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2 / 2)
容修板着脸:“还有两个大哥哥。一个好看的翅膀,一个好看的算盘。”
兄弟俩:“……”
你那是形容“好看”的表情吗,不能好好介绍下?还有,他只是看不见你,不然早就吓尿了,根本不可能扑上去。
白翼和沈起幻上前,细细打量小孩,不由再次感叹,确实,确实很像啊。
烁烁:“翅膀?我听老师说过的,天上,天上有翅膀。”
容修:“嗯,和你听说的一样,他偶尔会上天。”
白翼:“?”
沈起幻:“噗。”
所以,只是“听说过”,从没见过?
天生眼盲?
不知道什么是“颜色”,不知道什么是“风景”。
就像歌里唱的,眼前的黑不是黑,你说的白是什么白?
容修关注这孩子,会不会是因为眼睛?
白翼心慌了下,没表现在脸上,他笑呵呵地从容修怀里接来小孩,逗着他玩了一会,“你叫什么呀,几岁了呀?”
“烁烁,今年四岁了。”烁烁小声,有点怕生,他在白翼怀里紧绷着,并没有去摸白翼的脸。
沈起幻把容修拉到身边,避到远些的地方,他很好奇这孩子,压低声音:“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私生子。”
容修就把小孩的身世讲了讲:“我打算,等我这麻烦事儿过去,就带他去军总医院见见院长,找给我看眼睛的主任,看看他还有没有治愈的可能。哦,还要看看脑袋,小时候撞过,智力不太好。”
沈起幻打量他的脸,小声:“你该不会想收养他?之前你和……咳,没分手时,我们私下聊过这个话题,你不是反对么?你说怕他往歪想。”
“是资助。十八岁之前,我想资助他,生活和读书。将来就看他自己的了。”容修不假思索,显然经过深思熟虑,“学音乐,就在这里挺好的。文化知识,盲文之类的,就请专门的老师教,”说到这,容修调侃般地笑了,“顺道儿我也可以跟着一起学学。”
“别乱说话,你学什么,”沈起幻沉下脸,想了想,安心地点头,不是收养最好,这样就不会有什么顾虑,免得弄出什么豪门恩怨。
沈起幻拍了拍容修的手臂,鼓励道:“你带出来的孩子,肯定有出息。我不反对,有事儿你就说话,我这条件也能出点力,兄弟们都会伸手的。”
“嗯。”容修应了,“谢了。”
没再和沈起幻多说,容修去白翼那接手,把烁烁抱起来,来到小教室门前,又把小孩放下。
烁烁很乖,小声问:“大哥哥要走了?”
“晚上走。”容修说。
烁烁没说话,嘴角抽了下,像是要哭,还强忍着。
这小孩真小,比寻常四岁男孩要矮,还瘦弱。容修蹲下来,在小孩耳边低声说句什么。像一道神秘的魔法,烁烁呵呵地笑了,点头答应他,还打了个小哈欠。
走廊灯光不太亮。
白翼却好像看到一道灼眼的光,由上至下,笼罩在容修身上,这时矮身的男人,比在舞台上还高大耀眼。
*
容修去邻省看学校的这天下午,网上出现了6号渡口的演出视频,是两人的合唱。
“顾哥,你又上热搜啦!”东四公寓,劲臣刚从舞房回来,花朵赶紧就把消息告诉他了,“快看这个视频!”
“视频?”劲臣茫然了一下,接过手机,一身汗就去浴室。
是演出现场,劲臣弹钢琴,容修坐在他身边,两人面朝相反的方向。
“我没能把你留下来,更不像她,能给你一个期待的未来……”
看着视频,仿佛回忆到两人点点滴滴,直到画面黑了,劲臣捂住了眼睛。他以为,分手半年,自己早对疼痛麻木,但这种剧痛如此清晰,仿佛扒皮抽筋般,就像被生生抽掉了一根肋骨。
歌迷们点赞,回复,热讨两人的挚友关系。
——认识我们的人,都知道我们俩关系好,但他们不知道,我们已经不怎么联系对方了。
失去了浑身的骨头。
连支撑这副皮囊的力量也失去了。
浴室内久久没有动静,直到花朵犹豫要不要敲门时,劲臣才拿着手机出来。
热搜前十:[容修顾劲臣男孩视频]
劲臣已经不会难过了,眼泪、苦水、肮脏的心思他都尝过。
十年都等过了,还有什么是他承受不住的?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个熟得通红的苹果,地站在穿衣镜前大口吃。要多吃,不能吐出来,不要流泪,他必须吃饱点。
花朵在他要睡下的时候,才不放心地离开。
劲臣以为他能睡着,可他没有。凌晨时,他从床上爬起来,来到飘窗前,坐在窗台上望向整座城市。
这个景色他看了太久。
多少个日夜,他看过高楼平地起,也看过惊心动魄的车祸,就在他的眼下发生。
他打开了窗户,窗户不大,不可能一阵狂风把他吹下楼去。这一夜,他都在期盼能有一阵狂风暴雨,大风也好,惊雷也好,可是夜空月明星稀。
天亮时,他从飘窗下来,去衣帽间换了衣服。
他想,他不能再在这间屋子里呆着,因为他不保证自己会不会纵身跃下。容修说过的,是瓷器,所以他要把自己好好的保护起来。
出了门之后,劲臣把捷豹从地下车库开出来,驶出社区大门时,他才察觉到,其实外面也不安全。
他眼前迷蒙,看不清红绿灯。他开了很远,才发现正在开的方向是海定,不远处就是S大了,只好把车停在一家大商超的停车场。
劲臣来到S大正门前的小广场上,站在那个雕塑底下。记得当年,容修骑着奥古斯塔,就是把自己送到了这里。
那年,他十九岁,容修十八岁。
他们还年轻。
眼前有大学生经过,有意无意地回头望过来。
顾劲臣不在意那些,他闭上眼,捂住耳朵,在雕塑下弯腰,手撑着膝,思念来得猝不及防,眼泪差点滚落。
然后,他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
这是容修骑机车载他经过的路,是两个人曾经一起走过的路。
不知走了多久多远。
一路上看到多少风景。
这天,劲臣去了很多地方,走过了两人一起去过的每一处。
——曾经意外,他和他相爱。
不,这不是意外,他想,打从十年前开始,“喜欢容修”这件事,对他顾劲臣来说,从来都不是意外。
后来,劲臣去了电影院,去了长城脚下,走遍了两人一起走过路。
平时两人都忙,是公众人物,一起去的地方其实很少。
晚饭他是在私房菜馆一个人吃的。
天快黑时,他去了真冰馆。
真冰馆里,劲臣换上冰鞋,戴着鸭舌帽、口罩,他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
四周有人滑过,劲臣站在冰面上,刚迈开一步就摔倒。
爬起来,不看周围,继续往前滑行。
他想起纽约冰场里,容修抱着他,旋转,旋转,冰刀带起冰花,满世界苍茫。
真美啊,他想,好想再看一次那风景。
在他怀里很温暖,不冷,也不怕。
劲臣把自己摔在冰面上,站起来又摔,他感觉自己就快被冰屑吞噬。他摔得七荤八素,却没把自己摔死,也没有冻死。
可他把自己摔哭。
他精疲力竭,匍匐在冰上,再也起不来,好疼,真的疼。泪水滚落,砸在冰面上,但他没有闭上眼睛,仿佛想从这如镜的冰面上看见什么。
他以为自己能看见什么,于是就真的幻觉般地看见了。
容修。
每次分别时,容修都会认真地叮嘱很多,他说,好好工作,好好吃饭,然后轻声说“再会”。
就算同处一室,即将各自入梦,也会温柔地道一声“晚安”。
现在,他用“永别”的语气,对他说了“再见”。
劲臣看着冰面,直到眼睛被白光晃得看不清楚,他起来,远处有工作人员滑过来。
“先生,你没事吧?”陌生人问。
*
那晚,诸葛辉来真冰馆接劲臣。劲臣摔得爬不起来,腿抖得开不了车。
诸葛辉把他送到家,下厨房给他煮了西红柿鸡蛋面,他把面条端上桌,道:“将就点吧,大影帝,我就会做这个。”
劲臣如若未闻,坐在餐桌前恍神。
诸葛辉把筷子塞进他手,“继续上次的话题,把想说的都说出来,别失魂落魄的,说出来好受点儿。”
顾劲臣:“还有别的,我没给你讲。”
诸葛辉:“什么?”
劲臣就把两人客房见面的事讲了,又讲了春节时,容修去家里拜年的事。
“喝醉了,一起过夜了?这个先不提,”诸葛辉惊喜,“你说,他去拜年?这么重要的信息,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他给你父母拜年?靠啊,女婿登门啊!”
劲臣摇头:“不是的,你没明白这层关系……”
诸葛辉:“什么不是,就是啊,就算他爸是你爸的同事,但他爸有那么多同事,他给别人拜年了吗?”
劲臣:“……”
诸葛辉激动得表情扭曲:“这是突破口啊,别绕圈子,机会大大地有!”
劲臣打断他:“你先听我说完。”
诸葛辉:“你快说。”
于是,劲臣继续说,说在餐桌上,他答应家人去相亲,容修当时的表情不太好,几乎不欢而散。
诸葛辉:“??当着容修的面?答应的?”
“嗯。”
“……”
“我做错了。”劲臣说。
“废话啊,还‘表情不太好’,没翻脸就谢天谢地了。你不能当场答应啊,哪怕含糊过去,蒙混过关,也不能当着他的面点头啊,这也太伤尊严了。”
诸葛辉的情绪有点激动。
良久,缓了缓情绪,诸葛辉又道:“你知道我的初恋女友吧,那时我还在省队,她家嫌我穷,所以一直瞒着她家里交往。有一次她过生日,我们老同学一起去她家。吃饭时,她妈催她去相亲,说找个条件好的结婚,她当着我的面点头了。”
劲臣回想了下:“我知道这事儿,你给我讲过,所以你们分了,是你提出的。”
诸葛辉苦笑:“之前还坚持着,一直努力比赛,打出好成绩,多挣点钱。但那次,她点头同意时,我脑袋轰轰响,太伤心了,哪怕她糊弄一下也行啊。所以,那晚回去之后,我想了一夜,最后决定,彻底放弃了。”
劲臣表示疑惑:“我觉得你有点武断,你确定你女朋友肯定会去相亲?”
诸葛辉摇头:“不确定,那我也决定放弃了,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确定吧?”
劲臣:“……”
诸葛辉:“并不是说一定要在家里饭桌上摊牌,但这是一个态度问题,从这个‘态度’能预见很多——哪怕当时把话题岔开,你需要给对方一个信心,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也好。”
劲臣:“我当时答应,是心里有数,我和桃桃的事,你不是也知道么?”
诸葛辉:“这是桃不桃子的问题吗?桃子是稳妥了,可谁知道桃子之后,下次的杏子、桔子、李子,你会不会承受不住压力?到时候,你会不会三天两头去相亲,会不会影响两人感情,会不会有隔阂?那样一来,你俩的婚姻可能长久吗?”
劲臣:“你脑子没转过来,我是男的。”
诸葛辉:“男的怎么了,事实婚姻知道吗,不是住一块了吗?一个被窝里睡觉,该干的都干过,同居久了,就是事实婚姻,法律生效!”
劲臣:“……”
事实婚姻。
所以,容修说过“前夫”,是这个意思?
吃下半碗面条,诸葛辉的问题还在耳边:
劲臣,你当时是不是表现出退缩了?
诸葛辉看他呆怔,哭笑不得,“怪不得闹到这种地步,老顾啊老顾,咱俩认识十五年了,你从小学习好,可是你的书都读哪儿去了?我没什么文化,但我也懂不少,那个有名的,《围城》,里头怎么说的?——世间哪有爱情,全是生殖冲动。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前期靠的是荷尔蒙和多巴胺来维持,等化学反应过去了,就要靠家庭和亲情来维持。”
说到这,诸葛辉停顿下来,盯着劲臣的脸,狐疑道:
“或者说,其实你心里,压根就不想承受这种来自外界的压力?那你当初为什么追求他,就是玩玩?”
劲臣摇头:“我没有玩,我不知道怎么……”
“不知道就去研究啊!”诸葛辉打断他,慷慨激昂道,“人为什么要组成家庭、团队、集体,就是因为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脑细胞也不够用——你一个人想不出办法,就和容修去商量啊,以后先成家啊,还是先立业?什么时候和家人交个底?”
不等劲臣开口,诸葛辉理所当然地说:“我觉得,还是先订下来吧,其他的都是后话。整天这么提心吊胆的,也不是个办法。最起码,你俩要先定下来,就是给对方一个承诺,一颗定心丸,都是爷们,有点儿契约精神。”
劲臣浑身僵住。
契约。
他想起,曾在按摩浴缸里,容修问他的那几个问题。
虽然地点没什么仪式感,但当时,容修的表情和语气非常的严肃。
两个人其实是立下过“契约”的,而且他小臂上还有他的标记。
并不是每一个Sub都有幸能得到主人的烙印。
诸葛辉盯他眼睛,“你该不会从没打算过和他动真格的吧?像网上新闻那些混蛋名人一样,结婚生子,去骗无辜小姑娘?小姑娘招谁惹谁了?比如桃桃,她知道你什么情况吗?你对女人有感觉吗?顾劲臣,你要是敢特么去骗婚,老同学我第一个不答应,我会跟你断交,一巴掌打醒你!”
“我没有,我没想骗婚,我想过别的办法。”劲臣说,“我加了一个论坛,有男同女同的版块,掩人耳目,各取所需,这种情况很常见。”
“然后呢,婚后各玩各的?你觉得容修是这样的人?你算计得挺好啊,还想的挺长远,连论坛都上了?那你怎么就没想过和他长久呢?”诸葛辉打量他脸色,“还是说,你压根就没相信过他?”
劲臣蓦地抬眼,和老同学对视着。
我相信。
任何批评他都能接受,唯独这句,太重了。
我相信他。
容修。是比生命还重要的人。
是唯一的,最相信的人。
这一辈子,下辈子,永远,不可能,不爱他。
——除了死亡,没有什么能让我离开他,任何人,任何事。
不是不想长久。
想和他一起看日出日落,看一辈子。
直到白发苍苍,看遍天下美景,身边的爱人,也依然是天底下最英俊、最优秀的那个。
“顾劲臣,顾影帝,想想你拍戏的时候。为了进娱乐圈,拍电影那么危险,又脱臼又扭伤的,两三层楼往下跳,死都不怕,你还怕什么?就算被家里人知道了是同性恋又怎么样,你爹妈还能吃了你不成?”诸葛辉嘴快,说完呆了呆,赶忙又补充,“不是,别告诉你奶奶,我怕老太太气死,过几年再说。”
劲臣心脏狂跳:“奶奶……不行。”
“别告诉老人,和容修商量下,现在不是你一个人孤军奋战,你有没有把容修当过自己人、家人、亲人?两个人一起努力,总会有解决的办法,天无绝人之路啊!”
诸葛辉站在他身旁,紧抓劲臣的胳膊,他说:“记得二十岁时,你说过,只要他回来,你就一定要让他记住你。老同学,你做到了。你知道当时我怎么想吗?牛逼,十年你等了,人一回来,你就如愿以偿了,还有什么是你想做却做不到的吗?做点儿什么吧,顾劲臣,再努力一下,给自己一个机会?”
已经不是二十岁了,但顾劲臣还是顾劲臣。
做点什么吧。
顾劲臣。
最后的最后,再做点什么。
他不是要你真实吗?
你爱他,你是真的爱他,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真情实感,死心塌地!
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真实的了。
诸葛辉:“所以,同床共枕的关卡,这么难的,你都顺利通过了,下一个关卡:你要让他下辈子也记住你。”
劲臣被他逗笑:“下辈子怎么记,埋在同个坟包里?”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劲臣眨了下眼,眼眶里的泪水,狠狠砸下,止也止不住。他还在笑着,他已涕泗横流。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