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八零知青不回城(1 / 2)
方秀英的动作极快。
离婚当天,她就带着两个孩子踏出了婆家的门。
原先她已经打定主意净身出户,离婚申请表上她也写得清清楚楚,夫妻双方共有的财产她一概不要。除了两个孩子之外,她什么都不带走。
可公社革委会主任看了单子,立刻勃然大怒“头回听讲扣媳妇嫁妆的,穷的连脸都不要了吗?”
她婆家所在的大队书记也是他们族长也闻讯赶过来了,听了这话,臊得老脸都没地方挂。
结果革委会主任看到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让你们好好做留守知青的安置工作的。你们就是这样做的?”
这位大队书记赶紧做主“拖走拖走,都拖走,该谁的东西就谁的。”
方秀英本来不打算要。除了孩子是迫不得已,她根本不想留下跟这段婚姻有任何联系的记忆。
还是田蓝劝她“拿着吧,去大学报到也差不多要到9月份了,你总要过日子的。”
方秀英在本地又没任何亲戚,这下子抬脚走人,得帮忙给她找个安置的地方,起码过渡完这段时间再说。
方秀英摇头“我准备马上回北京,今天就去买票。”
田蓝直接问“那你身上有钱吗?”
对着为难自己的婆家人敢放话逼急了她一碗老鼠药毒死全家的方秀英,这回却难得露出了窘迫的神色。
她没钱。
她嫁人之后,家里的钱根本落不到她手上,都是婆婆管。
现在,她都离婚了,更加别想要到钱。
田蓝心中一声叹息,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姑娘好。
她也没讲大道理,直接替对方决定“那正好,你就把家具都卖给我们吧。”
之前大队会计家讨媳妇,光是为了置办“36条腿”的家具,包括梳妆柜和高低柜等,总共花了400来块钱,几乎占了整个婚事开销的一半。
方秀英的这些家具用了没几年,就算折旧,卖个300块钱也不成问题。
田蓝招呼同学们帮忙把家具拖去知青点,然后数了30张大团结给她。
大概是觉得已经丢过人了,破罐子破摔,无所畏惧。这回方秀英倒没推辞,沉默着收下了300块钱。
田蓝又翻出了一罐子奶粉,这还是宋清远和何秀莲夫妇特地托人买过来再给她和陈立恒补充营养用的。
结果他俩饱饱吃呼呼睡,准备个高考,不仅没憔悴,还长了不少肉,愣是没用上奢侈品奶粉。
田蓝本来还打算试验一把用奶粉做牛轧糖,这还是跟电视机学的。如果成功的话,她还考虑在本县推广养羊,用羊奶来做牛轧糖。
现在,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了,先拿给方秀英带路上给孩子吃吧。
因为要备战高考,她已经提前给孩子断了奶,现在考试结束,也没奶水给小二子吃了。
方秀英看着奶粉,脸上居然露出了恍惚的神色,似乎有微微的笑“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喝过奶粉了。”
她记得小时候,爸爸因为胃不好,所以有特供的奶粉。每次爸爸都会冲一杯,分给她喝。
田蓝点头,认真道“那你小时候挺幸福的。”
她伸手指窗外胡长荣的老丈人,“这位大爹从小就饿坏了胃,长这么大也没喝过奶粉。”
方秀英愣了下,不明白田蓝为什么会提这个。
田蓝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想请你不要恨这片土地。尽管你在这里结的婚并不幸福而是十分痛苦,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恨屋及乌,连这片土地也一块恨上。你看,其实这个社会给予你的也许没有你想象中的少。包括你父亲被批斗被下牛棚的时候,他单位也给他发工资。不然,你也置办不了这些家具。所以,还是希望你往好的方向多想想,这样你也能轻松点。”
方秀英神情复杂,捧着奶粉罐的手收紧了,最终她只点头说了一句“谢谢你,兰花花,谢谢你的奶粉。”
田蓝没再多说,只朝她点点头“你最好找个人跟你结伴去北京。不然你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小孩又这么小,路上照应不过来的。”
孩子的时间又不和大人同步。带过小孩的人都知道,那滋味,怎一个酸爽了得。
好在知青之间有自己的联系渠道,不少还没找到回程之路的留守知青正一趟趟地在大西北和京城之间来回奔波。
方秀英这边把消息放了出去,很快就有几个隔壁县的知青找上门,表示大家可以结伴同行。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还特地张罗了辆拖拉机,把他们直接送去了火车站。
回来的时候,陈立恒突然间想起来“咱们是不是应该去看看你家里人?”
上一世,他们不需要考虑这个。
他直接就是个流浪儿,田蓝也没好到哪去,那个大烟鬼便宜妈有了还不如没有,双方直接一刀两断了,后来也没见她再过来纠缠,可见早就在乱世中死了。
这辈子不同,原身还有父母家人呢。
之前他们一直没有主动联系过对方,因为他们别扭啊。
虽然原身的死亡也不是他俩造成的,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们占用了人家的身体和社会身份,在当着真身父母的面,总归不自在。
如果大家一直老死不相往来也就算了,可偏偏高考前,两边的家人都给他们寄来了难得的复习资料。如果他们再毫无反应的话,似乎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陈立恒跟田蓝商量“要不我跟你去趟上海吧,好歹也跟他们打声招呼。”
田蓝想了想,最后还是拒绝“我汇点钱寄点东西过去吧,意思到了就行。”
她早就是成熟的社会人,根本不可能和原主的家人变成真正的家人。大家当彼此不常见的亲戚就好。
陈立恒也没勉强她“那行吧,回头我去邮局汇个款。”
结果他再回来的时候,又给田蓝带了封信
“看来你家挺急的,都给你写信了。”
田蓝拆信封,猜测道“估计是问考试成绩吧,等分数下来了,是该告诉他们一声。”
结果事实证明她想多了,信不是她父母写的,执笔人是原主的哥哥。
刨除众多寒暄废话不提,这封信的核心含义是他要结婚了,所以请田蓝同志最好不要回上海,因为她和他的房间被打通了,充当婚房。
这人还挺能写的,洋洋洒洒写了七八张纸,核心思想在于追溯兄妹之间的感情,本质用意一目了然,就是要她念及亲情,千万不要跟他争房子。
田蓝边看边摇头,十分无语。
陈立恒见状,奇怪不已“怎么了?”
田蓝都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干脆将信纸直接递给了他。
后者看完之后也是满脸无语。这位便宜大舅哥的算盘珠子拨得可真精啊。
在封建时代,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女人不继承祖辈家产的前提也在于她们不负责老人的养老送终问题。
社会主义新中国,男女平等,女儿也要赡养老人,凭什么家产没她们的份?
逻辑不通啊。
义务和权利是对等的。
田蓝叹了口气“看来城市住房紧张的确是大难题。”
陈立恒笑道“看样子我这位大舅哥文笔不错啊,打动你了,你体恤他的不容易了?”
这个时代没商品房的概念,住房主要靠单位分配。四世同堂,高低床不够睡也买不到,一张吊床睡在过道里的都不稀罕。
说起来,大舅哥年近三旬,这会儿才谈好对象也的确不容易。
田蓝直接翻了个白眼,替原主打抱不平“那关我屁事儿。”
房产是原主父母的,她没权利替人家分配,但这并不妨碍她直接将这封信重新寄回原主父母的单位。
如果这也是你们的态度,那不好意思,大家还是少往来吧。
手心手背都是肉,但肉有多少的区分啊,大家还是选择让自己更舒服的方式相处为妙。
陈立恒看她满脸不快,赶紧过来给她捶肩捏背,开始甜言蜜语“没事,有我呢,我把他们没给你的份都给你。”
“给我啥?”
“我的爱。”
田蓝啐了他一口“肉麻!”
陈立恒将脑袋凑了过来,笑的有点贱“那你也肉麻个给我听听。”
田蓝伸手摸他的大脑袋,笑眯眯的“乖,妈的好大儿。”
陈立恒差点没被她呛死,这家伙!
他眼睛珠子一转,直接咬上她的耳朵“妈,我要吃奶。”
天啦!太恶心了。
果然比起没下限,她这种正经人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陈立恒到底没当天就把信给寄出去,第二天才去的邮局。
邮递员还跟他客气“干嘛非要跑一趟呢?回头我去赵家沟给你捎上不就完了。”
陈立恒心道,那我可不敢。等你老人家下乡,黄花菜都凉了。
他笑了笑“没事儿,反正我要到学校办事儿。”
结果邮递员十分顺手地拿出一封信递给他“那你帮我捎个信呗,唐老师的。”
陈立恒真是无语,只好拿起信充当邮差。
他到了学校,刚进电视机实验室,就瞧见埋头苦干,试图想改进电视机制作方式的唐老师。
唐老师接了信,还挺奇怪的“北京来的信?我在北京好像没什么朋友。”
实际上不仅在北京,就是放眼全国,也没什么敢跟他通信的朋友。他头上的帽子太沉重了,谁也不想当那条被殃及的池鱼。
陈立恒笑道“你看了不就知道谁写的吗?说不定是你的老朋友调到北京工作去了呢。这两年政策已经开始松动,好多人都脱了帽子。”
唐老师苦笑“脱了也没用,脱帽之后脱帽老右,真有什么,头一个还得拉出来。”
陈立恒笑了笑,没接他的话茬,转头自己忙活去了。
他现在想提高电视机的生产效率,尽可能出更多的产品。
马上是暑假,学生们肯定爱看电视。如果能趁这个机会让他们学到更多的先进知识,那对于整个国家来说都是巨大的幸事。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能看得更高更远啊。
陈立恒一忙起来,都忘了唐老师的信。
等到外面天黑,大家彼此催促着赶紧去吃饭,他再抬头,居然惊讶地发现唐老师还呆呆地坐在原处,目光悠然地看向远方,手里捏着那封信。
陈立恒走上前,看他神色复杂,忍不住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唐老师,该不会是你初恋情人写的吧?如果人家也单身,不如再续前缘,开启人生的春天嘛。”
周围有同学听到了,跟着起哄“就是就是,老师你要是结婚的话,一定要给我们发喜糖啊,就要那种桃心型的喜糖,那个好吃。”
唐老师却没吭声,只站起身,默默地往外面走。
众人面面相觑,担心自己得罪老师了。
陈立恒赶紧跟上,主动跟人道歉“对不起,唐老师,我不该乱开玩笑的。”
唐老师脚步不停,一路走进了食堂。
打饭的师傅看到他就抱怨“以后你们动作快点,回回都弄到这么晚,菜都凉了。”
陈立恒立刻道歉“对不住,师傅,下回我们一定注意。”
其实大家是在抢天光,虽然实验是有灯,但灯光怎么比得上自然光线。在自然光线下干活,看得更清楚,效率也更高。
唐老师照旧要了一碗小米粥,配着玉米发糕一口稀的一口干的。
陈立恒打了凉拌黄瓜和豆腐凉拌皮蛋。
本地人原先不吃皮蛋,还是知青大下放后,有家人在食品厂工作的知青将做皮蛋的技术带了过来,这才流行开。
他将菜推到唐老师面前,笑着邀请对方“咱们日子现在不错啊,都顿顿有蛋吃了。”
唐老师还是不吭声,埋头吃自己的饭,不过中途也用豆腐拌皮蛋夹在玉米发糕中间,一口口咬着吃。
等到他干掉一大块玉米发糕,又喝了两碗小米粥之后,他才重重地叹了口气。
陈立恒毫不犹豫地咽下嘴里的饭,他知道戏肉来了,内容应该和那封信有关系。
他正要洗耳恭听呢,没想到唐老师直接掏出信推到了他面前,笑容苦涩“你看看,多么有意思。”
陈立恒摊开信纸瞧里面的内容,当发现对方写的是繁体字时,他就感觉怪异了。
等看完信件的内容,这种怪异感愈发强烈。
信是谁写的?唐老师的弟弟,同父异母的弟弟,当年唐老师跪在地上,给对方当马骑的弟弟。
唐老师的爹对唐老师来说是绝对的渣爹,可对弟弟来说,却是十足的慈父。
那会儿唐爹在三反五反中被人民审判了,一口咬定只有唐老师一个儿子,也只有乡下老婆一位妻子,愣是保住了自己的娇妻爱子。
娇妻带着爱子,又拿上了唐爹积攒多年的财富,通过深圳罗湖去了香港,后来又辗转到了美国。
按照这位弟弟的说法,他吃了不少苦,但也积攒下了些家产。
这些年,他一直思念留在国内的大哥,却苦于没有途径了解情况。近来,他听说国内的气氛宽松了些,就鼓足勇气来了红色中国,寻找大哥的下落。
在历经一番波折之后,他终于知道大哥被发配到大西北的小山村里,这才写了这封信。希望大哥收到信之后,能够尽快到北京跟他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