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成功公司欢迎您完（1 / 2）
幸福家园只能收纳鬼蜮, 而收纳鬼蜮的前提是王殷夏必须基本了解这个鬼蜮，当她这个幸福家园的主人足够深入并且理解一个陌生的鬼蜮之后，就有了将它变成“租户”的能力。
认知就是力量, 信息就是武器。
王殷夏在苏醒后所得到的一切天赋都是在为这个结果而服务, 她的名片就是最重要的开端, 她的名片直接揭示了鬼蜮的核心——
【现本单位急需租赁两室一厅房屋一套，价格面议】
【如有房东出租，请与本单位联系】
【求租租户：成功公司】
名片在一开始就为王殷夏揭示了最基础的认知：成功公司才是这个鬼蜮的主体, 小红、小明和那些老员工们都只是它的一部分，包括那些宿舍、厂房、食堂、老板办公室等建筑物，它们共同组成了“成功公司”这个最大的个体。
于是王殷夏决定投入成功公司之中, 以此完全掌握这个鬼蜮的信息, 然后把它变成自己的“租户”。
最开始探索大食堂，紧跟着是顶楼办公室，然后与秦周兵分两路，不断地试探这个鬼蜮之中的各种机制，然后用这些成果来填充她对成功公司的假设。
等到收集的信息差不多后，王殷夏凭借着拥有“两个人”的特殊身份, 彻底融入了“成功公司”之中。
至于王殷夏这“两个人”的身份判定是怎么推断、又是怎么确定的，这就不得不感慨一声因祸得福。
早在王殷夏躲过第一夜的危机时，她就发现了自己的逃过一劫十分古怪，因此有了以下几个猜测：
其一, 这个必杀的危机是按照寝室顺序来的，先杀周兰兰，后杀她王殷夏，谁都躲不过，犯规就是犯规。
其二, 王殷夏因为某种原因被“赦免”了。
其三，王殷夏所在的寝室是合规的，她根本就没有违反规则。
每一个猜测下都可以衍生出七八种解释，但在安全度过一夜后，第一个猜测的可能性大大降低，可以暂时排除，而基于简单有效原理，王殷夏优先考虑第三点，她在大食堂里也找到了验证猜测的契机。
那就是那个贴在传菜口旁的，“一人一份，不可打包”的标语。
和身份有关的猜测，必须要由这个鬼蜮来给予回答。
王殷夏先丢了一位老员工的餐盘，确定丢弃“食物”不会立刻遭到惩罚，随后才亲身上阵，在传菜口成功领到了两份餐食，而与此相对的，秦周一份都没领到，这极有力地证明了他们两人的特殊。
再结合上他们在进入成功公司后的所有经历，王殷夏回顾她所做出过的、与众不同的选择，很快就锁定了代替秦周自我介绍这一点，也因此得到了一个相对可信的结论——在成功公司的眼里，王殷夏算两个人，秦周则不算人。
有了这些基础在，王殷夏才敢展开她接下来的探索，当然这也是很冒险的，但不去冒险怎么能得到情报呢，没有情报和了解，她又要怎么战胜这个鬼蜮，拿到成功公司这位第一租户？
等到王殷夏成为了这所谓的“老板”之后，她对这个鬼蜮的理解才到达了顶峰，也终于找到了幸福家园可以吞吃成功公司的契机。
为了方便自身的理解，王殷夏把“成功公司”当成了一个想成功想疯了的“人”。
众所周知，成功学就是近现代诞生的一门新型诈骗，欺诈师用贩卖成功情绪的方式来吸纳信众，用虚假的梦幻麻痹他们，最终掠夺走他们的财产。
真正赚钱的手艺是不会被展示在外的，也许贩卖成功学的人能够以欺诈走向成功，但信奉成功学的人注定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鬼蜮“成功公司”就是一个信奉着成功学的幻梦，那本《成功，建设世界第一大企业》就是此世间之真理，成功公司中的一切都在严格地遵从着这份模糊不清的精神，用最美丽的色彩堆叠出最空洞的谎言。
“成功公司”从来就没有真正成功过。
它并不知道真正赚大钱的生产线上该流过怎样的商品，所以流水线上就空空如也；它也不懂得一个成熟企业的运作原理，所以整个公司中只设置了两个部门；它更不清楚那些繁多的会议室和展示厅到底有什么作用，所以在梦幻的楼层之上，那些隆重的大门之后只有墙壁……
对员工的压榨是真实的，对业绩的排名是残酷的，但这些规章制度都搭建在过家家一般的幻梦上，那些热热闹闹的成功学大课堂更是荒诞，就连“老板爱看书”这个最开始就提供给新员工的信息，也只对应着成功学的畅销书——这个鬼蜮中的所有书籍，都逃不过虚假的“成功”二字。
不过员工宿舍和老板办公室应该是有原型的，它们太真实了，只掺杂了少量梦幻元素，王殷夏猜测“成功公司”是完全复刻了一个老板办公室，可它照样不明白那些电脑和书柜的结构，索性在书柜里塞满模糊的奖杯，再把电脑变成一个摆设，放在奢华的大桌子上。
这听起来似乎有几分可悲，毕竟成功公司是如此朦胧梦幻，就连随处可见的盆景摆设都是艺术品一样的富贵竹和发财树，但这个遍地是“成功”的公司和真正的成功确实没有关系，它只是一个想象着成功的白日梦。
一个写满了成功的失败。
王殷夏现在就要掌握这个失败，有幸福家园作为依仗，她主动加入了这个“成功公司”，用最冒险的办法去切身地了解它。
既然她被这个鬼蜮判定为“两个人”，那么她索性把这个判定身份一分为二，其一将融入成功公司成为老板，其二仍然是新员工包租婆，二者一倒手，这成功公司就入了她的口袋。
契机已成，但大敌当前，王殷夏迫不及待地就对成功公司宣誓了主权，当然幸福家园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完全消化这大东西，所以她必须要拦住洪娥——不管洪娥说得多么好听，她绝对不会对洪娥低头。
王殷夏信任她的直觉，更何况有周兰兰和赵福安的前车之鉴在，足以暴露洪娥的冷酷和唯利是图，假如她真的心甘情愿接纳洪娥，那十有八九就是把幸福家园拱手让人！
名片碎裂之后，王殷夏重新双手合十，下达命令：“小红小明！拦住她！”
话音落下，两只人偶便从部长的位置上豁然站起，它们已经丧失了类人的外貌，只剩下模糊的面孔和职业套装，但还是坚强地从各自的身躯里挖出蓝色工装帽，一边扑向洪娥，一边对着她挥舞帽子。
此刻的幸福家园正在吞并成功公司，后者的绝大部分力量都被压制封锁，与之相对的，生长在成功公司上的鬼怪们自然也惨遭削弱，两位鬼怪部长的智力和行动能力都降到了谷底，除了蓝色帽子还有些威慑力，它们本身都成了最迟钝的提线木偶。
但王殷夏被困在老板椅中动弹不得，她只能动用它们。
果不其然，洪娥轻松地闪过这两个行动迟钝的人偶，她望着可以操纵部长的王老板，竟是双眼一亮：“原来是这样！你的力量竟然是针对鬼蜮的！真是了不起，假如今晚我不上来查看，明早的时候你就已经得到了一切吧？！”
正确的推断，假如王殷夏能得到一整个安全的夜晚，幸福家园自然会好好料理这要命的鬼蜮，到了明早后她就会成为真正的老板，成功公司内的一切都由她说了算，而仍旧身为“新员工”的洪娥在她面前将毫无竞争力。
王殷夏一边分神控制着小红与小明，一边借着桌子的掩护去掏自己的万能大背包：“没有区别，现在的我已经是成功公司的老板，只不过还要一点时间去办理交接事宜，不论你想做什么，都已经太迟了。”
她顿了顿，又温声道：“洪娥，我很感谢你给我的帮助，但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了，合作的事大可以日后再谈。”
洪娥也笑了：“瞧你这话说的，下次再见可就不知是猴年马月了，小姊妹，我也不想伤害你，你是我见过最有资质的新人，但很可惜——你的庇护所太独特了，它竟然有遏制鬼蜮的方法，这是我无论如何都不会错过的。”
王殷夏露出困惑的神情：“可是你这样纠缠不休只会让我更加讨厌你，我的庇护所也不可能接受你，你还能从我的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洪娥放柔声音：“那就是我要考虑的事情了，放心吧，即便到了最差的地步，你也不会死的。”
谈崩了。
王殷夏在心底咒骂一声，她就知道洪娥还有别的手段，不过出于各种原因而没有使用……
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比起放过眼前的大好机会，洪娥宁愿得到“残次版”，文的不行就动武，就像她干脆利落地解决了赵福安一样，她现在也要选用暴力的方式来达成目。
幸福家园一旦开始吞噬就停不下来，王殷夏现在不能被打断，连离开老板椅都做不到，只能勉强控制还没有被她完全掌握的成功公司。
除了名片之外，现在的幸福家园无法提供给她更多的助力。
双双摔倒的小明和小红再次起身，扭曲着肢体扑向洪娥，但它们的动作越发迟钝，洪娥一个扫堂腿就绊倒两只人偶，扭身冲向办公桌，眨眼间就逼到了王殷夏面前。
王殷夏抬手抽出来一顶蓝色工装帽，对着洪娥当头就扣！
洪娥没想到王殷夏竟然已经掌握了这个鬼蜮中最危险的力量，赶紧侧身避过，而小红和小明已经冲了上来，一个不管不顾地绞住洪娥的双腿，另一个则抓着帽子四下挥舞，试图扣上帽，洪娥冷哼一声，一把抓下手腕上的翠镯，往人偶的脑袋上就是一掷。
翠镯在脱手之后凭空变大，在洪娥手中无声回旋，狠狠地砸在两具人偶的脑袋上，眨眼间就叫它们脑瓜开花，难以想象这么沉重的武器竟能行动得悄无声息。
王殷夏不得不按住面前的书本，在洪娥回转来时，她深吸一口气大喝：“成功公司，考核开始！”
指令下达，整个办公室内轰鸣炸响，王殷夏的脚下蔓延出黑色的洞窟，那是曾经吞噬过秦周、但现在被她亲手打开的陷阱，但因为鬼蜮正在动荡，它也发挥不出什么力量，只能重新打通了办公室层与大礼堂的通路。
丝绒幕布再次升起，数千名老员工顺着照片通道潮水般涌来，黑色沟壑切割着办公室，试图让王殷夏与洪娥拉开距离。
与此同时，强硬命令成功公司的王殷夏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她按着书本的左手手臂蓬开一团血污，未知的力量在她的皮肤上撕出一道道的口子，这细密的痛苦让她冷汗连连。
王殷夏从牙缝里挤出命令：“拦住她！”
老员工们一同冲了过来，它们在本质上和小明、小红没有区别，但力量要更加薄弱，如今鬼蜮的威力已经大打折扣，连带着小红小明都格外拉垮，更别提这些老员工们——部长好歹还算是木头做的人偶，员工就真成纸板糊糊了。
可王殷夏只能依靠人海战术，此刻她最需要的就是时间，更何况秦周也藏身在老员工之中。
人偶们不断地涌入办公层，把这个地方挤得水泄不通，洪娥一瞬间被人群包围，面露惊异之色，至于秦周，他是最先一批潜入办公室的，此刻正顶着小蓝帽悄咪咪地靠近洪娥。
说来惭愧，这就是王殷夏的后手了，她也就这么一个保险手段，因为自身实力的不足，只能冒险和没什么交情的秦周合作，这后手的效力全看秦周本人的实力和良心，以及一个无比简易的障眼法——
靠着假帽子，欺骗仍然是人类的洪娥。
这个鬼蜮十分特别，成为“老员工”的标志就是佩戴一顶蓝色的工装帽，而与此相对的，由人类刚分化出的鬼怪并不会马上披上老员工的统一皮肤，他们还会穿着生前的衣物、维持着被扣帽子时的状态一直行动。
根据这一点，王殷夏就在第三天夜里，用黄亮的外套裁剪缝制了两顶帽子，粗糙一些的帽子被她拿在手上，精致点的那个则由秦周随身保管。
制作帽子并不是最难的环节，帽舌需要可塑性的硬物，王殷夏便剪开塑料牙杯，用打火机来给这些劣质的塑料定型，随后她裁开蓝布外套，用这些颜色相似的布料缝制帽子，万幸这个世界的工装帽采用的是最常见的蓝色，和黄亮的外套几乎一样。
王殷夏的二手成品和簇新的工装帽相比当然有差异，但在不仔细分辨的情况下，并不容易看出来——一开始她还没有造假的准备，还是为了游荡在外的秦周找保险方法的时候想到的，她不确定工装帽是否能欺骗鬼蜮，但它应该可以蒙蔽人类。
要知道已经变成老员工的王文彬还保留着呼吸、心跳和体温，也就是说秦周也可以假扮成有生理活动的假死人，就算洪娥会留意，她也无法从这些生命体征上发现端倪。
这是没办法的诡计，王殷夏只能赌洪娥不会去仔细查看……
不论如何，眼前的人海战术初见成效，被围困在人偶中的洪娥寸步难行，两位主管又挥舞着帽子步步紧逼，王殷夏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却不成想到异变突生！
被老员工们裹挟的洪娥不再闪避，她笔直地站在原地，解开了发髻上的那枚桃花发夹，于是一束鲜活的桃花便在她手中绽开，扑簌簌落下，凭空拧成一束花束，如成年女子的小臂一般长短，绯红艳丽。
洪娥就这样挥舞起花束，她周围的鬼怪们便自然而然地退开，全然不顾王殷夏的控制，就是要为洪娥让出一条道路，这一幕就像是摩西分海，随着洪娥向前走来，阻碍纷纷退避，竟没有什么能缓一缓她的脚步！
王殷夏失声：“这是什么？”
“这是来自我灵魂的桃杖。”洪娥竟然回答了，她举着手中的美丽手杖，骄傲一笑，“它的意志是‘探索’，在它之前，所有挡在我之前的事物都要退却！”
此刻的王殷夏尚不知晓什么是“意志”，但她也本能地感到了不妙，这手杖竟然可以在鬼蜮中硬生生地开辟出一条道路——不，一定有什么限制，一定——这肯定不是洪娥第一次使用“桃杖”，在此之前她曾两次披散头发，这是否说明这手杖也有时间限制？
可这是否是洪娥的障眼法？扎头发的皮筋又不少见，洪娥是否早有预料，故意披头散发误导他人……？
没时间想了，只能赌这一把，除此之外她也别无选择！
“老员工”的人偶不再前进，但它们却也没有傻站着不动，在王殷夏的控制下，它们开始挥舞着手臂跳起了傻悲成功操——
在王殷夏完全融入成功公司之后，她就发现这个成功操还有洗脑效果，虽然十分轻微但也聊胜于无，那还说什么，此时肯定得给洪娥先整一套。
而与此同时，王殷夏也将那枚黑色羽毛藏在左手手心，右手则抓起工装帽对着洪娥就是一掷：“来吧！”
洪娥偏了偏头，刚想笑着说“这准头还要练习”，却不想身后一道劲风扎来，秦周如同一枚箭矢，手持黑羽，鬼魅般袭来！
乍然看到死者起尸确实是件惊悚的事，洪娥没想到已经异变的秦周还能自主行动，不被桃杖驱逐，竟被秦周偷袭得手，她紧急闪避，但后心的位置还是被划出了一道长而浅的口子，鲜血泼洒落下。
秦周一招得手，步步紧逼，他挥舞羽毛的动作其实没什么章法，但胜在羽毛与他浑然一体，轻捷快狠，一时间竟逼得洪娥连连后退。
“还能行动吗？没有完全变成鬼怪？”洪娥冷笑，挥舞起桃杖，这看似柔弱美丽的花束竟有着不亚于翠玉镯的坚硬外表，它硬生生地格挡着黑羽，丝毫不怕它的锋锐，几招交手后，形势逆转。
王殷夏仍旧被困在椅子上，别说支援，连起身都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洪娥大发神威，反过来压制住了秦周——秦周的身手好似不错，可这打架水准也只限制在校霸级别，而洪娥的战斗技术几乎称得上专业，她连力量都要胜过秦周。
王殷夏赶紧提醒：“秦周！洪娥的桃杖有时间限制！”
秦周精神一振，便不再着急，只缠着洪娥，不让她靠近老板的办公桌。
事已至此，洪娥也早就发现了秦周完好无损，他根本就没有被这个鬼蜮同化，她冷笑一声：“原来你是装成‘老员工’的？你们哪里来的帽子——”
在短暂的回忆后，洪娥恍然：“不会是黄亮的外套吧，手艺真是不错，小姊妹，你还随身携带针线包啊？”
秦周见伪装败露，索性扔了帽子，小心周旋，他和洪娥的翠玉镯对上过，知晓那镯子顶不住黑羽的切割，只要桃杖持续的时间结束，局势就能好起来，再等到姐姐完全“吃掉”这个鬼蜮，那他们就赢了。
桃花手杖在洪娥的手中简直活了过来，且力势千钧，十分骇人，她一眼就看穿了王殷夏和秦周的打算：“你们不会以为我只有桃杖好用吧？”
她哈哈一笑，猛得一甩手腕，翠玉镯再次现身：“我倒是要谢谢你们了，费尽心思唱了好一出双簧，秦周也没死，正好把这羽毛送给我——好，那我就连着庇护所一起收下！”
洪娥松开了桃花手杖，这美丽的花束便立刻落地生根，枝叶延展，一株桃树凭空浮现，繁茂枝叶兜头盖下，竟将秦周拘束在方寸之间。
与此同时，洪娥已经从原地跃起，急速接近王殷夏，那枚翠镯如流星般脱手，直直地砸向王殷夏的胸膛！
这要是砸中了，那不死也得重伤，就算洪娥手下留情，她十有八九也会丧失意识和行动能力。
王殷夏面色剧变，抽出黑羽咬牙阻挡，二者相撞，巨大的力道让王殷夏双手麻痹，细密的伤口再次崩裂，总算是弹开了翠镯。
然而此时洪娥已经靠近，伸手就抓住这枚弹开的巨大翠镯，重新挥起，朝着王殷夏的咽喉压下：“秦周真是大方，竟然把羽毛送给你，可惜了，黑羽在你手中不过是件笨拙的摆设！”
羽毛与玉镯再次相撞，这一回轮到黑羽被弹飞，剧烈的力道也让王殷夏喉头一甜，她再一次感到了来自手臂的剧痛，她不知道自己的骨头是否还完好，只能拼命伸手想要拦住玉镯。
“没用的，翠叶书坚不可摧，你身上也没有对应的意志。”洪娥胜券在握，已经挑眉笑了，她再次落手，“不要再反抗了，我绝不会杀你，只要把你的庇护所交给我——什么？！”
在王殷夏的双手与翠玉镯相触的那一刹那，翠玉镯竟炸开一道清澈剔透的绿光，奇怪的是，这道绿光并没有伤害王殷夏，恰恰相反，它竟然、它反而把洪娥给弹开了！
下一刻，绿光转为靛青，它一头扎入王殷夏的手中，游鱼般流至她的左手手腕，化作一行纹身般的字符，印在了皮肤上，还隐约散发着靛青色的流光，美不胜收。
王殷夏愣了，赶紧翻转手腕查看这些细密的字符，她认不出这是什么文字，只觉得漂亮极了，它们由一个个字符组成，笔画书写呈现出长菱形，如柳叶，似刀锋，点、竖、斜、弧之间自有韵律，首尾相连。
洪娥被弹得很远，但也没被真正伤害，她在办公室门口急刹住脚步，同样怔愣地望着王殷夏的手腕。
此时秦周已经挣脱了桃花手杖的束缚，冲上前来挡在王殷夏面前，他警惕地提着黑羽，先是担忧地望了一眼姐姐，随后才杀气腾腾地望着敌人。
洪娥和秦周对上了眼神，这才清醒过来，她又是不可思议，又是伤心不解，竟毫不遮掩自己的情绪，质问脱口而出：“为什么？翠叶书！为什么？！”
王殷夏又看向手腕，那行字似乎是在回应洪娥的质问，它闪了闪，只剩下靛青之色，再无翠碧之影。
洪娥大受打击，胸膛剧烈起伏，她紧握双拳，狠狠地咬住嘴唇：“你为什么选她？难道她身上才有你认可的特质吗？——翠叶书！我才是老师的学生！！”
秦周听得是一头雾水，但王殷夏却反应很快，她隐约猜到了这是什么宝贝认主的桥段，赶紧捂住手腕，反正不管怎样，能削弱洪娥的实力就是好事，假如她也可以使用这什么“翠玉书”的话……
王殷夏疯狂摩挲手腕，试图抽出个镯子或者链子来，但这所谓的“翠叶书”只顾着自己发光，丝毫不回应王殷夏的祈祷。
“别试了，就凭现在的你，你用不出来！”洪娥深吸一口气，她直接忽略了秦周，上前几步回收手杖，眼神复杂地瞪着王殷夏，“你知道它代表着什么吗，纵使它不再认可我，那它也不是你能轻易掌握的力量！”
王殷夏微笑：“既然翠叶书愿意选择我，那么我必定不会辜负它。”
这话顿时就戳中了洪娥，她紧握着桃杖，怔怔地站在原地，竟像是陷入了回忆。
许久后，洪娥终于再次回神，就在王殷夏以为她会更加愤怒地冲上来夺走翠玉书时，洪娥竟然恢复了冷静，她不无嘲讽地道：“也罢，我大概明白它为什么会选择你，哈——既然它选了你，那你就保管好它吧！”
话音落下，洪娥再度上前，这一回她只盯着秦周，竟是不再去关注王殷夏，她的攻击仍然凌厉，但与刚才相比，桃杖的威力确实要弱了一些。
王殷夏惊疑不定，不明白洪娥为什么就这样默许了翠叶书易主？这东西对洪娥来说应该有着不寻常的意义呀？
也就在此时，她的手腕突然开始发烫，她赶紧看着这串字符，那靛青之中悄然出现浅淡金色，衬得它更加美丽了。
“当啷！！！”
一声巨响过后，桃花手杖化作一道绯红烟雾，朦胧地散开，秦周捂着口鼻踉跄着跌倒，像是口鼻被烟火燎伤，洪娥冷哼一声，又从口袋里抽出一只钢笔，以此为武器划向秦周的脖颈——又是一种新的武器，又是一道必死的杀招。
王殷夏再不去关注翠叶书，她重重拍桌：“小红！”
倒在地上的主管人偶已经恢复了人形，此刻便不顾自身地扑上前来，为秦周挡住这一下，再次落得个拦腰斩断的下场。
王殷夏快速地翻着背包：“秦周快回来！小明！”
另一只人偶也铺了上去，挥舞着小蓝帽子，那扭曲的姿势换来洪娥讥讽的一撇，她握着钢笔凭空一点，水墨吐出，贯穿了人偶的脑袋，让它重新倒回地上。
没了桃杖，老员工们受到的压制大大减轻，王殷夏赶紧调度着它们护驾，而秦周也连滚带爬地来到了王殷夏的桌子前，十分狼狈地弓腰咳嗽。
“我都说过多少遍了！雕虫小技对我没用！”洪娥怒斥，挥笔斩断身前木偶，桃花杖的余威尤在，即便王殷夏拼尽全力，这些纸人一样的老员工也起不了更多作用。
洪娥越逼越近，王殷夏几乎看到了那锋利的笔尖，她不再犹豫，抓着秦周往身后扯，同时掏出手里的塑料袋，对准洪娥就是一洒——生石灰，来自幸福家园毛坯房，老王最后的压箱底。
其实本来应该还有一块奇迹小板砖，可惜被烧坏了，永远丢失在那个焚书的大坑里……
扑面而来的古怪粉末让洪娥都气笑了，她不得不退让，在发现这些东西是生石灰后，甚至还感到了一丝不可思议：“你的包里到底都有什么？怎么有用不完的小把戏？”
王殷夏心想这就是准备充分的力量，幸福家园保佑我。
这么一顿一缓，秦周又可以了，他顽强地从地面上跃起，重新扑向洪娥，手中黑光吞吐，与钢笔正撞在一起！
一声尖锐的鸣响后，钢笔上多处了一道深刻的划痕，洪娥皱了皱眉，意外得发现秦周的力量竟然增幅了。
是什么在变化？他的意志？还是他的情绪？
王殷夏也发现了秦周的不对劲，他的攻击越来越凶狠，这是完全不顾自己的舍身打法，而且他的脸上正逐渐生出了许多细密的小绒毛，覆盖在他眼角眉梢。
这不是那什么……哈尔的移动城堡……？
王殷夏赶紧打散不合时宜的联想，此时她已经抽到了新的工具，便高声喊道：“秦周快回来！”
秦周似乎已经丧失了理智，不论王殷夏怎么呼喊，他仍然执着地追杀着洪娥，然而这种状态才是最危险的，毫无节制的暴力只会让秦周的气力快速流失。
王殷夏看得干着急，只能加速催动地面上的人偶，这场漫长的拉锯战已经迫使她用光了底牌……
就差最后一点了，幸福家园已经吞吃了大半成功公司，她能感受到这个鬼蜮的挣扎，那是不愿交付一切力量的不甘。
“轰隆——！”
秦周再次被击飞，狠狠撞在王殷夏的身后，书柜被他撞塌，奖杯纷纷滚落，噼里啪啦地掉在少年身上，洪娥喘着粗气走来：“真是快速的进步，可惜了，你还是太年轻。”
秦周的以命相搏并不是没有成果的，洪娥的钢笔已经断成了两截，再也没有使用的价值，她丢开这废弃的钢笔，有些肉疼地啧了一声，又从衣领上摘下一枚胸针。
游荡者会在经历鬼蜮后变得更强，但这强度增幅终究是有限的，人类永远不会脱离人类的范畴，因此归根到底，道具才是战斗决胜的关键。
每一件道具都是无比宝贵的，洪娥为了搞到这些东西不知沾了多少血债，如今竟接二连三地出岔子。
洪娥现在的身体素质已经达到了职业搏击运动员的水准，很难再增强，而且她也没有受过系统的训练，一切战斗技巧都是在鬼蜮降临之后学到的。
反观秦周，这小子的身体竟然能和黑羽融合，虽然不知道后遗症是什么，但单这威力就足够可观。
……不能再放任他这样下去了，必须要尽早把他杀掉！
洪娥正这么想，地上的人偶又顽强地扑了过来，它们仍旧那么脆弱不堪，但却百折不挠，尤其是那些老员工还在铺天盖地地跳喊着成功操，这让洪娥无比烦躁，逐渐失去冷静。
“不要死啊！秦周！”一道悲伤泣血的声音顿时拉回了洪娥的注意，是王殷夏，她正焦灼地望着这里，表情古怪而扭曲。
对了，王殷夏才是这一切的源头，秦周厉害，但没有王殷夏的指挥，他们哪里来得一套又一套——明明只是对阵两个鬼蜮新人，却被他们拖延到了这种地步，是，洪娥是承认了翠叶书的选择，可她也受够了王殷夏的缠磨，必须速战速决。
洪娥回身上前，手中的胸针上浮起紫影，对着王殷夏的面门罩下，王殷夏又抽一顶蓝色工装帽，让洪娥嗤笑出声：“秦周头顶的那个是假的，你这顶又能真到哪里去，早就暴露了！”
王殷夏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拆穿了，呆呆地坐在老板椅上，可也就在紫光即将落在她身上时，她突然一蹬腿，老板椅就从桌边滑开了！下一刻，王殷夏猛地从位置上跳起，借着洪娥收势不及的机会，把那个帽子扔了过来！
洪娥大惊，连忙躲闪，但还是被拢在了帽子下方，她反手掷出胸针，可帽子完全没有被紫影拦住，仍旧追着她的脑袋而来。
上当了！这一顶帽子是真的！
洪娥在这一瞬间想明白了来龙去脉，王殷夏最初的那顶帽子必然是假的，可现在这个却是真的，因为她的庇护所几乎完成了对鬼蜮的吞噬，而她也已经掌握了成功公司的规则机制，拿出了真正的帽子！
既然身为部门经理的小红和小明能够拿出工装帽，那老板就更没有限制，王殷夏扔掉了假帽子，又有了真帽子。
说到底，王殷夏和秦周能有什么深厚交情，她刚才喊的那一声也十有八九在做戏，目的还是要引诱她轻敌冒进。
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这个小姑娘竟然想出这么一个陷阱？
小蓝帽飘飘悠悠，竟像是开了自动导航，直追着洪娥的脑袋而来，与此同时地上的人偶们再次蛄蛹起来，缠住了洪娥的双腿。
前后夹击之下，早就定位的工装帽子正中洪娥的头颅，即便这是在削弱无数倍后的帽子，也成功地让洪娥无法动弹。
胜负已分！
王殷夏大大地松了口气，她瘫坐在地上，鲜血从运动裤下沁出——为了从老板椅上跳起来打洪娥一个措手不及，她也是不管不顾了，付出了和手臂一样的代价。
王殷夏歇了一会儿，一瘸一拐地蹭到秦周身边：“秦周，你没事吧，我们赢了，接下来只要等幸福家园完全接管成功公司就可以了。”
秦周从奖杯堆下爬出来，脸上是迷茫的神情，那些黑色的羽毛已经褪去，现在的他看上去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毁容少年。
王殷夏松了口气，确保秦周安然无恙，然后又挪到老板椅上——你还别说，这东西坐着是真的舒服。
在王殷夏左右横挪的时候，洪娥的眼珠一直在随着她转动，削弱后的工装帽不再具备同化鬼怪的力量，她的意志并没有受到影响，只是行动被成功公司禁锢。
秦周摸着脑袋走过来，在王殷夏的位置旁边蹲下，看上去是还没从砸头的痛苦中恢复过来……或者说，这孩子已经因为长黑羽毛长蒙了。
王殷夏怜爱了这位新朋友一秒，随后才道：“秦周，你想怎么处置洪娥？”
秦周茫然了片刻，这才理解王殷夏的问题，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像是在询问“让我来决定？”
王殷夏：“洪娥虽然也试图攻击我，但并没有对我造成太大的威胁，而她一直想杀你，所以我认为你的意见更重要。”
当然，这么说会也会显得她十分重视秦周，而按照王殷夏本人的想法来，她是不希望就这样杀掉洪娥的，洪娥可以提供更多的价值……但假如秦周真能下杀手，她也不会去阻止他。
秦周埋头想了一会儿，随后有些犹豫的，伸手在脖子上比了个杀头的动作，又小心翼翼地看着王殷夏，像是在询问她是否可行。
王殷夏露出一个有些担心的神情：“那么，由你来动手可以吗？”
秦周有些呆地眨了眨眼，又陷入了犹豫，杀人并不难，但……亲手操作可是和决断完全不同的事，他真的要杀掉一个人吗？割断她的喉管？还是绞碎她的心脏？又或者扭断她的脖子？
假如这是在战斗中，那么秦周对待敌人时绝不会手下留情，可现在要他处置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人类——洪娥还是人类啊，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就有些下不去手了。
王殷夏观察着秦周，看到了他的反应，竟然因此而感到了一丝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