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仲卿(捉虫) 打匈奴的序幕。(1 / 2)
刘彻饶有兴趣地问:“你觉得董仲舒的策论如何?”
不论大臣们如何争论, 他都更好奇民间的看法。
卫青不着痕迹地与尚谨对视,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尚谨不要太激进。
皇帝们人均喜欢问这种危险的问题, 尚谨提前打起了预防针:“我只在民间听说了一些,不知真假,若有说错的地方, 陛下可别怪我。”
“畅所欲言,不管你说的如何,错了只当童言无忌。民间都是如何说的?”
“稗官没和陛下仔细说明吗?”想知道民间对天人三策的看法,稗官可比他一个人的话管用多了。
“稗官总有自己的倾向, 也会欺上,我更相信你的话。”刘彻前几日才骂了一群稗官,一个个的写的一模一样,全是夸耀, 真把他当傻子呢?
任何一个政策发下去,要是一片叫好声,那才是糟糕透了。
“我也有喜恶的。”尚谨无奈地说, “得利者奉为圭臬, 失利者竭力反对, 受压迫者恨不得封上董仲舒的嘴,总归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在争辩。”
“好比天人之说,方士对此十分赞成, 他们本就依此而生,而不信鬼神之人对此嗤之以鼻, 认为天象会致使社稷不稳。”
“信奉刑名之学之人对于德主刑辅之说大肆批判;对于尊儒,各家更是争议不休;儒生内部亦是对董学论说不断,尤其是春秋决狱, 公羊派与谷梁派对《春秋》的解释也是各有不同。”
尚谨觉得与其说罢黜百家,不如说董仲舒试图让儒家吞并其他学说,好比其中最明显的阴阳家。
董仲舒要尊崇儒家也不是单纯的为了儒家学说,更重要的是统一思想,这对于统一是最重要也最难的一步。
然而思想统一势必导致禁锢思想,而最终僵化。
“五常自然是好的,教导人向善。”
尚谨对仁义礼智信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觉得能做到的着实没几个。
“可说到父为子纲,有些子孙觉得自己的父辈年老糊涂,怎能以其为纲?做父亲的大抵都是开心的。”
三纲里其他两个都不适合在刘彻面前说不是,父为子纲与他的经历贴合,说几句也没什么。
他说了一堆又一堆,只是担心刘彻会不会恰巧有没考虑到的地方,不过刘彻似乎都想到了,他也就放心了。
也不知道他这算不算杞人忧天。
刘彻点明“纲”之一字的内涵:“既是为纲,父亲自己也要能为榜样才可。”
董仲舒在原本儒学像基础上造了一套服务于皇帝的学说,自然也想要阻止君之恶,君为臣纲既要求臣子对皇帝忠心,也要求皇帝自身贤明。
“可人们往往会忽略这一点,他们只会去看对自己有利的那一部分,天下又有几个父亲敢说一句自己品行无缺,足以成为子孙的榜样呢?”
到最后往往是只要求一味的服从,这也是天人三策的一大弊端。
再好比天人感应,后来多的是把锅甩给臣子的君主。
刘彻想起他们三人的身世,叹道:“你们该是最不信这个的。”
霍去病听到刘彻这么说,眼中带着迷茫,这个“你们”包括他吗?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也不知道舅舅和尚谨的父亲是谁。
其他人既没有告诉他父亲都做了些什么,也没人告诉他郑季以前把卫青当奴才磋磨。
他见别人有父亲,总有羡慕之情,也问过他的父亲是谁,可母亲不愿意告诉他,总有伤心之色。
于是他想起尚谨说自己没有父亲,他猜测自己的父亲大约是死了,所以别人都不告诉他,怕他难受。
他想象中的父亲,是他身边对他最好的三个男子最好的那一面交织在一起的模样,像舅舅一样武艺高超、英勇无畏,像陛下一样和蔼风趣、凤表龙姿,像尚谨一样出口成章、心慈好善。
而且和母亲一样爱他护他。
如果按陛下所说,他们的父亲都不足以成为他们的榜样,是指父亲德行有亏……
他的父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父亲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抛弃了他和母亲?
他突然之间有些惶恐,好像用以安慰自己的幻象被无情刺破。
他一直低着头,没人发现他不对劲。
尚谨还在和刘彻聊天人三策。
尚谨已经把天人三策从头到尾说了个遍,刘彻最后问道:“这么说,你反对董仲舒的学说?”
“不,虽有不喜,但董仲舒之策大有可取之处,我赞成陛下采用,他的学说正是陛下所需要的。”
即使尚谨对董仲舒抨击颇多,但若要在公羊派和谷梁派里选一个,尚谨其实更喜欢董仲舒所代表的公羊派。
公羊派会限制皇权,讲“经权”,认为天子不能履行职责的时候就该让出权力,也认为君臣以义和。
即使是被骂最多的“君为臣纲”,其本意也是好的。
相比之下,谷梁派更加重视宗法伦理,更尊奉皇权,大臣和皇帝的地位差距更大,简直是在他的雷点上反复横跳。
同时,公羊派所主张的复仇也更适合如今刘彻想要攻打匈奴的需要。
当然,这样不代表公羊派就可以吹嘘了。说到底是封建王朝的思想,缺陷也十分明显。
“比起谷梁,我更喜公羊。”
他相信董仲舒的出发点是好的。
“那你还把他骂的体无完肤?”刘彻挑挑眉,刚才可一点都看不出尚谨支持董仲舒。
“说到底,他的本意始终是好的,可学说一旦被用于实际,便会成为一些心怀不轨之人的工具。起初倒还好,可久而久之他们会曲解其言论为自己所用。”
好比孔子的一些言论,被某些人解读的完全离了本意。
“其实我先前说的那些都算不得什么,我只是怕这些话成了篡位的好帮手。”尚谨浑然不在意自己说的话能给刘彻多大的冲击。
刘彻看向尚谨的目光骤然锐利了许多,尚谨所想的远比刘彻以为他能想到的要深。
“我并非指天人三策是为篡位而发,可总有人会利用它们。”
“假如有一年,时节不好,天灾不断,是否会有人借此生事,谣传大汉将亡,新朝将取而代之?”
他其实是不反对造反的,毕竟当朝统治者不做人事的话还是早些下台好,这也契合公羊派所想。
但战争频繁带来的创伤实在太严重,他还是希望朝廷能多做些实事。
何况历史上用天象打幌子的事情从来不少,整个西汉时期,公羊与谷梁两派争论就没断过。
“有陛下在,自然不担心有人造谣生事,可谁知一百年后,两百年后是何光景?”
[好耳熟的话。]
[想起来了,对祖龙说过。]
[扶苏那好像也有类似的话吧。]
[扶苏的回答我记得是,他和小谨这是要按后代皇帝是废物的水平来谋划吗?]
[笑死了,好像没说错什么doge毕竟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自己的子孙背刺]
刘彻自然也想过这些,他肯定是希望大汉能够千秋万世的,但是如果哪一任皇帝如此无用,那还真就是大汉将亡了。
“你觉得用谷梁如何?”刘彻虽然这么问,但是内心完全没有用谷梁的意思。
谷梁派如今不合他的心意,也没有像董仲舒那样拿出一套完整的治国理论的。
“不好,我对谷梁派还没有那么深入的研究。”
两人聊着聊着说到了改革学校制度上。
“说起来,我很喜欢他的一句话。”尚谨最喜欢这句,“毋以日月为功,实试贤能为上。量才而授官,录德而定位。”
“任子、赀选,终究都是权贵子弟,不能尽最大可能选拔真正的人才。”
任子几乎就是纯粹的关系户,官秩在二千石以上的官员,只要任职满三年,皆可推荐子孙一人为官。
不论这名子弟德行才干如何,只要推荐就能直接被选为郎官。
要是官员有卓越贡献或者是皇亲国戚,能推举的子弟更多。
尚谨当初在大秦就是先做的郎官,但那是因为他有功才直接成了中议郎。
而赀选就更简单了,就一个字——钱。
任子和赀选,一个靠家庭政治背景,一个靠家庭资产状况,一个是贵族子弟入仕的最快捷径,一个是富豪子弟入仕的最快捷径。
总之和普通人都没什么关系。
“以才德推举,虽说仍然可能是同以往一样,至少给平民一个机会,他们或许能走上一条路。”
虽说是极其微小的希望,也好过一丁点都没有。
“若是世家永远把持着选官,而其他人连一点希望都看不到,最终只会导致灾祸。”
刘彻早把董仲舒所言都记住了,立刻想起董仲舒的原话:“立大学以教于国,设庠序以化于邑,渐民以仁,摩民以谊,节民以礼。”
“正是如此。”
总不可能一下子跃进到科举制,察举制仍然有许多弊端,但总比现在的好。
刘彻看向低着头的霍去病,敲了敲他的头:“去病也到要入学的时候了,不如进官学?”
霍去病这时候早就调整过来了,不管那未曾谋面的父亲如何,他该珍稀如今陪伴着他的人。
“入学之后是不是不能见到舅舅和陛下了?”这是霍去病最担心的事情。
刘彻早知道他会这么问,回答道:“放假时就可以见到了,和平时一样。”
“那是不是不能和谨一起了?”霍去病看向尚谨。
尚谨点头道:“入学后要专心学业,我不能时时陪着你。”
“那我不去!”霍去病猛地摇头。
“怎么能不读书呢?”刘彻蹙眉道。
卫青则是慢慢地引导着询问:“去病想想,你要是不读书,以后连兵书上的字都不认得,怎么领兵打仗?”
霍去病疑惑地反问:“学兵法做什么?照着书打仗那不是赵括吗?”
他听尚谨讲过赵括的故事,心里已经把赵括钉在了武将耻辱柱上。
尚谨扯了扯嘴角,真的是莫名符合历史,就是提前的有点多。
“那只是代表你不能不讲实战,不代表要不学兵法啊。”卫青作为熟读兵书的人,无奈地摸了摸霍去病的头,轻声和他解释。
尚谨笑眯眯地说:“我相信去病不学兵法一样能打仗,可我们大汉的臣子,哪个不是能文能武,出将入相的?”
“你看陛下,写起赋来文采斐然。”尚谨毫不吝啬地大肆夸耀刘彻和卫青,“你再看你舅舅,熟读各家典籍。”
“你不想以后做了大将军,人家拿你和别人比,说你略输文采吧?”
[秦皇汉武,略输文采doge]
[但是猪猪的文采其实很好,还特别喜欢写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