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今生·长命女(下)(1 / 2)
玄玉韫倏地睁开眼睛时,天刚蒙蒙亮。头顶的麒麟送子帐晃着他的眼睛,一点点地点燃了他眼底的惊骇。
玄玉韫“腾”地一下坐了起来——眼前的被褥是百子千孙的喜被,一如梦中一样,艳红如血。
“阿藏!”玄玉韫哑然失声,一掀被褥,立刻看向躺在身边的谢珠藏。
谢珠藏迷迷糊糊地嘟囔:“……不要了……”
玄玉韫陡然松了一大口气,又笑自己当真是魔怔了,竟把梦中的场景当做了现实。他的阿藏还好端端地躺在他的身边呢,怎么会跟他天人永隔呢?
玄玉韫俯下身去,在谢珠藏的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一吻。
谢珠藏睡得半梦半醒呢,只觉得自己脸上痒痒的。她还当是哪儿来的蚊子,抬手就随意地挥了一巴掌。
“啪!”
这一巴掌本是要落在自己身上,却不知道怎么被半道截了胡。谢珠藏困惑地醒过来,才一睁眼,就看到玄玉韫的手握着她挥巴掌的手腕,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谢珠藏眨了眨眼,陡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我好像还没睡醒喔。”谢珠藏轻声地嘟囔道,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睛,试图把手从玄玉韫的手中抽出来。
玄玉韫轻笑一声,一手握着她的手腕,一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颊,半压在她身上看着她:“打了孤就想溜,真是没睡醒?”
谢珠藏眨眨眼,委屈地控诉道:“我还在做美梦呢!”她嘟嘟囔囔地把头扭到一边去。
玄玉韫便又躺了下来,将谢珠藏揽在怀里。将她抱满怀的感觉让他舒服的叹了口气:“什么美梦?”
谢珠藏的脸红了,伸出手放在玄玉韫的胸口,想要把他推远点。
玄玉韫低头看着她,好笑地问道:“孤就问你做了个什么梦,你脸红什么?”
谢珠藏想要从他的怀里溜下去,却被玄玉韫一手撑着拦在她的腰侧,紧紧地握着。
“阿藏,告诉孤,你在脸红什么?”玄玉韫的声音很低,透着循循善诱的暧昧。他握着的那一段腰肢,凝脂玉腻,玄玉韫忍不住用大拇指缓缓地摩挲着,渐渐地往上移。
“韫哥哥!”谢珠藏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图,扭着腰,想从他
手下挣开。
“阿藏。”玄玉韫的手些微用了些力,声息也有些不稳,哑着声道:“别乱动。”
谢珠藏一下就僵住了,笔挺得跟块木头一样,一动也不敢动。
玄玉韫被她逗乐了,眉眼皆是宠溺的笑意:“你不愿意说?那孤来跟你说孤做的梦吧。”
谢珠藏见他松缓,便亲昵地靠在玄玉韫的怀里,等着他说下去。
等了好半晌,玄玉韫愣是一句话也没说。谢珠藏困惑地抬头看他,一眼就撞进了那双幽黑的眼睛里。这双眼睛里,分明还藏了几分促狭。
谢珠藏气急败坏地明白过来:“韫哥哥!你就知道吊我胃口!”
“孤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玄玉韫神色自若地回到。他哪里会愿意说那样可怖的梦境呢?这样的噩梦,他一个人梦见、知晓便罢了,又何必要说出来给谢珠藏添堵。
谢珠藏不占理,又气得嗷嗷叫,小脑袋往玄玉韫撞——说是撞,还不是被他一把抱在怀里,笑着任由她拱了拱。
谢珠藏喘着气,有点儿累了,就窝在他的怀里,小小声地道:“我梦到我生了一个孩子,也不知道是男是女。产婆抱给你看,要让你取名字,结果你说好丑啊。”
谢珠藏说到这儿,咬牙切齿地霍霍磨牙。
玄玉韫闷声笑问:“那孤取了吗?”
“还没来得及说呢!”谢珠藏不满地道:“你就把我弄醒了。”
“胡说。”玄玉韫贴着她的脸,轻嗅着她身上淡淡的皂角味,声音喑哑:“我的阿藏这么好看,孤怎么忍得住不亲下去?这怎么能怪孤呢?而且,若是要给孩子取名字,不是先要有个孩子才好么?”
谢珠藏的脸火烧一般,听他的声音,身子有些软又有些酥,小小声地道:“韫哥哥你也太坏了吧……”
玄玉韫莞尔一笑:“是吗?孤还以为,这样……才叫坏呢……”
他的声音消失在亲吻的唇齿之间,床帏挡了外头渐升起的阳光,也挡了床上的春光。
*
自然了,春光调皮起来,便是想挡也挡不住。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扑到树影下,试图把斑驳的光影捉住,却被晃了眼。她一时恼了,蹬蹬地就跑过去拖了个小盆来,气鼓鼓地把盆盖到光
点上。
春光不紧不慢地照在了小盆上,透着那么点儿得意洋洋。
“哥哥哥哥!”不过五岁的小姑娘气得滋儿哇乱叫,跑到一旁的亭子里,然后爬上凳子,趴在石桌上,冲着眼前拆六子联方的男孩儿道:“我捉不住呀!”
男孩拆开最后一块榫卯,少年老成地看着小姑娘叹了口气:“你干嘛一大早就来捉春光?”
“阿爹对阿娘说春光难得呀。阿娘叫了太医爷爷,要喝好苦的药。我捉住,藏起来,难得看到的时候给阿娘看,阿娘不就会高兴了吗!”小姑娘得意地摇头晃脑,辫子上的珍珠跟着晃荡。
“阿爹不是那个意思。”男孩有点儿无奈道。
“那阿爹是什么意思?”小姑娘登时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男孩一时哑然,小姑娘立刻逮住一旁正打算悄悄溜走的人:“阿梨姑姑!你来的正好,阿爹跟阿娘说春光难得,是什么意思呀?”
小姑娘正是谢珠藏和玄玉韫的长女玄持盈,而男孩正是他们的长子玄临深。
玄持盈这张小脸,跟谢珠藏恍若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任是谁都不忍心驳了她的意思。
只是这“春光难得”又的确不好皆是,阿梨只好停下了脚步,心里大不敬地腹诽了玄玉韫几句,含糊地对玄持盈道:“就是春光很难得的意思。”
玄持盈苦恼地挠头:“春光很难得的意思是什么意思?”她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但是又一时反应不过来到底是哪里不太对。
玄临深老成地叹了口气,对玄持盈承诺道:“一会儿我带你去捉。”他说罢,又问阿梨:“阿梨姑姑,阿娘没事吧?”
阿梨一听,脸上喜笑颜开:“是天大的喜事儿,婢子方才正是去给宫里报喜呢。”
“是什么天大的喜事儿?”玄持盈登时就放下了执念,兴高采烈地问道:“是阿娘要生弟弟妹妹了吗?”
阿梨笑着点头。
玄持盈哗啦一下就高兴起来,她从椅子上滑下来,跑到玄临深身边去拽他的衣角:“哥哥哥哥,快点跟盈盈去捉春光呀!”
玄临深的唇边含了无奈又包容的笑意:“阿梨姑姑,劳驾叫人把阿爹的袍子拿来。你就去阿娘跟前伺候吧,一会儿我跟妹
妹去看阿娘。”
“咦。”玄持盈困惑地从玄临深的身后冒了个头:“拿阿爹的袍子作甚呀?”
玄临深从椅子上站起来,低头帮玄持盈扶正了头上的珍珠发带:“帮你捉春光。”
*
阿梨笑着走进房中,对谢珠藏禀告道:“婢子打发人去宫里头报喜,听说殿下一听就喜得掉了笔,命婢子回来大赏。只是殿下国事繁忙,脱不开身。陛下更是连说了三个好字,太医说,就连喝药都有力气了许多。”
谢珠藏本正推开窗户,温柔地看着在亭子里玩闹的兄妹俩,闻言看着阿梨轻叹了一口气:“父皇要是能日渐好起来,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阿梨神容微敛,无声地摇了摇头。
或许是番木鳖和雷公藤混合的毒药,到底是拖垮了玄汉帝的身子。玄汉帝自从谢珠藏和玄玉韫大婚之后,身体就每况愈下。而今,更是将大部分的事务都交由玄玉韫在文华殿处理。
饶是玄汉帝能活动的时候,也大多站在那幅《春日宴》前,只静静地看着,什么话也不说。不过,他很喜欢玄临深和玄持盈。谢珠藏每次带他们入宫,总能收一大堆赏赐回来。
谢珠藏心中感慨万千,也没有说话,只安静地看着玄临深和玄持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