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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7
裴行端一直都笃定桑渴那天,无论是在游泳馆还是在出租车上,说的都是气话。
什么不喜欢他了,什么你们在一起吧,放过她,都他妈是在做梦,反了她了。
裴行端坐在楼道里,双腿叉开,脚抵在顺延往下三层的梯台上。
一面吞云吐雾一面皱起眉,咬牙邪性乎乎地想着,他想着等到第二天,第二天今天发生的一切,那丫头就肯定就全都忘了,并且会忘得干干净净,一个字不落。
再见到他还是会像小时候那样扑过来,围在他身后,想挨近他,用清亮亮干净的眸子看着他。
就像是在看什么天神一样。
为什么?因为那丫头乖啊,从小就不记仇,也很听话,即便被他欺负得狠了也只是红红眼睛而已,从不会不要他,再激烈点的也不过是推开他,要他走,要让她自己一个人呆会,仅此而已。
她怎么会不喜欢他呢?真是可笑。
她明明就离不开他,以前不会,这次肯定也不会。
今天反应这么大,无非是吃味了,小姑娘嘛,听了几句不该听见的话,难免会耍小性子,没什么的。改天哄哄,毫不费力气指定就全消了。
裴行端想到这,他忽然就得胜般的,森森然笑了起来,末了深吸了一口手边的烟,抹了一把脸。
脑子在尼古丁的作用下已经基本冷静乎了。
楼梯角缝里聚满尘埃,目光所以之处是蜂窝状的蚂蚁,正围着一小块顽皮孩子不小心掉落的糖果碎屑。
裴行端盯着蚁群看了半天,等蚂蚁成群结队将猎物搬走,他嘴里的烟也燃得差不多了。
不过短短几秒,烟嘴俨然已经快被他咬烂了。
裴行端敛眉冷眼,站起身,掸掉燃尽的烟丝屑,跨步下楼。
她逃不掉的,他这么想着。
*
不过只要一回忆起那天,总归是挺操蛋的。
那天是暑期补课的最后一天,只半天有课,天气操蛋人也操蛋。
裴行端五年来稳拿第一的比赛因为那死丫头言而无信,迟到,没了。
他愣是在门口等了她半个多钟头,迟到也就算了,不料最后等来的却是她一张红透的脸,以及她身后一块跟来的小白脸。
一高一矮,看
着真像那么回事,一路上指定也是说说笑笑,说不定还发生过什么。
他当场气疯了。
要跟她好好说话,她偏偏还躲,躲什么?
手下立刻就变得没轻重,她应该被捏疼了吧,松开后小手腕儿肉眼可见的红了一大片。
真是他娘的弱气。
还有好不容易跟姓许的稍稍搞好一点的关系又他妈的有点黄了,这死丫头。
膝盖下边抵着的是她柔软的小腹,将她围在墙角落里,跟她讲道理。她一个劲儿居然只知道哭,哭得难看的要命,还说了半天的疯话,最后将她拽上路边叫的出租车,还一直说什么要放过她。
放过她?不如做梦。
把她送回家,裴行端愣是忘记桑渴最后走前究竟说了什么。
那一巴掌呼上他脸的时候,裴行端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瞬间窒息的茫然状态,先是耳朵里传来一阵嗡嗡声,紧接着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也不知道这死丫头用了多大的力气,像是要将这近十年来所有的不堪,都悉数地要还给他一样。
等到裴行端回过神,她已经跑远了。
出租车一直开到他们家附近的路口,桑渴一路上都缩在后座角落里,双腿蜷缩,双臂抱着脑袋,一动不动盯着车窗外,她嗓子已经说哑了。
没想到她一直以为很短的车程,竟然足足开了像是半辈子那么久。
原来他从到到尾都不相信她。
裴行端不信她。
还有女孩子尖利的嗓音,一直萦绕在耳边,说着肮脏的话。
明明不是她推的,明明就是许慧自己掉下去的,为什么她要道歉。
水岸上的人,一张张陌生的脸,围着她,那些目光中透着鄙夷,好奇,看戏。
像是无数道冷箭齐发,戳在她心尖。
而最最在乎的人,目光冰冷到令她觉得绝望,他究竟是谁,他为什么不相信她。
桑渴像是终于彻底地步入了属于她的叛逆青春期。
虽然这青春期来临地并非她所愿,也并非她所能够接受。
太突然太沉重,像是要将她瞬间吞噬掉一样。
里面充斥着侮辱,卑劣还有试探。
没有物质的感情是盘散沙,那空有感情的关系就无异于是空中楼阁。
没人会知道下一秒对方心跳的速率
会有多少,可能上一秒是要死要活非你不可,下一秒就会陌生到连话都不愿意说,眼神都不会施舍,更别提,喜欢。
抓住裴行端付钱的空档,桑渴用袖子使劲擦脸,她什么都不管,呼啦一声推开门,下车没站稳摔了,脚踝磨到水泥地,吃痛再立刻站起来,头也不回的朝家跑去。
裴行端看见后低声咒骂了句,将红钞往驾驶座一扔,直接追了出去。
司机师傅就连接过钱找零头的动作都不必要做了,他看着跑出去的两个年轻孩子,久久不能平息心中的震撼。
他居然被一个青年小伙子近乎吓出快一身的冷汗。
那小姑娘也是,招惹什么不好,非招惹个这样的。且那姑娘还背着书包,既然是学生就好好念书,瞎玩什么。
跑了两步,轻易被追上,桑渴甩不掉裴行端的手。
只低头绝望地对他说:“放开我。”
“我要回家。”
“放开你。”裴行端挑眉,冷笑一声:“那谁来放过我?桑渴。”
“你以为你是谁,对我指手画脚,你答应过我什么?”
“你这个四处勾三搭四的小贱...”
话没说得完,一巴掌直接甩到脸上,脸被打偏了,裴行端脑子里一片空白。
青天白日里,绿化带旁,经久竖立的旧路灯下,两人面对面着。
“啪”的一声,响亮清脆。
突兀,醒神,刺耳,振聋发聩。
桑渴的手瞬间变得红肿,她几乎用光了所有的气力,打完她喘了两下,不知道说了什么,说完扭头就跑。
裴行端还站在路边失神,舌头抵在刚才脸上被打的地方。
过了好一会,他才缓过劲,碍事的野狗野鸟在打仗,他皱起眉,远远看见桑保国给她开了门。
她哭了吗?应该没有哭吧。
连他都没哭,她哭个什么几把玩意。
*
那天,兰婆去教堂通宵做祷告,说是跟姐妹一道赎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