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天下人的长城 三合一。(1 / 2)
李牧毫发无损地起身, 一脚将赵葱踢远。暮色之下,赵葱痛苦的嘶吼声戛然而止,显出几分诡异。
他身材健壮,面容威严, 一双轻扬的剑眉下, 有一双无论何时都沉稳果决的眼眸,目光炯炯地环视了包围着他的人, 吓得他们不敢再上前。
亲兵立刻扑上去把赵葱按在地上, 丝毫不管他的腿正在往外喷血。
尚谨站在赵葱身边,低着头慢条斯理地擦拭袖剑上的血迹,掩去眸中的不安与惊慌, 才镇静地与李牧对视。
然而实际上,他整个人都快要止不住的颤抖。即使在心中模拟了百遍千遍, 他以前从未这样伤害过别人, 鲜血四溅之时, 他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赵葱带来的人顿时陷入劣势, 他们被层层包围。
所有人的目光一齐聚向李牧和尚谨,方才是尚谨救了将军, 可偏偏他是跟着颜聚一起来的。
也正是因为他跟着颜聚, 颜聚才没像赵葱一样被抓起来。
饶是如此,边军看向颜聚的目光也不算友善, 倒是对他这个孩子还算和颜悦色,但仍然警惕。
“将军,久仰大名。”尚谨拱手行礼,“姜姓,尚氏,名谨, 拜见将军。”
“姜,尚?”李牧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单是姜姓倒没什么,可是和“尚”联系在一起,不免让李牧想到姜齐王室,可他们该是吕氏才对。
尚谨只是笑着点头,看向了狼狈不堪的赵葱,说道:“将军,虽说我也不希望赵葱活着,可还是先为他止血吧,他若是死了,恐怕不好向赵王交代。当然,他若是死了,也不必担心他回去在赵王面前诽谤你。且看将军如何做。”
李牧吩咐亲兵去找军中医师,凌厉的目光直直盯着尚谨:“你究竟想做什么?”
即使尚谨救了他,可实在可疑。
“当然是来帮你,将军。”尚谨看向地上已经疼到失去意识的赵葱,叹了口气,“你说是吧?赵葱?”
血腥气太重了,让尚谨有些不适。
“我仰慕将军已久,有要事与将军相商。”尚谨将袖中的袖剑解开,掷于地上,抬起双手,以示诚意。
“将军,不可,他身上万一还有暗器……”亲兵连忙要阻止,即使只是个孩子,可方才也直接刺中了赵葱的大腿。
“可以搜身。”尚谨张开双臂,亲兵仔仔细细搜查一番才朝李牧点了点头。
“好。先将赵葱与颜聚关押,他们带来的兵一起看守,再把这里收拾一下。”
尚谨递给颜聚一个安抚的眼神,颜聚这才安安静静地被带走了。
尚谨与李牧对坐于室中,周身无人。
“你到底是何人?”
“乃是秦人。”
营帐中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
[渡鸦:我去!主播你也太勇了!]
[零森:啊啊啊啊啊啊!我好紧张!]
李牧握紧了腰间门的剑柄,冷笑一声,问他:“秦人!?你也敢来我赵军大营?”
“因为我想救你。”尚谨尽力压制自己的不安,他不能保证李牧会不会立刻拿剑劈了他。
李牧沉默了一瞬,探究起颜聚的身份:“你和颜聚是何干系?”
难不成颜聚是秦国的细作?
*
邯郸。
颜聚刚拿到那枚齐币,顿时站起身,问护卫:“你是从哪得到的?”
“将军,外面有一稚子,说自己叫尚谨,欲拜见将军,要我将此物交给将军。”
“快!快让他进来!”颜聚不由得激动。
任谁在家里练武,练着练着天上掉下一枚齐三字刀,都不会不觉得奇异的。
“颜聚将军。”尚谨扬唇一笑。
红衣……颜聚怔怔地看着尚谨,心中思绪烦乱。
尚谨平日里多穿白衣,偶尔穿青衣,甚少穿如此热烈的颜色。
原因无他,姜齐尚红。
周为火德,尚红,姜太公的齐国自然也尚红。
到了田齐时,他们将国德改为火金德,以火德为主,金德为辅,尚紫。
“这枚刀币?”
“齐造邦长法化。”尚谨说出刀币上所刻的字,“是田氏为其建国所铸造的,可他还敢称齐。颜将军的家族,自田氏上位便遭打压,自此一蹶不振。”
“你如何知晓?”颜聚不由得警惕了起来。
“谨之尚,为太公之尚。”尚谨单刀直入,他本就要依靠这一层buff和身份达成目的。
“姜……”颜聚怔愣地喃喃道。
“是。”
【宿主,你说的好像你很恨田齐。】
「那是为了激发他的恨意,而不是我的。田氏代齐,不仅因其权势,更是因为姜齐已失民心,无力回天。我有什么好恨的?」
他让系统提前将一枚“齐法化”刀币扔到颜聚家中,让他胡思乱想起来。
齐国的“齐法化”刀币是田齐时期开始铸造的,其中这个“法”字,在刀币上原本写作“夻”。
现代曾有人认为这个“夻”字应该解释为“太公”,为的是纪念齐国的开国元首姜太公。
“齐造邦长法化”的六字币在现代珍贵无比,这几个字都不用解释,一看便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凡田氏用的是他祖先的国号“陈”,都不至于这么讽刺。
总之他要是姜齐王室,估计能被这些刀币气死。
虽说他现在确实算,但是却并无亡国之感,毕竟他是现代人,朝代更迭在他眼中再正常不过。何况姜齐末代君王确实昏庸,田氏代齐后齐国再次强盛,百姓安居乐业,有什么不好呢?
“那这枚三字刀?”颜聚犹豫着试探。
“是齐国如今常见的刀币?怎么了?”尚谨接过那枚刀币,诧异地笑了,“你觉得是我扔的?可我今日才到邯郸。”
“此乃天意?”颜聚觉得自己有点昏头昏脑了,这可是从天而降的东西,怎么可能是人能做到的?
“足下将要光复姜齐?”
这颜聚脑洞真大,对姜齐的态度也让人惊讶的亲近,难怪他这么容易受buff的影响。
尚谨摇摇头,看向颜聚的目光极为温和:“不,我只是来救你的。”
“救我?”颜聚疑惑之余更有不安,最近邯郸实在不安生,连他都有些担忧。
尚谨与他论起局势:“你如今在赵国还算得意吧?赵王必然看重你,赵国可用将才不多,恐怕不多时日,便要派你守邯郸了。”
“可是有李牧将军在,轮不到我的。”颜聚自认为有才能,却万万不及李牧。
“你对李牧,是羡慕?妒忌?亦或是敬佩?”
颜聚不知为何,忍不住说了实话:“有李牧在,我很难向上,没有他在,我便要直面秦军了。”
“危险与机遇并存,不是吗?”尚谨抬眸望向颜聚,终于露出锋芒,“如今赵国山河日下,你可想过为自己谋条生路?”
颜聚看着他周身气势一变,讷讷地张口,不知要说些什么。
“不必再说什么,我乃是奉长辈之命,算到你大劫将至,你祖先本为我姜齐忠臣,才来此欲救你。不出十日,你将得到赵王的重用,可这重用,可不一定有好结果。”
说罢,尚谨起身欲离。
颜聚追问道:“你会测算?”
“昔日太公与周公旦要好之时,曾留下卜算之术。”尚谨继续忽悠颜聚,长叹一口气,微微摇头,“你若不信也无妨,本也是泄露天机,或许,都是命吧……”
“告辞。”尚谨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欲擒故纵,这个他熟。
“等等!”颜聚站起来伸手阻拦,“还请……公子暂留几日,聚必好生招待。”
尚谨沉默着审视了颜聚一番,微微颔首,告诫他:“天机不可泄露,告知你已是逆天而行,勿要宣扬。”
“自然。”颜聚恭敬地行礼,唤下人进来,带尚谨去休憩。
「头一次享受公子的待遇,这是被我忽悠住了?」
【宿主,你演的不错啊,一股子半仙的感觉。】
「得了吧,就是故弄玄虚,要不是不得已,我怎么可能装神棍啊?」
五日后,一切都在稳步推进。
“将军,君上宣你入宫。”
听到这话,颜聚僵在原地,又寻了个理由说:“待我整饰衣装,以免失了礼仪。”
竟是真的?
颜聚匆匆忙忙往尚谨那去了,还没敲门就喊道:“公子!”
“是宫里有人来了。”尚谨摸了摸隐藏在衣袖之中的袖剑,抬眸同他说话。
本是疑问的句子,偏生说出肯定的语气,好似他未卜先知一般。
那自然是提前知道了,毕竟邹瑕的办事效率极高。
“君上突然急召我入宫。”颜聚见他心平气和,于是也冷静下来。
“他这是要你与赵葱去李牧那里。”
“公子是说?”
“君心难测,李牧出了事,自然要派一个能顶上的。”尚谨摆摆手,“你且去吧。”
颜聚犹豫地询问:“可公子先前不是说将有不测?”
“一味逃避是无法更变你的命数的,唯有……”尚谨止住了话头,吊足了胃口。
“还请公子告知!”颜聚急切起来,他已信了八成。
尚谨将一片竹简递给他,上书一个“静”字。
“你且去答应,不要慌张,我保你不在此次风波中出事。”
“多谢公子!”颜聚躬身行礼,这才匆匆离开。
待到暮色渐浓,颜聚再见到尚谨时,已满是信服之色。
“公子果然料事如神!赵王令赵葱为上将军,我为裨将,替代李牧与司马尚!说是李牧有反心!”
“嗯……”尚谨若有所思地点头。
“我已应下,即日出发,还请公子救我!”
他缓声问颜聚:“你可知,我为何说你大难临头吗?”
“还请公子告知!”
“李牧在军中威信极深,又在代地颇有威望,以至于有人说,代地只知李牧,不知赵王。”他指尖轻敲木案,“你与赵葱前去,李牧就会知道赵王要杀他,情急之下,你们两个便是送死。”
颜聚自然也明白利害,认同地点头。
“我们需早做准备,赵王可是和你们说,若是李牧不从,即刻脱身,向他汇报?”
“是。”颜聚更加崇拜尚谨了,说的分毫不差。
“你们出不了军营的,李牧怎么会放任你们离开呢?”
事实是这两个人还真的离开了,无疑是埋下了隐患。
颜聚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性:“那若是他从了?”
“他不会从的,你不知吗?当初他被调离边关,赵王再请他回去的时候,他极为倨傲,故意称病不出,直到赵王答应边关一切事务由他决定。”
要不是知道历史,他都快信他自己说的了,头一次在别人面前随意抹黑别人,还有些不习惯。
“我们该怎么办?”
“你觉得赵王与李牧,谁更有前途?李牧一死,赵国必亡。”尚谨终于提出了他此次前来的目的,“你去和赵王与赵葱商议,提前备好,一旦他不从,赵葱设法即刻暗杀他。说你们有旨意,他一死,他手下的兵也只能束手就擒。”
“那若是他们让我去呢?”
“你便说,赵葱与李牧共事多年,李牧对赵葱更为信任,而你与李牧无甚交情,很难近身。”尚谨安抚着有些慌张的颜聚,给他喂了一颗定心丸,“你不必担心,届时你带我一起去。”
“公子也要一起去?”颜聚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是,我扮做你的小侍从。当李牧要被赵葱杀死时,我会出手救下。再和李牧说,只是赵王与赵葱要杀他,我们是来帮他的,你自然无恙。”
颜聚激动地说:“公子愿为我涉险!聚自当肝脑涂地!”
「统啊,这个buff有点吓人。」
【没有啊,你看邹瑕,同样曾是齐人,人家就挺正常的。】
「这倒也是,邹瑕好歹还有自己的主见,颜聚现在和失了智一样。」
*
尚谨将系统这一部分掩去,其他都如实相告。
“这一切都是你的谋划?那你怎敢说是你救了我?”李牧眸色微冷,带着森冷的肃杀之气。
“我也是不得已了,将军高义,我不如此做,你便会放他们离开,则事态一发不可收拾。将军是觉得,若我不让他们杀你,你便可一直统领赵军?”
尚谨掩在袖子下的手已经掐红了,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要直面武安君的杀气,还好他是跪坐的,不然怕是要腿抖。
以前虽然也见过祖龙,蒙恬,王贲,可他们毕竟是友好的,不至于吓人。
“我知道将军是冤枉的,赵王知你抗命,定然更加认定你要谋反,届时他将布下圈套,将军防不胜防,必死无疑!我只能出此下策,将军能将赵葱抓住,好歹多一线生机。”
他这一次主打的就是一个真诚,跟李牧那么多弯弯绕绕玩心眼儿,太容易被看出来了。
李牧盯着他的眼睛,试图寻找撒谎的痕迹,问道:“你当真算到了?”
尚谨摇摇头:“怎么会有人能算到呢?我只是提前得了消息才想方设法要救将军。且看将军信不信。”
“你到底是谁?如何得了消息?”李牧质问道,一个小孩知道这么多,实在不合理。
“将军若是耳目通明,去秦国打听,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顶多只是人脉广一些,认识不少秦国大臣。非要说的话,我是几年前从魏国去秦国的,我无父无母,叔父是秦国的谏议大夫尚翟。”
“你为何不瞒着我?”就像你同颜聚说的那样。
尚谨摇摇头:“我是不想欺骗将军的。”
当然,还是有一些地方不得不欺骗。
“你现在走还来得及,你救了我,我会送你出军营,你尽早离开赵国吧。”李牧疲惫地叹了口气,就要唤人进来。
“还请将军听我说完。”尚谨急切地说,“将军可知,赵王想做什么?”
李牧阖眸无言,再睁开双眼时,眸中尽是冷意,自嘲一笑:“显而易见,赵王猜忌,去我兵权,杀了我。”
他为赵国征战了一辈子,历经四代国君,不想有一日要落得这么个地步。可他不能退,尤其是北方,匈奴连连骚扰,他怎么能看着代地沦陷?