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家人面(1 / 2)
谢家本就门生遍天下,如今谢珠藏宽宥宫人,德行昭彰,还是承昭敬皇后的遗命,士林恨不能把此事大书特书,让玄汉帝在朝臣面前好好地涨了一大波脸面。
因而,谢珠藏借着乞巧节的机会,向玄汉帝请出宫,玄汉帝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因为心情大好,玄汉帝还允了玄玉韫一道回去,说让他顺便也跟谢家两兄弟切磋切磋。
谢珠藏和玄玉韫到时,谢太傅、谢大老爷和谢大夫人亲自带着三个儿子并谢尔雅候在正门。
等行过礼,谢大夫人眸中含笑,对谢珠藏颔首道:“我们的阿藏,当真是长大了。”
谢大夫人的话中,有不加掩饰的欣慰。谢二公子笑道:“阿娘,这句话您这两月已经反复说了数十遍,儿子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若是您念一句,阿藏便长一分,她如今都能窜到天上去了。”
众人哄然一笑,谢大夫人忍不住笑着瞪了谢二公子一眼:“你这泼皮,就仗着你阿爷和阿爹今儿见着殿下和阿藏来,心情甚好,不然焉有你胡言乱语的份儿?好在陛下允殿下来同你们切磋学问,殿下才思敏捷,你可得好好学着点。”
谢大夫人说罢,又慈爱地对谢珠藏道:“伯母给你备好了银钱和轿子,等用过了午膳,你就跟尔雅去集庆街上逛一逛。天工坊新进了几匹云雾绡,裁做夏衣最合适。只记着要撑罗伞,免得晒坏了。”
谢珠藏高兴地应下,又朝玄玉韫狡黠地眨眨眼。玄玉韫轻哼一声,扭过头去。
他就知道,父皇以“切磋学问”为名准许他来谢家,就会是现在的局面——他恐怕是出不得谢家的。
谢二公子跟玄玉韫有同样的心思:“阿娘,殿下也难得来一趟,怎能就许妹妹们出门玩儿,却把我们这几个小子拘在家里头呢?”
谢大夫人瞪了谢二公子一眼,温声恭敬地对玄玉韫道:“家中已在樊楼订下席位,等晚膳时,请殿下用樊楼时兴的‘芙蕖宴’。”
“有劳伯母。”玄玉韫有礼道。
谢大夫人微微欠身:“不敢当殿下的谢。”
玄玉韫为示亲近,跟随谢珠藏称呼谢家人,但是谢大夫人却万不敢真把自己放在了“太子伯母”的位置
上。
谢太傅此时悠悠地开了口:“离午膳还有些时候,阿藏,你想看看你小时候住的园子吗?”
谢珠藏一愣,难以置信地看向谢太傅。
近十年过去了,难道谢家还原封不动地保存着她的园子吗?
玄玉韫本来想直接替谢珠藏点头应下,但他点头之后,又立刻道:“孤随意,端看阿藏如何想。”
好险,差点儿又自作主张了。
玄玉韫虚抹了一把自己额上并不存在的汗。
谢大夫人心里还记着谢珠藏幼时见到父母的物什就会哭,她担心谢珠藏想拒绝又不好拒绝,便道:“家里荷花池的荷花也开了,凌波亭赏荷也是极好看的。阿藏也可先去赏荷。”
这荷花一赏,要花多少时间那都是谢珠藏说了算。
谢珠藏回过神来,朝谢太傅和谢大夫人行礼:“我想去看园子。”
谢大夫人一愣。
一直缄默不语的谢大老爷也忽地开口:“也好。园中正堂左数第三根柱子上一直刻着你小时候的身量,今日也可补上一道,全了父亲的挂念。”
谢太傅突然被儿子点出心思,一点儿也不害臊,他捻着胡须,慢悠悠地道:“阿藏比上回见是又长高了些,可惜了。”
可惜没有一年一刻,留下她长大的痕迹。
谢珠藏有些愣神,她本以为是跟五岁的自己对比,那她自然是长高了不少的。但她听谢太傅的意思,却好像是不久之前才见过她。
可祖父什么时候见过她?
还是玄玉韫凑在她耳边,轻声道:“太傅有时会跟孤同行一段路,悄声看你两眼便走,不让唤你。”
谢珠藏一听,心中微微泛酸。
她跟着谢大夫人走到她儿时住的园子,更是心下一酸。
园中依旧有人守着,没有落锁。
从月门走进去,是一条青石板路。石缝里未生青苔,踩上去也不觉湿滑。青石板路的两旁,是簇簇蔷薇。迎风而溢清香,花团锦簇,清馥可人。
沿着青石板路往里走,一眼便能瞧见一个小池塘。小池塘正对着正厅,边上垂柳依依,是浓郁的暗绿。池塘里荷花亭亭玉立,却如落日般酣红。只是它外头围了一圈木栅栏,实在是有些煞风景。
“阿藏,你以前还闹着要摘莲蓬,非
得往小池塘里放一艘小舟,你还记得吗?”谢大夫人指着那一圈木栅栏,笑道:“你阿爹原本是想往里头放小舟,奈何实在是塞不下。又怕你不留神自个儿去摘,只好围了一圈栅栏。”
谢珠藏喃喃道:“我不记得了……”
“你才那么点大,能记得点什么。”玄玉韫立刻道。
谢大夫人自知失言,怕是又勾起了谢珠藏的伤心。谢大夫人此时才恍然意识到,不知是因为历经的岁月已久,还是谢珠藏这几次处事让她刮目相看,谢大夫人心底里,竟不再觉得谢珠藏是幼时那个敏感又脆弱的小娘子,而她自己,竟好像也将亲人离世的苦痛,消散了大半。
不仅仅是谢珠藏,他们这里的所有人,除了谢太傅,都已经很久没有再踏足过这个园子了。
“那秋千呢?”谢太傅慢悠悠地问:“阿藏还想的起来吗?”
谢珠藏摇了摇头。温言软语的母亲,和蔼宠爱的父亲,好像都是远如云烟的一场梦。
谢二公子立刻道:“阿藏,这你可就伤了大哥的心了。那秋千还是小叔求祖父亲手打的,大哥惦记好久了,阿爹偏不许他讨要。”
谢二公子是个伶俐人,说话轻松快意,让人一下就将心头的阴霾去了大半,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