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1 / 2)
九十年代的人们思想开放了些, 尤其是港岛回归之后,就“长期发展”来说,那会儿还看不出什么,眼下却对广东居民的衣食住行和新思潮带来了影响。
此时,随着剧本时间推进,已经是1997年。
离家出走,南下八年, 这一年盛夏二十七岁。
在经历了四段有始无终的恋情之后,伤痕累累的“盛夏”身无分文, 他来到了灯红酒绿的东莞。
八十年代的时候,同志圈子交往方式简单粗暴,聚集地是公园绿地和公厕,其次就是北方的澡堂子,没有gay吧和互联网, 同性恋很保守,圈子很小。
和八十年代相比,“盛夏”二十七岁的这一年要开放很多。京城的第一家gay吧大约也是这时开起来的,深沪的“同志圈”紧跟其后。即便如此, 同志圈在当时也是相当另类小众的圈子。
剧本中,盛夏和橘子来到东莞, 无家可归的他们暂住在霍飞介绍的村民自建房里, 只有一间简陋的屋子。
两人每天都出去找工作,外来打工人口太多了,几乎每天找工作都会白跑一趟。
直到有一次, 盛夏陪橘子去面试,是一家“歌舞厅”的招待生,结果,总经理看中了盛夏。
经理表示,两人只能留下盛夏一个,橘子担忧,当场就拉着盛夏出了门。橘子说,你不能干这个。盛夏以为橘子只是怕他辛苦,笑笑没说什么,垂眼看了下经理塞给他的名片。
两人囊中羞涩,吃饭都成问题,生活条件艰苦,长此以往不是办法。考虑到这些,那晚回到住处,盛夏安抚了橘子,两人谈了很久。盛夏告诉他,将来一定要成为厉害的美发师。在盛夏口中,一技之长有多重要,他希望橘子不要放弃特长。橘子不依,但拗不过盛夏。
“等你将来出人头地,我就可以沾光了!”盛夏说,那双桃花眼儿中满是希冀与向往。
之后,盛夏就把仅存的两千块钱交给了橘子,那是他的全部积蓄。第二天,他就带着橘子去美容美发学校报了名,交了学费。
美发学校是要住集体宿舍的,橘子眼泪汪汪和盛夏道了别,并牢记着“一定要出人头地”,将来和盛夏一起开发廊。两人约定各自努力,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就这样,盛夏和唯一的好友分开。
那会儿,他完全不了解“莞式服务”的工作性质,他给歌舞厅经理打了电话,当晚就去正式面试了。
直到签了合同,正式参加工作之后,他才渐渐知道,原来歌舞厅里的所有小伙子,即使只是男招待,也都是“鸭”。
每天都有上了年纪的女人对他动手动脚。
歌舞厅里灯光昏暗,到处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帅哥,穿的衣服都是青一色的洋装衬衫马甲,他们服务的对象主要是三四岁的寂寞富婆,还有少数被包养的小情人。
这些有钱的女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到这儿来寻找精神或身体上的安慰。
盛夏的到来,引起了富婆们的关注,也惹来了腥风血雨。
二十七岁的盛夏,帅气逼人,清俊又清纯,比二十岁的帅哥更成熟,身上还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让女人们移不开视线。
那些有钱有闲的寂寞女人们,一旦喜欢上一个男人,就会嫉妒,攀比,疯狂,千方百计地想把他据为己有。
要达到这种目的,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花钱收买他的心,让他注意到自己,注意到自己的钱也行。
*
“对不起,我不是。”
九十年代末的歌舞厅,幽暗的雅座里,盛夏站在沙发旁,抱歉地对贵妇颔首。
茶几上的钱又加了两沓,四周传来贵妇人们的笑声,盛夏俊脸泛红,一时间不知所措,四周投来招待生们讥讽眼红的视线。
这一波女客人只有三十多岁,是从港岛来的,每个月都会来一次,和店里的男孩们玩得很开,几乎每个小伙子都得到了不少好处。
她们现在有了新的目标,盛夏。
那个清俊雅致的男人,与这种地方格格不入,是店里每一位女顾客的攻略对象,她们甚至会因为那男人的眼神而心跳加速,一瞬间就感觉到“爱情”。
盛夏还是新人,顶多在无奈之下陪女客人坐两分钟,从不陪酒,从不接客,从不出台。
即使在一茶几的钱砖面前,盛夏也没有就范,依然是一副冰清玉洁的雅致模样。
贵妇失了面子,携女伴愤怒离去,临走还撂下了狠话。
当晚,盛夏被老板叫到了办公室,乌烟瘴气的黑屋子里,他再次拒绝了接客要求。而这次,老板并没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是当场翻脸、砸烟灰缸,他提醒盛夏:“三个月的体验期已经过了。”
盛夏被两名壮汉保镖架了起来,随后被人一拳揍在肚子上。
“别打脸。”老板笑着说,“这可是女人们的宝贝儿。”
昏天暗地的毒打,盛夏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发出破碎的闷哼声。
“停,道具,造型。”李里导演道。
保镖龙套们松开顾劲臣,担忧地问:“没事吧,顾老师?刚才是不是真的打到了?”
李里导演道:“他是练家子,打人和挨打都有一套。”
劲臣直起身,笑着摇头,被化妆造型搞了一身伤痕,又蜷缩回地板上。场记还没打板,他就一脸痛苦,又闷哼,又吐血的。
群演们:“……”
剧本进度:盛夏陷入无助深渊。
身陷烟花之地,有合同和押金在身,还有抵押的三个月薪水,再加上打手们威胁盯梢——他在挨打警告之后,依然住在员工宿舍里,连离开的能力也没有。
之后的两场戏,就是盛夏离开歌舞厅的契机。
女客人强取豪夺,砸了大价钱,要买他一晚上,盛夏却连夜从夜-总会后门逃跑了。
保镖们追出来,在小巷子里捉到盛夏,把人摁倒一阵拳打脚踢。
霍飞登场,机缘巧合之下,救下了盛夏。
经过一番交涉,霍飞为盛夏赔偿了违约金,带盛夏离开了那家“黑店”。
在盛夏的眼里,那就是“魔窟”。
霍飞的出现,让他在黑暗中再次迎来了希望的阳光,心底的那一片阳光又泛发了光彩。
下一场,饰演“霍飞”的实力派演员与顾劲臣的对手戏,盛夏的第五段恋情开始。
救下盛夏那晚,霍飞带他去了“俱乐部”。
那是霍飞工作的地方,有桑拿、酒吧、客房、地下赌场,但这些并不最主要的特色。
这是一家高级同志俱乐部。
盛夏之前听歌舞厅的牛郎们说过,同志酒吧里全是兔子,盛夏还问他们什么叫兔子,他们还讥讽地说,就是男人操男人屁-眼。盛夏当时并没有回应——实在不明白这些被称为“鸭”的小伙子,有什么资格会去嘲讽“兔子”?
再不济也是要脸面的人,盛夏来东莞之后,从没有对任何说过性取向的问题,即使在被强行要求接待女客人、被壮汉们群殴时,也没有透露过这件事情。
在经历了四段不堪回首的恋情之后,心如死灰的盛夏把自己隐藏得很深,本想着,要把这个秘密埋在心底一辈子。
但是他遇见了霍飞,霍飞知道他的事情。
剧情进行到:在小巷子里,霍飞一身皮衣,救下了盛夏,把他带到了俱乐部。安顿下来之后,就带一身狼狈的盛夏去洗了桑拿。
这场戏,在桑拿房,片场清了人。
场记打板:“开始!”
霍飞坐在桑拿房里,灯光暖色,氤氲的水气中,他听见脚步声,看向拉开木门的男人。
盛夏穿着一次性浴衣,腰间系了带子,露出嶙峋琐骨和心口,脏污已经淋浴洗掉了,脸上和身上还有伤痕。
“冲过澡了?”霍飞问。
盛夏回手关了门,有些窘迫地别开脸,“嗯。”
离开北方之后,南下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家冲凉,他从没有和旁人一起蒸过桑拿。
镜头给顾劲臣做了面部特写,而后渐渐拉远,李里导演把镜头艺术玩到了极致。
“过来啊,”霍飞说,“我怎么每次遇见你,你都这么倒霉?”
盛夏没做声,抬步上台阶,上下衣物一件不少,却半遮半露,坐在了霍飞的身边。
洗去身上血迹和污秽的盛夏,白皙的脖颈露了出来。霍飞侧头打量他一会。
盛夏闭上眼睛,“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同样生下来都是人,我会和别人不一样,而且还这么倒霉。”
说完之后,两人就陷入了沉默。
霍飞别开视线,看向炉子里的火星。
不知过了多久,盛夏就快睡着时,忽然感到霍飞的脚碰到了他的,碰一下就躲开了。
看盛夏没有动,一会儿又碰一下。
盛夏呼吸急促了,但依旧闭目仰靠地坐在那,直到一只手触到他的腿,然后一点一点往上,盛夏也伸手过去……
空窗期忍耐了太久,盛夏发出难耐的低喘声。
镜头只拍摄了上半身,监视器里,两人并肩坐在桑拿房的长椅上,面朝前方,仰靠着弄着对方。
整个过程,两人一句话也没有,甚至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盛夏扬起了他精致的脖颈,大口喘-息着,发出了无声的呐喊。
“停。下一场。”
李里导演的视线从监视器上移开,目光落在布景桑拿房内——
嗯,两位演技帝肩并肩,正在互相抓手腕,在片场人员眼里,那两人就是在掰腕子。
……
因为一次互手之缘,两人就这么亲近起来,盛夏来到了霍飞工作的同志俱乐部,成为了陪聊男公关,落名在霍飞的手下。
高级俱乐部在东莞很隐秘,同志圈本来就小,来了一位新人很快就传开了。
据说,他名如其人,聪明貌美,雅致又神秘,没多久,就成为了俱乐部的名人。
这里有顾劲臣一身西服跳钢管舞的片段,这也是剧组人员们认为顾老师如鱼得水的地方。
灯光幽暗,口哨声四起,盛夏在钢管上扭摆腰肢,一颗一颗解开西装纽扣,明明内里的衬衫还在,只露一个肩头,就让台下的男人们为之疯狂。
有人为他一掷千金,只想买他出台一次。
盛夏从不正眼看他们,他经历了太多,知道来这种地方消费的所有男人都不值得信任,他们像野兽一样,用“钱”博他一笑。可他没心思笑,他只想快点下班,回到自己不大的住处,安稳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让自己陷入一片黑暗中。
有时候,在俱乐部里,盛夏坐在卡座,和客人举杯畅饮,抬起眼时,会看见霍飞经过。
两人会目光交接,对视很长时间,然后各自避开视线。
*
下一场戏,盛夏与霍飞有了感情,但霍飞却将盛夏介绍给了一位大人物。
场记打板:“开始。”
这晚,盛夏陪了一桌北方来的商业人士,起身去卫生间。
从卫生间里出来时,看到霍飞在洗手,不知道要不要打招呼,没想到却被霍飞一下子抱住了。
霍飞头埋在他颈间,盛夏没有反抗,听对方低声说:“那个京城来的大老板,今晚你去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