边却被一圈深色沉淀围住,看上去很是吓人。
阿勃抬头,咬着牙齿,用力指向鲍归国:“他打的!”
“他想要打茶茶,我护着茶茶不让他打,他就用钉耙砸我!”
阿勃双目通红,眼白处渗出血丝。
阿勃背上的伤痕,警察一眼就看得出来,的确是被人故意砸的。这下,原本几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警察,看向鲍家人的眼神也变了。
这分明是杀人!
如果鲍归国再用点力;如果砸断了脊椎;如果砸在了脖子上;如果砸到了茶茶……但凡有一个“如果”,就是一条人命!
“再教育孩子,也不能打成这样啊!鲍归国一家,你们的确有虐待的嫌疑。”一位警察道。
孙诗东注意到警察局里气氛变化,话锋一转,立刻哭着道:“那次是、是归国他喝醉了!阿勃他骂归国,骂得可难听了,归国一时没控制住,才打他的!我们立刻就把归国给拉开了。”
“就是……”刘雪珊也帮腔道,“喝醉了哪儿能怪他嘛?再说阿勃这不也没事儿吗?”
“就是就是,这事儿是我们的错,所以那天之后,我们就没再让归国和阿勃接触了。我和归国出门打工去,在外边还记挂着阿勃,给他买了不少好东西。谁知道前几天我们放假一回家,才发现这两个小孩竟然离家出走了!”
“我们四处找了好久,担心了那么多天,最后才在苏妹儿这里找到他们,这不我们情绪一激动,今天才闹出这样的误会吗?”
王队皱着眉头:“不谈鲍归国虐待儿童的事,这样说的话,今天发生的事情的确情有可原。”
“对!要是我家的小崽子离家出走大半个月,我肯定也气得没了理智!”有人帮腔道,“林英妹儿也是倒霉,估计被他们当成了拐孩子的拐子,这才白白挨一顿打。”
孙诗东赶忙道:“警察同志,我就说是误会嘛。”
“小高你看,这样吧,今天这事儿……要不就让他们把林英妹儿的医药费给结了,再罚款十块钱,拘留嘛……也该拘留半天,这事儿就过去了。至于那什么虐待的事,鲍归国是两个孩子的监护人,他们是资城的,也不归我们辖区管,我们给资城那边商量一下,让他们回资城解决。”
“就是,小孩离家出走这事儿苏妹儿也做得不对,两个小孩不懂事就算了,你这个大人怎么也不懂事呢?人小孩都跑你家半个月了,你都不告知人家家长一声。”
“人家家长?”苏观月眉眼微弯,忽的笑出了声,“警察同志,你们怕是搞错了。”
“你们想想,为什么茶茶和阿勃走失那么多天,他们却不报警呢?”
“这……”
刘雪珊一行人意识到什么,气焰弱了一瞬,又立马气势汹汹道:“我们山里人哪儿懂那么多?”
苏观月冷笑,直接从怀中拍出户口本,翻开:“我丈夫过世前,将两个小孩户口迁到了我名下,可是当初鲍家人却死活不肯将茶茶和阿勃交给我!我无可奈何,才独自回到苏家来!”
“在此期间,他们为了拿到我丈夫的遗产,软禁阿勃和茶茶,甚至屡次殴打、虐待他们!并且不允许我探望两个孩子!”
“如果不是茶茶和阿勃终于逃了出来,不知道还要被你们折磨多久。”苏观月深吸一口气,揽住茶茶和阿勃,手指轻轻抚过他们脑袋。
到这会儿,警察终于完全相信了苏观月的话。他们之前以为,阿勃那么恨鲍家,是因为他就是只被养歪了的白眼狼,可现在再看阿勃的神色,分明是被虐待得应激。
他们之前还觉得,鲍家人是孩子的监护人,打孩子是正常的。可是户口本摆在那里,鲍家安的什么心,就不言而喻了。
都说虎毒不食子,谁能想到鲍家人竟然这样对待自己逝去血亲的小孩。
可是……动机呢?难不成鲍家人和死去的鲍利民有仇,才会如此针对他的两个孩子?
苏观月舔舔唇,目光扫过鲍家人:
“在茶茶和阿勃走失后,你们不敢报警,是因为你们压根没有他们俩的监护权!我才是他们的监护人。你们怕一旦报警,警察就会发现你们软禁、虐待两个孩子的事,把他们送到我家来。而你们,也会彻底拿不到鲍利民的遗产。”
“你、你胡说!”刘雪珊慌张道,“我儿子的遗产本来就是留给我的,我又怎么会为了遗产对阿勃下手!”
苏观月抬眸冷笑,镇定道:“我丈夫过世时,你们是分到了一部分现金,但除了现金,我丈夫留下的存折、煤矿、房子,都在茶茶和阿勃名下。”
今天阿勃告诉苏观月,他看过他爸的遗嘱。
暴发户的现金一分为二,一半留给了鲍平之和刘雪珊,一半给了原主。而剩下的大头,存折、煤矿、房产,全部都留给自己的子女,阿勃和茶茶。
而原主是两个孩子的监护人,在他们成年之前,可以帮他们分配、管理这些财产,从一定程度上来说,留给两个孩子的这份财产,也包含了原主的一份。
只是当时,暴发户过世时,那边太乱了,鲍家亲戚严防死守,混乱中,把遗嘱、存折、房产证明什么的烧个干净。原主也不清楚遗产究竟是怎么分配的,反正她也争不过鲍家人,干脆抱着属于自个儿的那堆现金喜滋滋地回了家。
“你、你怎么证明?”孙诗东也慌了,但又很快镇定下来,反正鲍利民的遗嘱都被烧了,苏观月根本没法证明财产的归属!
“不需要证明。”苏观月眉眼微弯,挑眉轻笑道,“我猜,茶茶和阿勃失踪二十多天,你们这会儿才找到我这里来,第一是因为你们不敢报警。第二嘛,则是因为……”
苏观月顿了顿,懒懒笑道:“因为你们终于把我丈夫留下的现金花完了,想去银行取存折,谁知道当初存折被烧掉,必须要茶茶和阿勃的身份证明才能补办,所以,你们才来我这里,想要把他们的户口本抢到手。”
“怎么样,我猜对了吗?”
孙诗东脸色彻底黑了,指着苏观月的手都在抖。
“同理,不论的煤矿,还是房产的证明,补办时都需要茶茶和阿勃的身份证明。”苏观月呼口气,转头看向警察,“诸位警察同志,这,就是他们的动机。”
非监护人囚禁、虐待儿童,和刚才的当街打人相比,性质一下就变了,变成了刑事案件。
而几位警察的态度也彻底转变。
偏僻乡里的小打小闹他们管不了,也管不好,所以才不想管的。但现在案子的性质严重起来,他们不仅能管,要管,还要把它管好!
在孙诗东和刘雪珊的哭喊声中,二人又被关进了小牢房里,两个男人更是再度被铐上栏杆。
“苏同志,先前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道歉。”王队走到苏观月面前,伸出一只手,“但你放心,既然误会已经消除,我们就一定会给你,给阿勃和茶茶一个交代,不会让人民失望!”
“谢谢王警官。”苏观月轻笑着与他握手。
王警官接着道:“关于这个案子,我们还有些问题想要与你交流,就让小高同志负责吧。你放心,我们所里其他人也会负责审问鲍家人,同时与资城那边警方联系、共同调查,总共可能需要几天时间。”
……
说是苏观月与高柏交流,其实更多是阿勃在回答高柏的问题。苏观月记忆本就残缺,再加上原主对遗产的事情的确不够了解,她可以说是一问三不知。
天黑时,高柏终于记录完,合上文件本:“小苏同志,我送你们出去。”
“小高同志,我能提前问一下,鲍家最后大概是什么惩罚吗?”苏观月停在门口,仰头看着高柏。
高柏站在台阶上,比苏观月高一个头,分明是居高临下的位置,却被苏观月澄澈的眸光盯得心慌。
他收敛思绪,认真道:“鲍家其他人还不确定,需要调查结果出来了再说。但鲍归国……至少两年有期徒刑。并且他们一家都不再拥有阿勃和茶茶的探望权。”
这个结果,也在苏观月的意料之内。
只是有些可惜,如果早几年,他们一家说不定都会被送到西北改造,如果晚几年,鲍归国说不定得被关个十来年才出得来。
“小高同志,我还有个问题。”苏观月思索着开口。
“小苏同志您说。”高柏正经道。
苏观月忽的笑了,同志来同志去的,听得她耳朵都起茧子了:“算了算了,不叫你小高同志啦。我之后叫你高柏,你也叫我名字就成。”
“……嗯。”高柏皮肤本来就白,这会儿脸红得异常明显。
苏观月接着道:“高柏,我想给两个孩子改名,需要什么手续么?”
“改名?”高柏愣一下,立刻道,“只要去大队上开个证明,再拿着证明和户口本到派出所,就能改。”
“好叻,谢谢高柏同志啦。”说着不喊同志,还是不小心加上了这两个字。
苏观月转身走远,一手牵着茶茶,一手举高向高柏挥了挥。
……
林英已经快在医院里睡着了。
苏观月带着她去吃了晚饭,又骑三轮先把她送回家,再慢慢骑回自己家里。
茶茶精力旺盛时,上蹿下跳一天都不累似的,可一旦累了,又睡得很快。这会儿在三轮上,茶茶就已经缩在阿勃怀中,睡着了。
夜晚路上没有灯,三轮摩托的灯也很弱,苏观月骑着一档,慢悠悠在路上晃。
“苏……苏guan……”阿勃突然出声,嗫嗫了好一会儿,都没能叫出苏观月的名字。
苏观月听到他的声音,回头:“嗯?”
阿勃抱着熟睡的茶茶,埋头小声问:“你要给我和茶茶改名?”
“是啊。”苏观月打个哈欠,“鲍勃鲍茶,什么名字,洋不洋中不中的,难听死了。”
阿勃愣了愣,忽的,唇角也轻轻勾起一些。
但很快,他脸上的笑容又收敛,犹豫着出声:“那……姓呢?”
“什么?”这时已经到苏家小院外,苏观月踩了刹车,熄火,三轮车“突突”的声音停住。
阿勃没说话了,安静把茶茶抱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