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2)
玉山微倾。
晏书珩在离阿姒一尺处停\'下。
他身后的长发从肩头垂下,像池边搅乱春水的柳枝,随着他的动作挠在阿姒脖颈,她缩起脖子“哎呀”了声。
眼底一汪春池涟漪波动。
晏书珩目光渐渐黯下。
但仅是数息,那抹暗色被惯常的煦然挤走,他淡淡笑了。
“你可真是让人头疼啊。”
他拨开那似被他内心深处压抑的情感影响而擅自撩'拨阿姒的发梢,指腹温柔拂过阿姒眼角。
像是要把这抹绯红抹去。
晏书珩很是无奈:“现在不行,我不能欺你眼盲。”
阿姒才明白他误解了。
颤着唇想要解释。
可他在她手心克制又温柔地一捏,不待她说话,便快步离去。
阿姒听着他不似往日平稳的步声,怔然回想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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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处庄子屋舍分散,祁君兄妹二人,晏书珩和阿姒各宿在三处。
晏书珩先去了祁君和院中,洒扫的仆妇说郎君在女郎那边,他便去了祁茵居住的小竹楼前。
刚走近,便听里面传来一声委屈的低泣:“阿兄,我难受……”
“阿茵乖,兄长在为你调制解药,稍候便好。”
祁君和声音微颤。
女郎难耐轻哼:“我要阿兄。”
祁君和像是怔住了。
许久,他艰涩地劝解道:“阿茵乖,马上就好。”
“阿兄为何推开我……”
祁茵语不成句,似已神智不清。
祁君和一声叹息。
“阿茵,我是你兄长。”
祁茵不悦地轻哼:“你才不是呢,我很小时候就知道了。”
祁君和沉默了。
稍许,他哑着声道:“阿茵张嘴,把药吃了吧。”
晏书珩无奈,他来得不是时候,但阿姒也在难受,他顾不得别的,正要叩门,室内一阵物件噼啪掉落的声音掩盖了女郎的哼唧声。
俄尔“咚”地一声闷响。
似是两人倒在被褥里的声音。
还伴随着男子的轻哼。
饶是晏书珩自诩淡然,但那一瞬也是无措,叩门的手悬在半空。
门忽地“砰”一声开了。
祁君和踉跄着出来,耳尖红得滴血,面色却是惨白。他不敢置信地触着唇角的破口,指'尖发抖。
祁茵并未追出来。
但他却反手把门关上,双手放在身后,紧紧扶着房门。
像是要阻止祁茵。
更像在竭力克制自己。
他甚至连立在廊下的晏书珩都未曾留意到,直到晏书珩轻咳出声。
祁君和怔怔望过去,声音沙哑,像是诉苦般道:“月臣。”
晏书珩假装什么也未听到。
“阿
姒适才在祁女郎房中待了会,眼下……也不大舒坦。”
祁君和面上一阵飞红,怔了怔,讪道:“好,我去拿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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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过身,深吸一口气,推门返回房中去取解药。
全程祁茵就像睡着了般,未再发出任何动静,只在祁君和走到门边时,喃喃道:“阿兄,我是不是又发病了?”
祁君和一顿,扯了扯嘴角:“无碍,稍候阿兄去请郎中。”
他说罢,快步离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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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解药后,阿姒清明如常。
祁茵满是愧疚,语气飘忽:“抱歉,我太粗心了,那香是阿兄认识的一对夫妇托他研制的,阿兄见他们本就是夫妻不会用于为非作歹,便答应了,谁料被我误用了……”
她连连道歉,又颇此地无银三百两道:“我说我怎么会说些口是心非、奇奇怪怪的话,原是这香在作祟,阿姒你就当我是中邪了吧。”
阿姒笑笑:“我当时受熏香侵扰,都忘了阿茵说的是什么话了。”
祁茵这才放下心。
她抱住阿姒胳膊,小声问:“那厮没对你怎么样吧?他要是敢欺负你,我给你出头去。”
阿姒长睫乱颤:“我和夫君本就是夫妻,阿茵不必担心。”
祁茵张了张口,最终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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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明星稀。
身上的不安已然平复,但空气里的暧昧却挥之不去。
哪怕是彼此静对着不说话,阿姒也觉得浑身不自在,她便让郎君给她念只有妖魔鬼怪没有情爱的话本子。
果真,那暧昧减淡不少。
只是……
忽有鸟雀掠过树叶,每激起一声响动,阿姒就忍不住一抖。
晏书珩笑问:“很怕?”
阿姒诚实点头。
“方才不还听得津津有味?”
方才是故意在转移注意力,她捏紧被子:“听话本时,夫君声音温和又好听,我自然不那么怕,加上那本子又实在吊人胃口,便忍不住往下听。”
晏书珩笑着接过话:“如今夜深人静回想起来,才知害怕。”
阿姒将被子裹紧了些,对妖魔鬼怪的恐惧削弱了她与他同卧一张床榻的不自在:“你难道不怕?”
“不怕。”他平静道。
“可我听邻居说过,她一远亲曾撞了邪,整日念叨着屋里有很多人,想来这世上说不定真的有……有那个……”
她连“鬼”字都不敢说出口,好似说出来便会将鬼怪放出。
晏书珩正色道:“我不能怕。我若也怕了,夫人岂不是更怕?”
阿姒面色顿白:“这么说,夫君你其实也怕?完了完了,夫君你都相信世上有妖魔,那想必真有鬼……”
“傻姑娘,我说笑的。”
他忍不住笑了,“世间万物,水火相克,善恶相悖,阴阳相违。故若真有妖魔危害世间,必会有神佛庇护世人。”
阿姒灵台澄明:“夫君此言在理!万物相生相克,那‘福兮祸所伏’这话必然也是对的,譬如从前我未曾发觉夫君你如此通透,想必是习武练剑让你无暇去思忖世间真谛,眼下那些士族想跻身名流,皆要由儒入玄,夫君虽无法从武但钻研玄理,定也能有所作为。”
晏书珩以手支额撑起身,好整以暇地看她:“谢夫人勉励。”
他拉过被角,给阿姒盖好:“时辰已晚,夫人也累了,歇下吧。”
阿姒乖乖闭眼。
晏书珩却尚无睡意。
他不习惯和旁人共榻,又觉得黑暗易让人看不清易判断失误,因而今夜和阿姒同榻时,他特地留了灯烛。
但这盏灯如今有了新用处。
晏书珩仍撑着脑袋,侧卧在榻,不错目地看着阿姒紧闭的眼,那眼帘下眼珠不住转动,长睫颤得厉害。
真是胆小,他无声笑了。
阿姒恰在此时睁眼。
晏书珩对上一双委屈的眸子。
她凝着他,总是无神的眼底凝着光,有了除茫然之外的情绪。
似乎已能看得见。
晏书珩略怔,幸而只有转瞬,那双眼再度失了神采,少女轻轻吁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去寻他衣摆。
声音很轻:“你睡了么?”
晏书珩等了几息,才慵懒地应了声:“嗯……还未,怎么了?”
阿姒听到他声音里又睡意,内疚却又无可奈何:“我还是怕,万一妖魔来作恶时,神佛打了个盹呢。”
晏书珩憋着笑,哄孩子般温言道:“不会,这世上并无鬼怪。”
她虽点了头,但神情仍有犹豫,显然是没被说服却无颜承认。
晏书珩轻叹:“无碍,夫人若实在怕,还有个法子。”
阿姒道:“什么法子?”
腰间覆上一只大手,她连惊讶都来不及,就落入他宽阔的怀抱中。
清雅气息扑面而来。
他拥住了她。
晏书珩在男子中稍显清癯,像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书生,但抱着阿姒,才知男子与女子身形多么悬殊。
她完全被他遮住了。
若有人从背后看去,根本发现不了他怀里藏了一个她。
想象着这画面,心头一阵软。
他轻拍阿姒后背:“有我当盾牌,夫人还怕么?”
阿姒含糊道:“不怕了。”
这道屏障的确令人安心。
可阿姒被他搂着,头顶恰好贴在他下颌处,脚尖也恰恰齐平。
契合得犹如榫卯。
青年清冽又温柔的气息宛若千万根柔软的蚕丝,将他们紧紧缠在一起,他的气息仿佛要欺入她身上。
阿姒听见了自己杂乱的心跳,想起那日他念的“两颗心齐齐颤动”。
还有黄昏时分的亲昵。
她逼迫自己忘记那些意乱的时刻,忘记那个迷离的吻。
忘记舌尖相触时的柔软。
好容易平复,却听到耳边传来更有力也更紊乱的心跳声。
不是她的。
完了,这回真是齐齐颤动。
眼前一片昏暗,触感和细微的情绪被放大。阿姒从前很少害羞紧张,这会才知原来人一紧张,嘴里会像春水泛潮般口齿生津,总想咽唾沫。
但怕露馅,阿姒只得忍着,然而她还是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喉间传出的声音很是清晰。
但他应当没听到,呼吸轻匀,揽在她腰后的手力度纹丝未变。
许久之后,耳际的心跳声趋于平稳,他的呼吸亦变得清浅。
阿姒小幅度地动了动僵硬的肩膀,轻呼一口气。
腰上的手倏然一紧。
阿姒听到了喉结滚动的声音。
霎时心如乱弦,不止是她,对面郎君心跳亦响如乱鼓。
乱了,乱了。
彻底乱了……
晏书珩无奈叹息。
情场和官场不同,再会装,但彼此紊乱的呼吸和心跳声骗不了人。
既已如此。
他掐住阿姒腰肢,将她往上提了提,直到视线齐平。
女郎眼中有慌乱、赧然,但她不愿承认,立即阖眼装睡。
晏书珩手贴着她脊背游曳往上,停在她发间,他们离得很近,鼻尖似有似无地相触,只隔一纸距离。
呼吸交融,不分彼此。
阿姒梗着脖子本能地后退,可他手掌放在脑后,就像一堵墙,只要她稍微往后就会被那只手抵住。
她开始胡思乱想。
他把她提上来,是因为她乱动让他感到不适扰了他安歇?
可他又不让她离开。
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他是不是像话本中所说那样——
动情了?
那接下来……
接下来,他会如何?
想起上次那个吻,阿姒就觉得口干舌燥,不由舔了舔下唇。
眼上落下一个轻软之物。
阿姒以为是他吻了上来,随即才发觉那是他的指腹。
长指暧昧地拂过她的睫毛。
就在阿姒要趁他的手放开时摆脱他的桎梏,他又重新放在她脑后,一下一下抚摸她柔顺的头发,给猫儿顺毛般。
他似有若无地轻叹。
“我们阿姒还是很怕,该怎么办呢。”
阿姒脱口道:“我没怕!我是……”
话说到半她停住了,她不愿承认她在害羞,这等同于亲口承认她因他而乱了方寸,承认她被他而乱了心。
谁先乱了心,谁就离输不远了。
他缱绻低喃:“我知道,阿姒没怕,阿姒只是紧张。”
“我没,唔……”
阿姒正要狡辩,双唇被吻住了,一时头脑发懵,整个人呆呆的。
晏书珩十指扣住她后脑。
唇贴着她的嘴唇,说话时双唇擦动,像是在轻吻。
“无妨,我也紧张。
“阿姒,你可还清醒着?”
阿姒嗫嚅着说不出话。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这笑让阿姒的好胜心骤然烧起,他都挑明了,她再否认都只会让她显得笨拙而被动。
既如此,不如破罐子破摔。
她抬起下巴,先他一步吻住他。
时隔数日,上次亲吻的细节都忘了个彻底,这个吻简直毫无章法。
晏书珩轻弯唇角。
她就像只未驯服的小狸奴,明明还什么都不懂,却处处要强。
这是他们第二次接吻,可她却比初次时还要生涩。
晏书珩不由怀疑自己之前对她和江回关系的猜测。
这个怀疑让他心情愉悦。
为了成全她的好胜心,他放弃抵抗,任她笨拙地啃着。
对,是啃,不是吻。
片刻后,晏书珩终是忍不住轻捏阿姒下巴将她拉开,无奈叹道:“小祖宗,我不是白菜,
“吻不是这样啊……”
阿姒深知自己生涩,被说得一窘,哼了声不理会他。
晏书珩温柔低笑,随即倾身再度贴了上去,在她唇上辗转。
双唇轻磨慢吮,仿佛在给她柔嫩的伤处涂药般,因惧怕弄痛她,只能万分慎重,力度极轻、动作极慢。
他并未像上次一样冒进,极尽温柔地厮磨,阿姒时而化成水,时而化成雾,意识和身子都一点点软下。
突然,她用力揪住他衣襟。
晏书珩撤出,指腹轻揉她殷红的嘴唇,嗓音喑哑温柔。
“怎么了?”
阿姒眼中迷离被愤怒取代。
她看着恼极了,用力掐住他胳膊,晏书珩不知是何处令她不悦,总之是惹她生气了,便忍着痛一言不发。
直到手不能再收紧,阿姒才开口,声音凉丝丝,语气恶狠狠,每个字都仿佛从牙缝里咬出来的。
“你方才,暗讽我是猪!”
晏书珩才想起这事,肩头轻抖,到嘴边的笑声硬是憋了回去。
仗着她看不见,他嘴角眉梢都明晃晃地噙着笑意。语气却是万分诚恳:“是为夫意'乱'情'迷,一时口误,我本意并非如此。”
阿姒眯起眼,幽幽道:“狡辩,你别以为我不知你是在暗指我吻你时像猪拱白菜,你倒是很会作比!”
往常她再气恼,也都会把愤怒藏在柔软皮囊下,装着懵懂暗暗报复,这还是小狐狸第一次冲晏书珩露出利爪。
看来是真气着了。
当真是有趣。
但他深知她吃软不吃硬,服软道:“是我失言,我让你骂回来。”
阿姒冷哼:“你以为我是你?”
“是,夫人言辞文雅,举止得体,自不像我这粗鄙之辈。”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晏书珩轻挑眉弯。
“夫人不
愿骂,我替你骂。”
阿姒没听懂,正好奇他要如何她骂他自己,那清冽气息再次逼近。
他吻住了她。
双唇含住她的唇,这回的吻毫无章法,和她此前如出一辙。
阿姒顿时明白了。
原来他说的骂回去是如此个骂法!
还不是变相占便宜!
她顿时怒火中烧,攥拳狠狠捶他一拳,而后被他攥住了手。
晏书珩翻身而上,一手将阿姒双手扣在头顶,一手稳住她腰肢。
他肆无忌惮地缠磨着她。
然而百密一疏,下一瞬,青年重重地闷哼出声,倏地放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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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四人一道用朝食,往常笑语连连的小园,今日格外地安静。
仆妇过来送菜,讶道:“两位郎君怎么嘴上都有伤口?”
祁君和兄妹都不作声。
阿姒猜到了什么,低头安静地喝着粥。每每此时,她便有些庆幸自己看不见,可以游离于事外。
可有人不让她安生。
晏书珩无可奈何地笑:“我是自作自受,逗猫时不慎被抓。”
阿姒恍若未闻。
众人吃着饭,仆妇去而复返:“郎君,有两封急信!”
祁君和忙接过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